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转水转
(1)
“开饭了,开饭了。” 一个略带低沉的声音在食堂里响起。
很快地,2、3、6、7号餐桌旁聚集起了一大群头戴高高的白帽子穿着白衣服的男厨师,还有不少着装统一粉红色制服的女服务员。
2号和6号餐桌上会聚的是男厨师和管理员,3号桌和7号桌上用餐的则是那些穿统一制服的女服务员。2号和3号桌子跟墙壁电视近,男女各占一桌,6号与7号则是2、3号的邻桌,想看电视的占在2、3号桌子上吃饭,不想看的就去6、7号吃了。
在供应完公司的一千多号人的午餐后,“伙头军”们也开饭。忙碌了半天后,有什么新鲜事、趣事都可以在这里说,这是用餐时间,没有上下级之分。
“嗨,姐妹们,我昨天看了个笑话,想听不?”一位略微显胖的女服务员大声说。由于电视台上的值班人员也在吃饭,或是刚休息,没什么精彩节目及有价值的新闻。听了这话,服务员们都不由七嘴八舌地说:“想听。”“快说。”
那胖胖的服务员就兴致勃勃地开讲了:“一个男退伍兵,回家后,别人给他介绍对象。”
姑娘们一听乐了,那胖服务员就讲的越发入神了:“介绍人安排了双方见面,第二天,介绍人来找小伙子,发现小伙子闷闷不乐,就问小伙子不中意吗?小伙子哭丧着脸说将事情搞砸了。介绍人问是怎么回事,小伙子说:‘ 姑娘很合我的心,我去请她吃饭。’那介绍人说:‘对哎,你做的很对。’小伙子又说‘点了饭,我问她来点什么饮料,她说是来个红枣汁,我就替她把红枣汁打开了。’介绍人又说‘你做的很好哎。’那小伙子说‘好什么好呀,打开饮料后,我记成了战场上拉手榴弹,顺手将饮料砸在了那姑娘头上。’ ”
“哈哈哈。。。。。”3号桌上的服务员们大笑起来。连2桌上用餐的男厨师们也听了个大概,忍不住笑了。
“安静,安静。”6号桌上的管理员站了起来,“我接电话呢。”
合上手机,那管理员下了命令“下午3点半,王玉林, 李云霞、梁鹃、徐笑梅到人事科报到。”
“我?”刚才正讲故事的徐笑梅叫了起来。
“哎,别说了,吃饭。”旁边的李云霞及时制止了她。
(2 )
“哎,霞霞,你不收拾行李吗?”
“收拾行李做什么?”
“估计是要更换地方了,不知道公司安排让我们是去塔里木还是三塘湖。”
公司的全名叫吐哈油田井下技术作业公司,油田位于吐鲁番和哈密之间,所以叫吐哈油田。是油田就得钻井,有油井就得修井,为此专门成立了井下技术作业公司,而到油田开发中后期,油田上各种矛盾凸现,修井作业比钻井作业就更为重要。由于公司的服务质量好,开拓了不少地方,诸如吐鲁番神泉油田,哈密三塘湖油田,塔里木油田,远到中亚哈萨克斯坦、格鲁吉亚、乌兹别克斯坦,美洲委内瑞拉,每到一处,就要成立项目组,后改称项目部,最后定名为分公司。总部原来有三个试油队,八个作业队,秉承“强、精、特、大、优”的理念,公司业绩得到了长远的扩展,现有五十多个施工队伍,有小修队,大修队,检泵队,试油队及侧钻队,还有二线的压裂队,酸化队,特车队等。
“民以食为天。”每到一处,先得解决吃饭问题,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但供应伙食的人员也得休息,因此,食堂服务员也随之更换轮休,公司规定每三个月一换。
“我看不像,我们换完班后两个月零七天。”
“你记性真好。你分析在什么地方呢?不会让们去上井扛油管吧,哈哈哈。”
“扛油管倒不会,只是你注意到我们这几个到人事科报到的人了吗?”
