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午后的庭院内阳光灼热,夏子卿坐在梧桐树下的落地遮阳伞下,桌上的冰绿茶早已变得温顿了,可她还是没有喝的意思,一袭白色锦缎的旗袍,凸显着她玲珑的身子,却也更凸显着她苍白的脸颊,清秀的面容上眉儿愁苦。于妈站在她身后,看了一眼午后的阳光,不禁的向伞下挪了挪身子,这样的天气真是燥热的很,于妈轻轻的为夏子卿打着扇,有一丝风迎面拂过,吹乱了夏子卿盘好的鬓角,夏子卿抬起手将碎发轻轻的挽到耳后。
“少夫人,回屋吧,要是中暑了,我可如何向少帅交代!”于妈谨慎的开了口。
“他何时惦记过我的死活,现下里指不定在小公馆里哪个姨太太床上消暑呢!”夏子卿幽幽的说道。
“少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如今和江东的景军关系正紧张着,少帅八成是在司令部里指挥着,部署着,您这不是冤枉他吗!”
“冤枉他?于妈是看着少帅长大的吧,他的秉性你难道还不如我清楚?”
说完夏子卿站起身,走出遮阳伞,向着前面的官邸走去,独独留下于妈还愣在阳伞下,微风吹过,唯独听见于妈的一声叹息。
上午的时候,夏子卿的嫂嫂带着只有两岁的侄子来看她,说是看不如说是求。
瑾军和景军早在三天前便在江上开了战,子卿的大哥夏子轩被莫尚成派到了江边做先遣军,谁知昨夜里便被一早埋伏好的景军一网打尽,重伤的夏子轩被剩下的十几个属下救了回来,人还昏着没醒,就被莫尚成在电报里致了罪,说是有违军令,指挥不当。要押回瑾扬城执行军法。什么军法?不就是枪决!想到这,夏子卿一抹苦笑,心里想到:“莫尚成你这又何必?想杀我哥哥不是一朝一日的事了吧,必然是借着景军的势力来个请君入瓮罢了。事出有因,杀之有名,你的狠绝我岂是没见过!”
安慰了嫂子几句,便遣人送她回去。独自坐在沙发上,听着珐琅彩的钟表滴答滴答的走着,夏子卿心里不禁有了数。嫂子深闺不谙世事,是谁告知她的战局?败将有违军令就地正法,又何苦押回瑾扬城?莫尚成就是要看见她匍匐在地上求他的样子,他最见得她狼狈的样子,只要她伤心就是他莫尚成最大的快乐。她的痛苦仿佛从嫁给莫尚成的那天起就没消失过,夏子卿不禁摸上自己的小腹,她失去了父亲,二哥,甚至于孩子,现下又要失去大哥,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在莫尚成的眼里也只是还债!夏子卿杀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他要她失去一切,爱情,亲情一一的将她剥夺殆尽。一滴泪划过脸颊,夏子卿缓缓的拿起电话,让接线员接通了司令部的电话,谁知接电话的却只是莫尚成的秘书,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莫尚成的去向,放下电话,夏子卿心里自然是明白的,他一定是去了苏樱的小公馆,谁不知道现下里,在少帅眼里最受宠的便是苏樱,唱昆曲的名伶,自然是婀娜多姿的身段。他就是想让她颜面扫地,在她要恳求他的时候,找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和他一同欣赏她落魄的样子。取笑,侮辱,这样的折磨,他让她变成习惯。小公馆里住过几任姨太太,她也在那里求过他几次,有时她也会想,他频繁的换着姨太太,连环走着屈辱她的戏码,是因为要折磨她,还是因为他真心喜欢那些个女人?娇笑着,含羞的女人们却在羞辱她之后一一的被遣走。
夏子卿慢慢地走到庭院的遮阳伞下,于妈给她端了杯冰绿茶消暑,可她却坐在那里两个多小时,午饭也没吃。
她不想去求他,可是大哥毕竟是血浓于水,侄子还年幼,大哥死了夏家就完了,也许在夏子卿踏入莫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夏家的结局。这些年夏子卿过的很辛苦,爱的很辛苦,伤的很辛苦。午后的阳光刺眼,于妈的话又刺耳。这次是大哥,下次又会是谁?夏家现在除了两岁的侄子,她再没有亲人了,他还会拿什么来要挟她?她起身走出阳伞,走进官邸,于妈没有跟着她,可她到是恍惚的听见了一声叹息,二十六岁的大好年华,无端的被婚姻束缚了五年,当爱与恨都泯灭了,消失殆尽了,她还剩下什么?
