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在记忆的长河中淡漠了,许多景在趁兴浏览中不过三天抛之脑后,唯有故乡一人一景时时萦绕脑海。小时候,只觉得故乡是世界上最美最大的地方,长大了,走的地方多了,才知道故乡其实很小很闭塞。但故乡就像影子追随着我年年月月,每每想起故乡一种游子思乡赤子思母的情感便涌上心头。
故乡汝箕沟坐落在四面皆山围绕的小盆地,依赖得天独厚的地下矿产-——太西无烟煤生活在这里,矿工便在矿山扎下了根提到山许多人就会想到“山清水秀、湖光艳潋、绿草茵茵、花香鸟语”,可惜我的故乡难见青山绿水带笑颜,连绵起伏的群山都是由颗颗巨石天然聚垒而成。只有那些零零落落长在山缝里低矮的山桃笏树,在春天里发芽,在夏天开花,在秋天里结果,为这茫茫群山增加一抹绿色。至于小河流水更是少之又少,故乡干涸缺水,居民生活用水都是架管从外面引进来,还限时限量,一些散落的住户到定点的地方拎着桶肩挑手提,还有的用人力独轮车,车上专门固定着一个铁皮焊牢的水箱,一家人一步步艰难的沿着盘山路像家的方向跋涉。故乡啊,在我的记忆里,缺水辛劳的人们铭刻在我的脑海里。
故乡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蜿蜒盘旋、曲折迂回宛若蛇一样在山腰爬行延伸,小时候第一次出山,我的手紧紧抓着前座椅背,眼睛一刻不离盯着车窗外似乎摇摇欲坠高悬的石块,真害怕一声响雷就会震落下来砸向我的头部,车子来回颠簸,忽左忽右,瞬间九十度的急转弯,车上的人东摇西晃,瘦小的我身子离开了座位,不知不觉汗水从鬓角流出,坐一次车,如同玩了一会过山车,彷佛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劫难,后来坐的次数多了,也就安心了。对父辈常年生活在如此环境下心生怜悯和敬重。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是刚刚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矿工得到准迁证后居家来到这里,这里的人们善良、朴实、勤快、乐观,邻里之间相处的非常融洽和睦,这里的女人把当矿工的丈夫当做天,丈夫上班前她们就早早围着灶台做着他爱吃的饭菜,丈夫上班后,各家的女人聚在一家唠嗑,眼睛却不时盯着表,算计着丈夫下班,等时间差不多了,一个个像燕雀般纷纷逃离,只要丈夫的脚步声响起,原本寂静的小院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围着丈夫展开了锅碗瓢盆交响曲,老婆、孩子热炕头是矿工们引为自豪的事,在一声“嗞”的品茶声中醉了,各家飘出的不同菜香味在夕阳下的微风里弥漫、飘散,久久回荡,传递着一副家和业兴的好年景。
站在山头上看,那些错落无序、凌乱不一的房屋有的犹如空中楼阁,有的拔地而起;有的新潮,有的古老。最令我叹为观止的是那些墙面斑驳陈旧的老屋,常常出现在陡峭的绝壁下,上去的路只有一条仅容一人蜿蜒曲折的小路,这样的平房如果在平地修建可谓小菜一碟,可在如此绝壁下诞生,一砖一瓦、一石一木是怎样搬运上去的?为什么有人把房屋建在这里,时常脑子里就有这样的疑问,每次经过这样的房屋,对房屋的主人充满了钦佩和敬重,在如此艰险的条件下,需要付出多少艰辛和汗水,那种感觉不亚于人们赞叹万里长城建成的年代,让我佩服故乡人那种对家的眷念和执着,只要有家,只要有爱,不管绝壁陡峭,还是深山旷野,一样鲜花开放,春意暖人。
如果这些困难是看得着、摸得见,那么,山洪就是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猛虎威胁着这里的人们,干旱缺水的山谷每到多雨的夏季,也是人们最担心的事,有时晴空万里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紧接着一声近似一声的炸雷在天空响起,天空像炸裂了一个缺口,顷刻间豆大的雨点瓢泼似的从天上倒下来,整个矿区呈现在汪洋大海中,随着急剧的溪流,山上的石头也落荒而下,雨水冲击着石头一路高歌猛进横冲直撞肆无忌惮,所到之处房屋墙倒、沟渠填埋,道路冲毁,车辆被毁,山洪侵袭的矿区残垣断壁,狼藉一片,人们的惊呼声、哭喊声、谩骂声和车辆鸣笛声交织在一起响成一片。