“这个还真没有。”
“那休息吧。”
人事科,也叫人力资源部,部主任既要有干练的作风,也得有军人的果断。听起来很神圣,他掌握着全公司人的劳动工资关系,但自身要求也很高,要随时掌握每一个员工的长处及性格,如果每一位员工是一颗螺丝钉,那么人力资源部主任就是一位机械师,他知道每一颗螺丝长短,该拧在哪 里,短螺栓拧在要出大力的螺母里,显然不行,长螺栓拧在短螺母里,对长螺栓又是一种“屈才”。不同规格的螺母、螺栓及其它大小机件、零件,组成的就是一部全速运转的机器,而部主任就是一个负责机器运转的工程师。
在人力资源部门口扎堆了半天的四位姑娘谁也不肯先进门,闹了好一会,还是性格直爽的徐笑梅敲门报到:“主任,你好,我们四人报到来了。”
“很好,徐笑梅,侧钻九队业务员;李云霞,作业十五队业务员;梁娟,作业二十八队业务员;王玉林试油一队业务员,现在就去报到,这是派遣证明。”
“什么?到作业队当业务员?我不去。”王玉林发话了。
“这是组织的决定,不是我说了算。”主任解释。
“我不去。”
“我也不去。”
……
那主任停下了手里的活,干脆给各小队办公室打电话,通知队部过来领人。
等了好一会,那四位姑娘没缠出个眉目,悒悒不快地走出了办公室。
(3)
平时不爱出门的王玉林这时怎么也找不到试油一队办公室,不得已向人力资源部打了电话,向人力资源部问清了试油一队队长的电话,这才联系上了。
“正等着你呢,我们业务员调到财务部去了。我刚从玉东下来拉料,这是办公室钥匙,每天所干的活,还有系统密码都记在墙上的那张纸上,自己多操点心,不懂了问一下旁边的业务员及师傅们。”队长岁数不大,但做事干脆利落,说话也有条有理。
打开了办公室,办公桌上落满了灰尘,地下堆了好几件工具,还有废纸。王玉林不由皱了皱眉头。那队长却司空见惯,也难怪,队部大部分人员在野外施工,难得回来一次,业务员调出去好几天了,没人打扫卫生。
“你先搞一下卫生。”队长发话。
队长还没走出几步,听得后面惊叫一声,不由站住了脚步,只见王玉林扔下拖把,跑了出来。
刚发动车的队长大吃一惊:“又怎么了?”那王玉林语无伦次,“蚂蚁,拖把,窝。”
噢,好几天没下来办公室了,外面住的蚂蚁在这边打了通道,毛茸茸的拖把头竟成了它们的安乐窝,暖和且有趣,把上也爬满了蚂蚁,刚才王玉林准备拖地,两只蚂蚁爬在了她手上,王玉林吓得扔掉了拖把。
队长苦笑了,“一窝蚂蚁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在外面活不活了?”
“那拖把上有很多蚂蚁。”
“端上盆子,跟我走。”队长拿起拖把一阵乱抖,那蚂蚁惊惶失措,很快地顺着拖把杆子往下爬,再不往上爬了。王玉林也拿着水盆子去跟着队长七转八转到了开水房。
到了水房,队长将拖把扔在水龙头下面,随手拧开了热水开关,那热水喷涌而出,将来不及逃走的蚂蚁一网打尽, 全部烫死。王玉林不由暗暗为那些屈死的蚂蚁叫冤。
“端上一盆开水,跟我走。”队长发话。王玉林接了热水。
回到办公室,那队长从门后挂的几个小钥匙中挑选出一把,打开铁柜子,取出一罐玻璃胶,又取出一个压胶枪,并连接在一起。见王玉林还在发愣,队长不由发火了:“还不将那盆水倒在蚂蚁窝上。”一盆沸水,倒在蚂蚁窝上,对这窝蚂蚁真是个灭顶之灾,片然被烫死一大群,窝里的蚂蚁乱了阵方,拥挤着往外爬,那队长捏动压胶枪,从玻璃胶罐中挤出一段粘粘的白色圆柱体,封在蚂蚁洞口。洞口被封死,洞口外面的蚂蚁好像被熏晕了头,变得不知所措,胡乱跑起来。
“好了,余下的事是你的了。”队长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4)
一个秀美的姑娘,穿了一套桔红色的工作服,显得不再是胖,而是俊俏。“人靠衣服马靠马鞍”,徐笑梅穿上了食堂服务员衣服,略显发胖,而将前线修井工的衣服穿上后,却显出独特的气质来。此时,她正在搞办公室卫生,先擦净了玻璃,桌子,扶着柜子伸了一下腰。
“叮呤呤……”, 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来了,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徐笑梅被吓了一跳,退了一步,又觉不妥,连忙抓起电话:“喂,你好,我是食堂。”
“什么?食堂?我打的是侧钻九队。”
“对对对,我就是侧钻九队。我前面在食堂工作。”
“我是生产运行部,你们的业务员呢?”那边并不听徐笑梅的解释,而且好像很气愤。
“我就是。”徐笑梅赶快自报家门。
“昨天生产运行计划是不是你报的?”