她曾经求他不要让年迈的父亲带兵参战,可他还是派遣父亲替他到战场督战,当流弹射中父亲的胸膛时,他却含笑着说道:“作为军人,马革裹尸的荣耀不是谁人都能享受的!”;她曾经求他念在夫妻的情分上放过擅自倒卖西药的二哥,可是她却被他带到法场上亲自鉴证了二哥的死刑,十几颗子弹打穿了二哥的身子,也打碎了她的心,她晕了过去,失去了孩子,他却说:“加上这个孩子,夏子卿,你欠了我莫尚成两条命了!”。从此她不敢再求他,偶尔他回到官邸,她看他时会从心底泛上冷冷的寒意,这寒意让她止不住的发抖,她怕他,她再也不会是那个曾经谈笑风生的夏家三小姐,她再也不会是那个飒爽英姿的军中之花,她只是一个面色苍白的,早已枯萎的,徒顶着虚名的少帅夫人。
她走进卧室,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消瘦苍白的脸颊,放下倌好的青丝,慢慢的梳理着,一根银丝恍在发丝间,她轻轻的将它拔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既已将斩断了夙愿,谁会耐我何?”夏子卿理好发丝,上好淡妆,走到衣柜前,拿出了一件孔雀蓝的镶着墨绿荷叶边的旗袍换上了身,颈上带了一串混圆的珍珠项链,那是她的嫁妆。看着试衣镜中的自己,优雅而稳重,脸色因为胭脂的关系,也略显红润,她轻轻的抚着自己的脸颊喃喃道:“人这一生,拿不起也放不下,如若我死了,会不会就放了我大哥?莫尚成,你说我欠了你两条命,那么我还好了,其实我早该还的,早还了夏家就不会死了那么多人。”夏子卿打开床头抽屉拿出了一瓶安眠药,从失去孩子后她就一直吃药,要不然她不知道该如何孤独的过着每一个慢慢长夜!
咽下整瓶的安眠药,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她回忆起很多年前:她还是他的机要秘书,除了处理公务外,还要每天给梨花苑唱花旦的向凌雪小姐送花牌。应景的小吃,应季的水果更是不能少,那个一笑百媚生的女子正是莫尚成如今还心心念念的女子。莫尚成办这些事从来不找他的侍从官,他喜欢让夏子卿代劳,因为女孩子总是了解女孩子的喜好。可是莫尚成不知道,每次给向凌雪送花时夏子卿的感受,那懵懂的爱情被莫尚成扼杀殆尽,只徒留了一丝丝的希望在夏子卿的心里,做不成爱人,做能看得见他的旁人也总是好的。
但莫向成更不知道:向凌雪其实是景军司令向晋升的侄女,她潜伏在他身边不仅仅是窃取机密这么简单,必要时她会执行暗杀莫尚成的任务,如果有可能潜入大帅官邸的话,取莫尚成和莫大帅的性命就如同囊中取物一般简单。当夏子卿从大帅口中得知这一情报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但最终还是执行了大帅赋予她的任务。
她给向凌雪的戏班递了拜帖,邀请他们在大帅寿辰时到大帅官邸唱戏,又借大帅的口谕将莫尚成暂时调离了瑾扬城,本以为这瓮中捉鳖的戏码天衣无缝,可就在她开枪射向向凌雪的时候,莫尚成率兵冲了进来,向凌雪倒在他的怀中,没了呼吸。要不是当时大帅拦着,夏子卿一定会被莫尚成的枪打死。现在想想如果那时侯死了,莫尚成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恨她了。她没让大帅告诉莫尚成:向凌雪是景军派来的奸细。她不能看着他在痛失爱人后又因为爱人的背叛承受双重的伤害与痛苦,这也是一直以来她不幸婚姻的最大伏笔。
后来,大帅亲自指婚将夏子卿嫁与莫尚成,可是在婚房中莫尚成的几句话提醒了沉浸在幸福憧憬中的夏子卿,他说:“夏子卿,你怎么有脸嫁给我,凌雪的尸骨未寒,你就急于嫁入大帅府吗?我想你并不是因为她冲撞我爹就枪杀了她,你是嫉妒,嫉妒她比你美,比你善良,嫉妒她拥有我的爱!原来我把你当妹妹,可没想到你是如此恶毒!现在我把你当仇人,要知道我永远不会把你看做是爱人,永远。嫁给我,你是自取其辱!”他将她推到在婚床上,落下火红的幔帐,没有情爱,没有温存,只有凌辱,可是夏子卿只能选择承受,为了她爱的人不受伤害,那么自己只能千疮百孔。
