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记忆当中的人

一　金权爹

在我们家乡称谓里，爹爹其实就是“爷爷”。金权爹在我的记忆里面，是满脸皱纹，一双小眼睛。很不协调的五官加上他生动传神的语言表达，所以更显出他的幽默和滑稽。在我们这里，大家都知道他。他的特长便是讲故事，尤其是一些荤段子的故事往往被他说得有声有色，很是精彩。他不仅口才好，而且自己会编故事。于是故事里面便有了他自己的元素，那就是一些四言八句的顺口溜，并且稍稍带了一些打油诗的味道。那个年代除了乡村电影之外，没有什么更多的娱乐活动。所以大家劳动之余，总是乐于听他说一些七荤八素的小故事。在一片肆意的欢笑声中，一天的劳累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其中两个小故事我至今还记得，故事一：我们这里一个地方叫“江塘乡”，以前叫做“江塘公社”。有一天，一个人向正在水塘边洗衣服的女子问路，“嗨，江塘在哪里”，这个洗衣服的女子见问路的人不知礼数，心里不悦。于是便回答道“嗨你妈来嗨你娘，对过就是江家塘。狗眼不识闺中女，叫声姑娘又何妨”。问路的人一见女子生气，连忙解释道“不是哥哥眼睛迷，只是姐姐生得奇，两奶好像瓢样大，像是姑姑更像姨”。女子一听更加怒了，便答道：“不是姑姑不是姨，老娘还没为人妻。我两腿还无张开意，咋就听见小儿啼”........于是在一片笑声中，大家得到了满足，金权爹也得到了满足。最后，金权爹煞有介事地下结论“江塘的女子惹不起，谁要是找堂客千万别找江塘的女子”。

故事二：有一个学生上学，每天教书的先生总是要问学生同样的话“你妈妈今天在不在家啊”，如此几次。有一天学生回到家，便对自己的父亲说：“先生每天问妈妈在不在家”。小孩的父亲觉得奇怪“是天天这样问吗”。小孩答道“嗯，天天问”。于是小孩的父亲说“明天如果先生还问，你就说妈妈在家，让先生傍晚的时候到家里来，顺便买一些布和线纱来，你还要告诉先生，就说妈妈想给先生做一双布鞋”。于是小孩向先生转达了这话，先生自然很高兴........知道先生要来，小孩的父亲便在傍晚的时候提前躺倒床上，面朝床里面并且用被子盖着身子，头上扎个花头巾。见到先生兴冲冲地来了，便尖声尖气装出女人的声音说“先生来了，可惜我肚子疼，不能招待先生啊，能不能请先生给我揉揉肚子”，先生自然高兴得要命。但是屋内昏暗，也看不清床上到底是谁，以为真是小孩的妈妈。便赶忙去揉肚子。“不是哪里，下面一点，下面一点”，小孩的父亲继续装出女人的声音说道。于是先生更加热血沸腾了。谁知随着手继续下摸，终于发现是个男人，吓得拔腿就跑。小孩的父亲见先生吓跑，赶紧从床上起来对着门外喊道“多谢先生的布，多谢先生的纱，明天鸟痒又来抓”......像这一类的故事金权爹肚子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清，只知道每天说的都不一样。我写的远远没有金权爹说得生动，他说到激情处，配合手的姿势和声音的模仿，那才真是活灵活现。所以，那个时候作为儿童的我，每天听金权爹讲故事，无疑也是最大的乐趣。虽然小孩子朦朦胧胧不谙风情韵事的妙处，但是看到别人笑的那么开心，我心里想，这故事里面肯定有很多玄机。

二　荷花奶奶

我记事的时候，荷花奶奶已经八十多岁的高龄了。虽然弯腰驼背，但是精神还是很足的。那个时候农村家家养猪，养猪的重任自然就落在荷花奶奶的身上。　荷花奶奶在我记忆里，有两件印象深刻的事情，第一就是他每天喂猪时，总是喜欢舀猪食的时候，嘴里还要数着猪食的数目，他是用葫芦做的水瓢给猪舀食的。一边舀，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葫芦瓢，两葫芦瓢....”。一直数到够数为止，每天如是。除此之外，就是她喜欢哭了。哭的内容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因为有一次家里吃鸡，她只落得啃鸡脚和鸡头，而鸡脯和鸡腿都给别人吃了。荷花奶奶一直对此不能释怀。从此之后，她每天重复地哭诉这个内容，并且拉长腔调哭诉说“鸡头鸡脚都是老人家的啊....脯心肉、鸡腿都是龟子的啊......”。“龟子”是他骂儿子的话语。当然啰，时间长了，这哭诉就再也没有控诉儿女们的意思了，倒成了每天一项必要的工作一样。象征性的意义远远大于实质性的意义了。要是正好哭骂的时候在舀猪食，那哭词里面就又多了一个内容，因为舀猪食的数目是不能错了的。于是她的哭词就变成这样了：“鸡头鸡脚都是老人家的啊....一葫芦瓢。脯心肉、鸡腿都是龟子的啊......两葫芦瓢”。如此这般，一直哭到舀完猪食为止。因为那个时候生产队上午一般是九点左右上工，而荷花奶奶也是这个时候喂猪，很准时。所以我的母亲总是这个时候说：“该去上工了，荷花奶奶已经哭过了”。时光荏苒，如今的生活好起来了，鸡脯和鸡腿在人们的食谱上再也没那么美味了，鸡头和鸡脚倒成了佳肴。我想，如果荷花奶奶在世，这哭诉的歌词大概也要改一改才是吧。正是：

艰辛何止万千瓢，只为鸡脯气不消。

安卧黄泉当瞑目，而今头脚是珍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