徐笑梅轻轻吁了一口气,“是我。”紧接着又反问一句,“难道不对吗?”徐笑梅胸有成竹,因为昨天报生产计划时,是特意请了副队长过目后才提交的。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为什么不反馈计划?”那边气咻咻地挂断了电话。
“反馈计划?”我怎么不知道,队领导也没说过哎,埋怨归埋怨,也没反馈过,不过还得反馈。不得已,从旁边的队站请来了一位老业务员重新反馈生产计划,自己则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以便明后天能够准时、准确反馈。
计划反馈完毕,打了电话给生产运行部,告诉已经反馈了。那边还是很恼火:“这是第一次,下次若还是这样,可就要给你上曝光台了。”
地扫了一半,队部电话又来了,通知到工具部领7寸刮什么,拉工具的车就在工具部的门口等着,井上机器轰鸣声音很大,加上那个技术员的方言很重,听不清。还想问,已经挂了电话。
算了,我去工具部领的时候再问一下工具部的师傅们,到工具部一问,领工具的那个年轻师傅可就不依了:“刮什么?你领的是刮刀钻头还是刮削器?你们井上的用的什么工具来问我?搞错了没有?嗯???自己不问清楚,让我打电话问你们井上?你是干什么吃的??嗯?”连珠炮似的一阵反问,轰得徐笑梅晕头转向。
鼻子酸酸的,就要下眼泪了,我还从来没有被人轻视到这个份上,但是要忍住!强忍住!!必须忍住!!!这里不是哭的地方。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虽然不是男儿,但这泪我得忍住。
工具部的女业务员出来打了一下圆场:“你是那个队的, 我打电话问一下。”
确信将眼泪全部逼进了泪腺,徐笑梅报上了队号。经过工具部业务员打电话确认,领用的是7寸刮削器。
工具验收合格,被贴上了合格证,徐笑梅才发觉问题来了,粗粗的长长一个铁家伙,怕是有两三百斤重吧?怎么才能弄到工具车上?犯难间,刚才发工具的那位师傅好像也觉得一番话可能太过分了,从工具车上喊下司机,一块将工具抬上了车。司机顺口问了句:“出门证明开了没?”等了好一会,不见徐笑梅回答,发工具的那位师傅提醒徐笑梅:“司机不是问我,工具是你们往井上拉,得你们开具出门证明。”
“我们。”徐笑梅一愣。噢,对了,搞卫生的时候,抽屉里有一沓出门证明,我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用极快的速度冲向办公室,找出证明,填好,找出印泥、队部公章、队长私人名章,盖好,又冲向工具部,将证明交给司机。这会司机又发怒了:“公安科的章子呢?怎么没盖?”
“公安科的章子?”晕死。
等送走了司机,一看手机,吓了一跳,13:23,时间过得怎么这么快?饭是赶不上了,算了,回宿舍泡一个方便面算了。
面泡开了,用小叉子挑起来,卷卷曲曲的,像一头长发被风吹乱了似的,心却更乱,看了一会,没心思吃了,倒了吧。
(5)
天上的晚霞映将梁娟的脸庞映的像是刚涂了胭脂似的,今天天气不错,心情也不错,才吃过饭,队部让做的生产计划,凌晨打桥塞,桥塞也领上了,拉走不久。下午有点空闲,舍友提议去散步,好么,劳累了好几天,跟以前的姐妹们聊天,出去透透气。
工衣穿上去散步,肯定不行,我也穿烦腻了,刚穿上时,觉得挺有意思的,穿了几天,就领教了。
更换衣服的时候,梁娟才大吃一惊,打桥塞的专用钢球还在工衣口袋里呢,“记得牢,忘得快。”领工具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宝贝蛋子装在工衣里,生怕丢了,装车的时候却没将这个托给司机。现在工具车估计已经到井上了吧?
