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钱后眼

冠之

莫有德市长退下来已经十多天了，一直没有出过门。他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向外看，有几个退下来的处级干部在打门球。他很反感，立马跑到后凉台向远处眺望。远处的建设路车水马龙，非常繁华，他心里很是高兴。因为，这条路是当年他一手指挥建起来的。突然，他咚咚咚咚地下了楼，又在小院里摆弄起花来？而且情绪是那么的沉重。不知什么原因，他开始暴燥起来，把几盆草兰‘啪啪啪’扔在了墙角，又上去踩了几脚，扳看脸进了餐厅。

老伴汪仁琼给他舀上豆汁，递上一根油条，又放过去两枚山鸡蛋说：“老莫啊？快放下架子吧，你干着的时侯，人模狗样的象个市长。你不干了，还摆市长架子，没听人家说的那句话？‘干部下了台，穷狗都不来’。你呀？本是个明事理知世俗的人，怎么就??????？”

莫有德恼了，‘啪’的把半截油条扔进碗里，起身上楼去了。

汪仁琼有些不太放心，轻手轻脚地跟上了楼梯，躲在一边瞅。只见莫有德在卧室里转了两圈后，把他干市长时常穿的西装穿在身上，一会又摇着头脱了下来。他又找了件休闲服穿上，对着镜子整了整，觉得还算满意，便用手指划了几下稀疏的头发，咚咚咚下楼而去。

他在大门外停了几分钟，上班的人没一个理会他的。便沉沉的叹了一声，向东边的白云广场走去。广场上的人很多，大多数已开始撤离，溜鸟的已蒙笼，舞剑的已入鞩，散步的已回归。他们顺着弯曲的石径，三五成群结伴而行。莫有德的心窝特别慌乱，他躲进小树林里，小偷般的四处张望，生怕碰见特别熟悉的人。忽然，他看到了一个人，令他特别惊喜。嘿！民政局长胡光荣？他，从我干乡镇书记开始就跟我干，是我一步步提上来的。虽刚退下来两个月，怎么说也是个知己啊。嗯，这回有伴了，哈哈。他挑开树枝，大步流星的迎了过去。

胡光荣失去老伴好几年了，一直没有续上。市妇联的老主仛给他介绍了个，让他在那儿等着，一会就与那个女人见见面。他早就看见了莫有德，只是怕张扬而没去主动招呼。他见莫有德奔他而来，便心慌意乱地迎了过去。

“啊唷老领导，你怎么有功夫出来呀？”

莫有德一愣，很不同意胡光荣的问侯，心里话，明知故问，真不是东西！但他没有发火，而是乐哈着说：“你呀，装傻啊，咱没功夫谁有功夫？哈??????”

“是哩是哩，嘿。。。。。。”胡光荣心不在焉，说着笑着还不停地向远处望着。他见远处的老妇联主任领着一个娘们向他这边走来，心里呯呯直跳。坏了，这宗事还不知成不成？不是让老领导笑话吗？不成，我得赶紧向那边靠靠。他有些不好意思，话语也显得特别生硬。“嘿嘿，你先忙着，我还有点事。”便忽哧忽哧地向那边走去。

“你一一？”莫有徳一阵无佘，心里的五味瓶破了。他妈的！什么玩意？老子刚退下来就卸开磨杀驴了？你他娘的不也是个下台货吗？哼，我真是瞎了眼，相当年怎么提携了这么个混帐东西！他怒火中烧，满头冒汗，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了。

“老莫回来了？嘻??????外边的风景不错吧？”老婆汪仁琼见莫有德回家了，乐得直咧咧嘴。

莫有德一声未吭，咚咚咚上了楼，坐在沙发上直打颤战。汪仁琼给他递上早已吸着的一支烟，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明白怎么回事。“唉！别生气了，人啊？就是这么个东西，卸磨杀驴的不有的是？哎？不对呀？他胡光荣不该这样，你一路走来，又一路的提携他，咱可没图他一分钱？反而，他娘生病住院你还一把给他一万六千元呢？到现在咱也没跟他要过是不？他怎么也这样呢？莫不是哪个环节得罪了他？”

“得罪个屁！纯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莫有德气得抓耳挠腮，十分让人揪心。

过了一些日子，莫有德暗淡了这些事情，又开始到广场溜跶了。他见过胡光荣几次，都是头一挺‘哼’地一声走开了。弄的胡光荣丈二和尚一一摸不着头脑。他刚要伸伸懒腰，一个身影又闪到了跟前。

“啊哟莫市长，下了台出来逛逛啊？”

莫有德定神一看，是环保局的朱煥本局长，顿觉一阵不快，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真不会说话，他妈那巴子！朱焕本与莫有德是同县同乡，也是一块起来的干部。由于他说话艺术特差，得罪人不少，所以，到头来比莫有德整整矮了一个级别。莫有德‘嗯’了一声，勉强的说了一句。“朱局长常出来哬？”

朱煥本见莫有德还是称自己局长，心里一阵高兴。急忙琢麽那些能表白老乡实在的话语。“下台了，狗屁不是了。咱就别市长、局长的叫了吧？咱们都是黑瞎子比腚一一一个熊样了，哈。。。。。。”

也怪，莫有德反倒高兴了不少。“对对，一个熊样了，一个熊样了。你近来还好？”

“咳，都是大年五更死了个驴一一不好也得好啊是不？下台干部吗，就得自寻乐趣。”朱煥本秉性不改，仍就那样说话随便。“老乡啊，走走，咱们看钓魚的去。”

一路上，朱煥本海阔天空的说，扯天拽地的谈，弄得莫有德又笑又乐，那种寂寞无聊的心情早就飘走了。半年下来，莫有德把朱煥本看成是知已，一天不见就觉得心里难受。朱煥本教会了他打够级、钓魚、养花。他呢，教会了朱焕本书法和绘画。虽然都弄的不很出手，但两人一交流，还真是趣味无穷。

那天，朱煥本突患脑溢血去世了。莫有德痛的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他向老婆汪仁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就是朱焕本。他直言不讳，敢说敢干，可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老压着不怎么提拔他，一辈子没给他出回力。唉！这人啊，没有前后眼哪！早知道现在，当年那个胡光荣，我他娘的一辈子不管他，让他在农村砸一辈子土坷垃！”

莫有德大病了一场，从此，身体就不如以前了??????

2013年2月写于安丘四平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