随后大帅遭到暗杀,莫尚成在仓促中继承了局势未稳的瑾扬城,瑾军中的不少老将对他入不了眼,明抢暗箭的给莫尚成设了很多的绊子,夏子卿的父亲夏景饶是景军中威望最高的将领,是他一直保护着莫尚成走过了那段内忧外患的混乱局势。那几个月里因为夏景饶的关系,莫尚成对夏子卿倒是少了些许敌意,也过了一段夫妻该有的平静生活,可是当时局稳定后,莫尚成却导演了一出卸磨杀驴的戏码,夏景饶被派到积云山剿匪,最后战死沙场。本来只是一个小规模的战役,却料想不到埋伏了上万的土匪。可是哪能有那么多的匪兵?事后过了半年多,夏子卿才在莫尚成的书房外偷听到,埋伏的原来都是换上匪兵衣服的瑾军,他就是杀死自己父亲的侩子手!夏子卿昏倒在他的书房外,却没换来莫尚成一丝一毫的愧疚与怜惜。从那时起,他开始在外面的公馆里养姨太太,夏子卿终于知道那唯一的好也只是利用罢了,可她却恨不起来他。还好这一段相处他为她留下了一个孩子,夏子卿独自承受着早孕的不适,也悄然感受着即为人母的喜悦。孩子的事她是不敢告诉他的,她怕他不会留下这个孩子,毕竟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夏子卿的血液,也许莫尚成会觉得夏子卿不配拥有他的孩子吧。她隐瞒的很好,这是偷来的幸福,不能张扬。可是这份喜悦的感受还没落实,就因为二哥的死而葬送了。
“夏子卿,你居然没有告诉我你怀孕了?好,加上这个孩子,夏子卿,你欠了我莫尚成两条命了!你们夏家欠我的永远也还不上了”听了他的话,夏子卿慢慢的落下了眼泪,虚弱的她在病床上泣不成声,却没有得到一句安慰,她慢慢的抬起头说道:“难道我父亲和二哥都不能偿还吗?我只是杀了向凌雪,你却要断了我们夏家的根!我搭上这一辈子还不够你恨吗?”
“不够!远远不够!你是什么东西?与向凌雪相比?你哪里配!”他将她从床上拖了起来,狠狠的掼到地上。疼痛袭来时,她听见了莫尚成离开的脚步声,她抬起头却只看见前来扶她的于妈站在床边,嘴里默默的说了一声“罪过啊”。
回忆像潮水一样充斥着夏子卿的脑海,她的头很疼,慢慢的转醒。夜色迷茫,月光透过白色的窗纱投了进来。她看着窗前吸烟的熟悉身影,是梦吧,她已经死了吧,是幻想吧,莫尚成怎么会寂静的站在窗前?看见她死去,他一定会鞭尸的,他是那么的恨她。她无力的合上双眼,听着脚步声临近,觉得有人贴近了她的面颊,因为她感受到了那股和着烟草味的呼吸,这一定是梦,此刻她不会醒,她不敢睁开眼睛。然后有人牵起她的手,轻轻的握着,温热的大手握着她冰冷的小手,让她突然想起几年前,刚刚做他的机要秘书时,他也送过她玫瑰花,接过花的时候,他叹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没有人疼你,我知道夏夫人早逝,没有母亲的女儿家总是没人疼的。”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以后我来疼惜你吧。”一句话温暖到了女孩子的心里,可是他不知道,她的手冷是因为紧张,她第一次骑马,第一次握枪都没有这样的紧张,因为她喜欢他,情根深种了很多年,他是高高在上的少帅,而她只是夏家的三小姐,一个打小便被父亲拉上马背的假小子。他永远也不会记得在军中一次无意的演讲激动了这个假小子的心,她开始留长发,开始学习电报密码,通过努力获得他身边机要秘书的职位。可这些许的温暖却是不保温的,转眼他就遇上了向凌雪,她便只是他的机要秘书了。后来她知道他给很多女秘书送过花,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一种魅惑,让你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的一种魅惑。
夏子卿想到这,突然抽回了被莫尚成握住的手,“那只是一种魅惑”夏子卿心里对自己说道“他怎么会对杀了他情人的人温存?”