雨后初晴,阳光明媚,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空气清新,山也绿了,山下的人们热火朝天忙碌着重整家园,倒塌的房屋重新修建,填埋的防洪沟挖的更深更宽;冲毁的路面一点点恢复正常。勇敢的故乡人与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成为我传承的榜样,激励着我在人生路上无论遇到多么艰难险阻的困难,都以乐观积极的态度把脚下的障碍扫清,直至成为平坦坦的阳光大道。
骄阳似火的八月,山下的太阳毒辣辣的炙烤着大地,而山里,阳光温煦,晨练的老人还穿着薄薄的羊毛衫,中午才能脱下,而到了晚上还得穿件厚毛衣,让我想起了一句诗;“晨穿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这是描写西藏的气候环境与故乡竟有着异曲同工的绝妙之处,难怪不少老年人都说;“这里就是避暑山庄,到哪也找不到咱这样的宝地。”来到小区公园,那里树木高大浓荫如盖,录音机里播放着欢快的音乐,人们悠闲的和着节拍跳着、笑着、说着,生活富裕起来的人们开始追求精神文化,老人文化宫不少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孜孜不倦读书看报,那个认真劲真让人佩服。
这个季节也是深藏在深山老林的又一山货盛产期,那就是——蘑菇,这种天然蘑菇和羊肉做成的臊子面鲜美味浓,意犹深远无与伦比,市场上很难买到。每到这个时候,山里人*动了,三五成群结伙到深山采蘑菇,需要十几个小时翻山越岭艰难跋涉,找到松树林繁密的地方就找到了蘑菇,那些常年凋落的松叶覆盖在潮湿的地面上,为蘑菇创造了诞生的温床,找到一个蘑菇,你就在周围瞅,一个、一簇簇、一片片就会呈现在你眼前,难怪有人说;蘑菇如同人类,都是沾亲带故,找到一个就是一片。也有不识路的后生跑单帮在食品缺失、体力不支救援无助的情况下坠崖身亡。在那沟壑纵深、峰峦叠嶂的深山里,偶尔还能看到三五只结对的青羊仓皇逃跑,也能见到从未见过的鸟,这些游人就像来犯者,惊扰了它们安静的生活。等这些跋涉者背负着沉甸甸的战果回到家时,故乡的一条街沸腾了,热闹了,街道两边摆满了新采的蘑菇,夹杂着潮湿的泥土,各个肥硕圆滑润泽,吸引着不少外来者前来采购,不少年轻人每到这一季节总能逮着机会赚到一笔不菲的收入。
金秋九月,天高云淡,正是山桃笏成熟的季节,我们小孩子三五成群也结伙摘山桃笏,山桃笏结在布满荆棘的山杏树上,尖锐的硬刺扎的你手破血流,戴上手套也挡不住扎且诸多不方面,只能小心谨慎的摘,时间长了竟然也不怕疼了,速度也明显快了。成熟的山桃笏外层厚厚的绿皮也张开了嘴,有的坠落在树下躺在那里,似乎就等我们前来捡拾。从这个山头翻越到那个山头,再从那个山头攀越到更高的山头,我们的身心都被那些枝繁叶茂的山笏树吸引,总认为最高处的树一定是果实压弯腰,哪知越是高处的大树果实越少,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有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到最高处,却并无多少收获,常常被困在陡峭绝壁上找不到下山的路急的像热锅蚂蚁团团转,饶了许多弯子才找到下山路。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我们所带的食品也都用完了,疲惫的背着沉甸甸的山桃笏走在回家的路上,大人们用砖头在路面辗压、搓揉,那些厚厚的绿衣脱落了,棕色坚硬的桃笏便脱颖而出,经过清洗、晾晒、爆炒后,就可以食用。那些笏仁苦中带涩,涩中带香,咀嚼后满口生香,山里人都喜欢吃山桃笏。
等我长大到山下工作,家里人依依不舍为我送行,随着父母的离世,姊妹也都迁移下山,从此极少回故乡。听说现在矿区实行露天开采,居民迁移下山,许多房屋拆迁,大部分矿工分流到他乡,听着这样的话,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很难过,哪里有我童年欢乐的足迹,有我爱吃的蘑菇和山桃笏,我的童年就是在那一座座乐山上度过的,多少次梦里都在峰峦叠嶂的沟壑里追逐嬉闹,我决定要重回故地看一看,可我的好友说;“故乡如同初恋情人,留在心底永远是一份美好和甜蜜,倘若若干年后再去寻找初恋情人,可能就会打破心中永远的美好。”听到这样的话,我打消了重回故乡的念头,只是,每次梦游故乡,我只愿梦再长一些,远一些,让我好好的和我梦呓的故土热恋一回,及时醒了,也不愿睁开眼,怕睁眼的一瞬,故乡远远地抛弃了我,一遍遍重温旧梦,任凭泪湿枕巾,故乡让我魂牵梦绕,难以忘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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