“这下怎么办呢?”梁娟急得连连跺脚。散步,肯定是去不成了,赶快查清司机的电话,给司机打电话,司机告诉梁娟,刚到井上,正在卸工具。
“那你将电话给一下队长,说个事情。”
队长一听就怒发冲冠:“我说司机怎么没向我交钢球?没钢球你让我怎么打桥塞?自己想办法,凌晨1:30的计划。”
没办法,只好向脾气比较温和的技术员打电话求救。 “我这会不在院子里,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桑塔那司机的电话,让他送上来,不过可能得60块钱。”
“60块?平时不是20吗?”
“那些司机贼着呢。听说是送工具,恨不得要100呢,尤其是晚上。快去,迟了可能就是80了。”说完,技术员挂了电话。
天!
打电话喊了司机,那司机一听往“神字号”送工具就连连摇头,说啥不行,并说:“没有100我不去。”梁娟只好压价:“60块。”最后在80块上成交,果真如技术员所说的。
80块,快够我一个星期饭费了?一时不觉察,白白扔掉了80块钱,一方面,梁娟在心里骂自己不小心,一方面骂那个出租车司机无耻。
(6)
李云霞这两天心情还算是不错,自己千小心万小心, 总算没出太大纰漏,比起一块分来的那三位,自己没挨什么骂。但听说,本队队长轻易不发火,发起火来了不得。也没什么嘛。反正我的工作是做到位了,自己岁数不大,谁都喜欢叫“霞霞”,听起来很有趣,仿佛自己真小了十岁。传说天上的云霞是女娲娘娘补天时,生怕天补不牢固,用自己的血浆将青色石子粘起来,从此以后,天下太平。每当日光照在血浆上,血浆便会泛出红色亦或紫红色,在人间便是美丽的朝霞或是晚霞。现在是中午,朝霞已经散了,晚霞还早着呢。
李云霞正轻轻哼着一首欢快的歌曲,电话铃响了,李云霞接起了电话,电话里传出队长的怒吼:“李云霞,今天的午饭计划是不是你报的?”咦,声音怎么有点不对劲,李云霞不由发了一下怵,回想了一下昨天下午报的计划,而且今天早上还是核实了人数的哎,想到这里,她心里坦然了:“对呀,井上今天就是六人呀,我报错了吗?”
“对个毛,六个人没错,你让王胜强怎么吃?”
“他为什么不能吃?”李云霞越发不解。
“搞错了没,他是回族。”
“噢,”
“噢你个大头鬼,赶快想办法送上来。”
李云霞一下懵了,公司是招聘了不少兄弟民族的青年工人,而且这些穆斯林青年干起活来,不比汉族青年差。我还不知道王胜强是回族,从名字上看起来,他一定是个汉族,如果他姓马,或者姓阿,昨上报饭计划时我倒要落实一下,不是说十个回族九个马,还有一个就姓阿吗?
井上忙碌了半天,再吃不上饭,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会食堂肯定是来不及做清真餐,也来不及送了,查了王胜强的电话,打过去,他说是送两碗清真方便面也行。
方便面买上了,那就拦车送吧,前两天一个宿舍住的梁娟还说起过这种事呢。哎,谁叫我自己不操心呢,白天的出租车去还要便宜点,哎,今天的工资中有58元是白挣了, 8元的方便面,50元的车费。
(7)
一个单位运作,绝对不能少了财务,别看作业队业务员官小,事务可不少,最主要的事就是进行财务预算和收支计算,收支计算错误那就意味着全队人员汗水白流,这可是个细心活。队站运作,少不了用车辆,大到修井机、压裂车、酸化车、连续油管车;小到上下班人员乘坐的交通车、拉运工具的运输车辆,配合服务的水泥车、锅炉车等;也少不了工具,打捞工具、易损易耗品;还有生活服务费、资产折旧费等等。每天都会产生很多账务,现在公司运行了自己单位开发研制的财务软件,基本实行了无纸化。各个配合单位的业务员将费用清单制成明细表,发在本单位的财务系统里,再由本单位的业务员审核,根据当日生产计划及领用器具,与费用表收费标准相核实。这一张表准确无误,那就通过,若是不合适,注明理由,退回上一步。从对方发过来开始,在72小时之内必须处理完毕,否则这笔账就自动生成。
徐笑梅参照密码,打开本单位财务系统,见了一大列财务单据,逐个核对,对,这个是计划内的,收费也是依照标准进行的,好,通过,鼠标指挥光标,轻轻一点,完成。下一个,哎,这个不对,这是作业九队的费用表,怎么发在我侧钻九队的财务系统里了,用鼠标选中,退回去。这个就离谱了,一个12方的罐车,拉了一车水,怎么在井上停了10个小时?拿过原始路单看一下,怪了,就是10小时哎?慢着,有点不像,9:00----19:00, 后面那个9字不太像,像是被人涂改过,对头,原始单据上是个9:00----11:00,被上个队的业务员或是司机改成了9:00----19:00,这下凭空多出8小时来。注明原因,退回去!!!嗯,昨天退回去的单据怎么又发过来了?我们认为按车次算,他们见车次结算低,硬要按时间算,牛说牛大,角说角长。谁也说不清,提交到仲裁处仲裁,好,提交成功。今天的活忙完了,下班。