莫尚成被她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不该牵起她的手,不该露出他对她的怜惜之情,他恨她不是吗,可是他还是见不得她死去,意外的他没有发火,他绕过床边,静静的躺在她身侧,他感觉到了她突然绷紧的身子,不禁苦笑了一下,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眸子,他看不见她的眼泪缓缓落下,她也看不见他眼中满满的怜惜之情,黑暗中他再次抓住她的手说道“醒了就好,以后别做傻事了。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答应,这次你赢了。”
一个星期后,夏子卿坐上了开往英国的游轮,泪眼迷失了眼前的海岸线,她上船的时候清楚的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汽车停在码头外,他到底是来送她了,港口是景军的地盘,现下里两军正对峙着,他是冒死来送她最后一程的。离开官邸前夏子卿特意换上一套红色的洋装,那是莫尚成唯一给她买的衣服,在瑾扬城最大的洋行里,那时她以为他们会好好的生活在一起,直到他杀死父亲的阴谋暴露在阳光下,她也收起了这套洋装,更收起了她的爱情。她希望今天他能看见她穿着这套洋装,在心里留下一丝温暖的印象,曾经的他们也是有过温暖的。还记得她服药醒来的那个夜晚,他抱着她睡了一夜,只是感受着她的气息,当他的温暖抽离的那一刻,她听见他淡淡的说:“走吧,从今以后,你我再无恩怨,我让你走。”
吹着阵阵的海风,身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个女人,夏子卿回过头,不经意的一瞥,惊艳与当场。
“你是夏子卿吧。”女人看着远方淡淡的说道
“你是?我并不认识你。”夏子卿如实回答
“你不觉得的我很眼熟吗?我是苏樱啊!那个你日日嫉妒的,躲在小公馆里享受你丈夫所有爱的姨太太啊。”
夏子卿没有回答,苏樱长的竟然有七分像自己,这也是看见她时惊讶的原因。
“少夫人果然是清水芙蓉,身上没有我这股子风尘味,早就有人说我像你,可是今儿一见,我苏樱是自叹不如啊。”
“苏小姐过奖了。”夏子卿淡淡的回答道,原来那辆黑色的汽车是送苏樱的啊,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感叹着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并不爱我。”苏樱幽幽的说道
“他爱的人是向凌雪,你我追逐的都是一场梦而已。”夏子卿淡淡的回答道。
“你真是个傻子,他爱向凌雪会在夜里熟睡时喊你的名字吗?夏子卿,我无数次的听着他在呢喃,你是他心里的蛊,却没有解药。他不是放不下向凌雪,而是放不下你,我听说他的几个姨太太长相都尤为相似呢,像谁呢?”苏樱幽幽的问道。
“我不知道”夏子卿低下头不敢回答
“你不是也见过几个吗?”苏樱看着夏子卿说道
“我不知道”
“那你看着我的脸,还不知道吗?她们都像你,有的鼻子像,有的眼睛像,有的性格像,而我是最像你的那个,所以他遣走了其他的姨太太,可是我最终也只是一个替身。”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夏子卿的声音有些发颤
“因为我爱他,不想看着他遭罪。向凌雪的事,大帅临死前已经交代清楚了,他不能释怀的只是你的父亲杀了他的父亲而已。”
“你说什么?我父亲杀了他的父亲?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大帅出行的时间谁最掌握?大帅死了,除了儿子继承兵权,谁又能第一个操纵政局?谁又可以通过姻亲的关系得到信任而得到必然的利益?这些你考虑过吗?都说你是军中之花,当年执行任务时睿智警觉,可现在却被一叶障了目!爱情,亲情,这些个东西的确是迷惑了很多人,哈!”