(8)
大队人马在玉东生活点,有很多事务从机关知道的早,但有时候不能一一通知到,有时候电话打通了,对方睡的迷迷糊糊,给解释了半天,我烦了,接电话的人更烦。
你们玉东住的人上不了内部网络,外网应该能上吧?为什么不建一个qq群,有什么通知发在群里,你们可以自己看呀。王玉林把这个想法向队长一提议,队长很赞成,建了群,将群号告诉全队人员,让他们自己申请进群,所有的文件、学习资料都可以从这里传达出去,他们报往上报的材料也都可以从这里发过来,这下我可省了不少力,也省了我不少时间。
打开窗户透透气,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看到了蓝天与白云,天蓝的纯洁,越看越远,蓝的无瑕,越看越蓝,远的缥缈虚无,云,白的干净清幽,天宇,遥远而深邃,看起来就像一口锅似的,云朵,恰如锅中的美味佳肴一样。想到这里,王玉林不觉笑了,从食堂服务部出来一个多月了,念念不忘的还是与食堂有关的东西。重新联想一下,将天宇看成是一望无际的疆场,那些云朵想像成骏马,自由自在地在奔驰,瞧,这朵云正如一匹战马,那朵怎么不像马?像什么?像一只巨大的蚂蚁,蚂蚁?王玉林想起了刚来报到那一天被烫死的蚂蚁,还有被封在洞内的蚂蚁,一开始,洞肯定是从外面打进来的,当办公室里的出口被封死,窝里的蚂蚁应该是另找出路了。蚂蚁爬在了木头拖把上是什么?大槐安国?南柯一梦?我是不是当了南柯郡太守的淳于棼?淳于棼享受了短暂又漫长的荣华富贵,领兵出征,在蚂蚁国历史上留下了庄重的一笔,前半生成功后半生成仁。自古成功又成仁的例子很多,我最佩服的还是花木兰,为我们巾帼长了精神。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一样可以建功立业,青史留名的。对头,功是建的,业是立的,人要想建功,应得得行动起来呐。平时我喜欢写点东西,现在公司内部不是有《铁军》半月刊物吗?看过好几期了,里面内容很精彩,有内部新闻,有安全小故事,有通讯,当然,我最喜欢的是第四版面,那里有散文、小说,诗歌,还的摄影等,极大地丰富了文学爱好者的业余生活。我尽管没投过稿,但那个女编辑很热心,听说我也爱好文学,她还很关切地支持我写。现在井下公司前线作业队已经安排进了女修井工,这也是石油史上的佳话,更是我们女性的骄傲,就写写她们吧,写好了请那位女编辑润色一下。前面一直说是忙碌,但鲁迅先生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现在我就有时间。
王玉林收回了目光,坐在电脑前,打下了一行字:“戈壁木兰开。”
(9)
月底到月初的几天里,就是业务员最繁忙的时候,尤其在人事科里,业务员总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报考勤汇总表的,有报各类补贴表的,有更改人事关系的。按规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队长或是副队长签字的,但有时候队领导因故签不上字,业务员就代签了,各科室也认可了这个事实。
“这个字不是你们队长签的吧?”检查完了报表,人事科的那位科员问梁娟。
“队长休假去了,副队长在神泉生活点,这两天下不来,我怕来不及上交,就代签了。”梁娟着急地解释。
“你不要紧张嘛,”那科员笑着解释,这种情形常有 的,我是问一下这字是谁写的?我也练字,但没你的好看。”
一听是这样,梁娟长出了一口气,站队的人都不由地笑了。气氛一活跃,站队的业务员纷纷凑在办公桌跟前,要看一下梁娟写的字。
梁娟拿的是上个月的补贴表,签字栏一格内,是本队员工领到补贴后签的字,做为原始资料,这些表格是要上交的,最后的制表人是打印的,队部审核人后是几个很整齐的手写字。前线作业队常抡管钳的手,再很难写出漂亮的字,加上现在文件多是打印的,不少人也就不练字了。在表中,梁娟的字显得的确是鹤立鸡群。
“你练的是庞中华的帖吧?”