“这不可能,莫尚成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些话。”
“他原本只是想保护你的,他原本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可是你却偷听到了他派兵假冒匪兵围剿你父亲的事,他不想让你知道你父亲的不堪,就像你当时不愿意让他知道向凌雪是景军的奸细一样,你们两个真矫情,怎么就不能放弃所有痛痛快快的爱一场?”
“这些你怎么会知道,莫尚成难道会和你谈这些?”夏子卿疑惑的看着苏樱
“谁不知道哦?全军上下也就瞒着你一个人而已吧。他是有苦衷的,他爱上了杀父仇人的女儿,所以他恨,恨自己爱上你,恨你对他好,所以他虐待你以减轻内心的负罪感。你二哥倒卖西药给景军,犯了死罪。从法场上下来,他抱着你,心里却知道你对他的恨做了实。爱你他对不起父亲,不爱你他对不起自己,所以他在外面养姨太太,可是哪一个他领回了官邸,少夫人的名分不还是你的吗!那天他接到你自杀的电话发了很大的火,公馆里能砸的东西一样没留,要不是许副官拦着,于妈就会被他用枪崩了的,他爱你却不能说,不能做,他多惨啊。”苏樱点了一支烟,将头转向大海。
“事到如今,你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他不能释怀的,我又如何去原谅?他伤我原来如此,我父亲原来如此。我们之间的沟壑原来不是因为向凌雪,原来国仇家恨的戏码也会在我身上演的淋漓尽致。”夏子卿心里刚刚愈合的伤口仿佛一瞬间又被撕裂,那是一种错过的疼,尖锐而深刻。
“如果我告诉你,夏子轩没死,和他的妻儿也在这条船上,你会回去吗?”
她抬起头看着苏樱,明亮一瞬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我不会回去。因为彼此的不堪,我们很难回到原点了。我谢谢他放了我大哥。”
“我以为我的话会使你们冰释前嫌。还特意为你准备了回岸边的船”苏樱吸了一口烟,轻轻的吐了出去。夏子卿看着面前的女人,不禁细细的打量起来,靛蓝的洋装得体的很,淡淡的风尘味却含着一种清雅,果真是一名韵味十足的昆曲名伶,纤长的手指夹着支香烟,动作也是优雅的很,她心里突然的就想起了向凌雪,那个一样的风尘女子,有着出污泥而不染的恬静美好,可是往事如烟,她一枪打中了向凌雪的胸口,却没能替向凌雪好好爱他,陪他走完一生。
“为什么劝我,你不是爱他吗?”夏子卿问道
“就是因为爱他,才见不得他伤心!”苏樱坦白的笑道“我不像你们,矫情。”
“那么,替我好好爱他吧,你有向凌雪的唱腔和我的容貌,不是最合适他的吗?”
“我留在他身边就只会是你们的替身?这种感觉多难受!”
“他会爱上你的,只要你用心,好好照顾他。”
“那你总要带句话给他吧”苏樱不甘心的说道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夏子卿转身向船舱走去。甲板上独留苏樱慢慢的品味这句话的深意。手上的烟灰被风吹落入了海,苏樱扔掉了带着口红印的烟头,回头看着夏子卿的背影,一丝落寞上了心头。
夏子卿已经不能回头了,任着泪水滑落,任着黯然神伤,都不可能再回头了。她从不知道父亲会有这样的奢望,二哥会为景军卖命,原来她从不曾分担过莫尚成的心伤,他们只能用折磨来代替爱。他们彼此的伤害,已达到体无完肤的程度,那不是矫情,那是相互错过的心伤。也许只能等着死亡,如若这份爱还在,下辈子也许会相逢在对的时间和地点吧。恍惚经年,怎不是“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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