“不像庞中华的字,有点像张学鹏的。”
“司马彦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都不是,我练的是宗像翠堂的字。”
“宗像翠堂?是个日本人吧?”
“是个日本人,但他的汉字的写的很漂亮,我练的是他的字。”
“啊,是吗?完了教教我?”
“好哎。”
“你什么时候开始练字的呢?”
“快一年了。”
“噢,到作业队时间不长开练的?” “嗯。”
各位业务员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最后,那科员收场了:“哎,诸位,你们有完没完,我说一句,你们说十句,回办公室自己学去。下一位,交报表。”
(10)
元旦,大雪。
纷纷扬扬的雪,将世间万物都披上了洁白的衣衫,各处都洋溢着欢快的节日气氛,总部大楼门口已然由工会的人组织挂起了四个大大的灯笼,喜庆而富贵。
李云霞在门口站了半个多小时,双脚好像都有点麻木,“再不进去,可就晚了。”她命令了自己已经几十次了,但还是下不了决心。《九九艳阳天》中有一句歌词真能形容李云霞此时的心情,“决心没有下,怎么开言。”
怎么开头?先向经理说一下自己的父亲就是经理当年的师傅?可能要亲情化一点?作业队业务员这个活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乏味了。能不能给自己换个工种?经理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父亲?那么,如果经理问起来这事是不是父亲让她找自己?怎么说?当年的父辈可是铁人一样的汉子,这种事情上,父亲绝对不管。李云霞心如乱麻。
工会的人挂好灯笼,端详了一会,收拾人字梯及工用具,要走了,有一位工友向她走来:“师傅,你看挂的怎么样?”
噢,把我当成监工了,李云霞一下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回答。赶快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总部大楼。留下那位工友一脸迷惘。
既然来了,那就硬着头皮走吧。上了三楼,找到了经理办公室,敲了敲门,李云霞这会希望的是经理不在,如果是这样,那就也对得起自己了:我已经来过了。
“请进。”李云霞听到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想盼望听到这声音,还是盼望听不到这声音。
进了经理办,情景却出乎李云霞的意料,办公室里很是干净、清幽,办公桌上并没有堆积如山的文件,没有,干净的连一份文件也没有,这会经理好像还闲着。
“噢,是小李哎,坐,坐。最近工作怎么样呢?”
正是为这而来的,坐进软沙发的李云霞低下了头,再找不出更多的理由:“我对不起经理。”
“你错了,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李云霞不由怔了一下,是的,他还是父亲教出来的徒弟,他到这个位子上必然是受了很大的磨难,唐僧也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取得了真经回来的。听父亲说,他刚来也是从一线学徒工、场地工、技术员、副队长上干起的,一步一个脚印。付出了更多的汗水,比一般人经历了更多的曲折,具有着更高的眼光,成绩得到了同事的认可、上级的信任,才到这个办公室来统领着全公司几千人奋勇拼搏。他的身后,定然有着非凡的艰辛与苦难……,想到这里,李云霞不由看了看经理的身后,经理身后是明如镜的玻璃窗,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公司大院门口,门口标志是“井下”二字拼音开头的两个字母,设计人员别出心裁,“x”小叉下面是门岗房,门卫正在坚守岗位,“j”此时正如一柄欲出鞘的宝剑。一瞬间,李云霞仿佛觉得自己猛然长大了很多。物体运动是相互的,取参照物不同,就会有不同的结果,雪花做了参照物,那柄宝剑也就更加显得呼之欲出,生动而沉重。
李云霞缓缓站了起来,向经理鞠了一躬:“谢谢您。”
办公楼前洁白的雪地上,出现了一行新的脚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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