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艺人

前言

盐水镇青秀，水灵。西面山树茂密，秋天的时候，树下多菊花，还有大片松毛。早些年，许多农人采集松毛，春秋两季耙松毛时，耙着耙着就发现了菌子（那东西可口，价格比肉还高，如果下面条做码子，吃起来味美）。早晨走在山上，秋风吹来，野菊芳香，大片大片的野菊匝地，笑灿灿的，惹得那些蜜蜂嘴馋，不时在上面吸吮。山中多药草，譬如半夏、党参、野百合、曼陀罗、何首乌、梅叶冬青、千年老鼠屎等。特别是野菊花，不但清热解毒，还能治蛇虫咬伤，更有甚者，用野菊花做枕头，不仅仅柔软舒服，而且还治失眠。

北面水库，呈椭圆形，阳光照耀，气象万千。若干年前，一年大旱，有个农夫在里面打渔，鱼未网着，因为口渴，捧着水喝，感觉水咸，于是把水担回家熬。几小时后，水干，锅中出现白盐。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直传到中央政府。上世纪七十年代，国家派人开采，几十年故去了，边上的盐矿和水库相连，山城相映，风景绚丽，俨然一座影城。

镇东面峡谷，边上小溪，盛夏时，一些小孩光着腚在水里打扑球（游泳），捉鱼，割牛草。镇南面呢，石膏遍山，石膏乃上好良药，假如小孩舌头上火，把它磨成粉喝下去，第二天醒来，火消了。每到夏季，镇里人磨黄豆时，总搀和石膏，煮成告子豆腐（豆腐花），再加上糖，喝起来可口得很，故而，镇上的人们都喜欢喝。

镇上清一色楼房，铝合金门窗，瓷砖墙面，红色机瓦。楼下樟树成排，临街面多半做生意，少半住家。镇虽不大，但办公机构、饭店超市应有尽有，就像麻雀一样，五胆俱全。

1

天未亮，十字路口就响起生猪贩子的吆喝。附近的农民把小菜瓜果放在路口，镇里的女人挎着篮子看菜，买菜，而后把新鲜的菜拎回家做饭。

九点，茶馆鼓响。里面的茶客，各自找准了座位，十几张桌上，茶客喝着盖碗茶，耳听张二槌的评书，有的磕着北瓜子，喝着小二两，眼望着说书人生动的表情，禁不止开颜大笑，露出黄褐的牙齿，由衷的鼓掌声把茶馆弄得风风火火。户外，秋风劲吹，樟树呼啦啦响。柏油路上，灰尘四窜，太阳躲在皇宫去哪。屋内，张二槌正说得兴奋，忽然眼前昏黑，不幸倒在地上。堂客大惊，眼泪夺眶而出。跑堂的小青看见这情景，呆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茶客纷纷消散，只有两个老头帮忙把老板送进镇医院。

午饭前，张秋菊刚下课，就听见同学告诉她，家里出了事，要她立马回家。

秋菊回到家，见小青一人守店，便问何事，跑堂的说她爹得了急病，现在医院抢救。秋菊来到医院急诊室，看见爹爹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形同植物人，不由流下眼泪。医生告知，她父亲中风，需要住院。

出院回来，爹爹捡回一条命，但已半身不遂，生活起居都要姆妈料理，脑子也像儿童一样迷迷糊糊了。夜晚躺在床上，秋菊翻着身子，脑海翻腾：爹爹，记得五岁时您教我说书，我跟着您背八仙过海，不出四天，我就背完。随后，您又手把手教我打鼓。您说，打评书要用天、地、人、和、龙、虎、豹、豺、黄、花、黑等韵脚。往台上一站，要落落大方，眼观听众，吐词清楚；要表情生动，起伏均匀，惟妙惟肖；要学会口技，模仿自然，表现力强。比方说，叙述文人慢条斯理，叙述武人声音洪亮，叙述男人底气十足，叙述女人温柔而雅。

记得那个星期日，我站在打书台上，面对满屋喝茶的，说八仙过海。我面向观众，开始击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各位长辈听我侃，喝好吃好脸笑开，话说远古八神仙，走到东海大口岸。第一神仙铁拐李，太上老君准后代，手又瘸来脚又歪，一颠一跛走四外。

一段道完，　就赢得了掌声。

事后，您给我买了一本水浒传。您常对我说，早些年，爷爷的茶馆在老镇响当当的。爷爷是满清秀才，曾在县里当师爷，因不满县太爷执政而回家开茶馆，爷爷开茶馆与众不同，不但说书，有时还请戏班子，爷爷说茶馆开得好就像一个戏园子。您还说我有爷爷遗风，冰雪聪明。哎，一晃都十几年了。爹，您是家里的顶梁柱，您现在倒了，我书读不成了，茶馆还得开。

2

仲秋。上午十一点，日头挂在天上，把自身的光影投给乡村。弯弯溪流，只见一些小钓子（鲦）围着阳光游弋。旁边稻田块状，田里一圈鸭棚，看上去好像蒙古包。新民坐在鸭棚旁，手拿一本书——漫长的旅程，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鸭子嘎嘎直叫，便起身朝鸭群走去。这时，一条黄鼠狼，昂头吐舌，站在田里扬威。新民叫醒家犬小黑。只见小黑跑出鸭棚，朝黄鼠狼奔去。黄鼠狼看见比自己大得多的东西，拼命乱蹿，之后被对方咬住，*吟几下，就到在地上了。

鸭群围着新民，眨着小眼，扑棱着翅膀，张嘴嘎嘎：主人，那东西要吃俺们，你就叫小黑把它咬死。主任，你救了俺们的命，俺们要报答你。

新民看看太阳，是午饭时候，便收拾鸭棚，赶着鸭群回家。

秋收后的稻田，只剩下稻桩。不远的山脚下，有一栋农舍，瓦棱上炊烟直冒，渐渐扩散开去。

新民走到门前，放下帆布，把鸭子赶进后院。

姆妈，我弄了一条黄鼠狼，给您补身子。

我身子骨很好，不需要补。晓霞病了，你把这东西给她炖汤喝。

新民提着黄鼠狼，翻过屋后山坡，来到晓霞屋前。水泥晒平上，停着一辆小车，车旁几根柚子树，绿色的，枝上的泡子（柚子）沉甸甸，又大又圆，像篮球。

而今时兴小车，乡下的农民在外做生意，打工，发了财买小车。我那天到县城销橘子，街上的小车摩托车成堆，行人都难走了。听开化说，县解放大道经常堵车，街窄了。农民富裕了新民在外做生意发财了，开小车跑一千多里路，还不是给我们村里人看的。人啊，善于比较，特别是那些年轻女孩，什么都是高档的，很会享受，怪不得有一本外国书叫我们对女人太好，唉，这么比来比去，比得了么？

新民刚进屋，就闻到鸡肉香，一桌男人正在把盏。新民，你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今天吃预备餐，明天新生哥结婚，你要来啊，新凯说。我当然来。晓霞，我打了一只黄鼠狼，我姆妈说你病了，给你补身子。新民说着就坐在新凯旁，接过晓霞妈递上的碗筷，开始夹菜。

九点。晴天爽日，新民骑着单摩来到新生的屋前。晒坪上一些人走动，新生那辆小车已打扮的花枝招展，车前玻璃上那朵丝绸花引人注目。新民跟着接亲队伍行驶在公路上。小车在前面引路，后面是九辆摩托。小霞坐在新民背后，紧紧挨着，新民感到小霞身上的温暖。

近来，小霞帮新民母亲做事，对他好，新民觉出小霞的心事。新民的女朋友梳子前年去广州打工，一年多未回家，也不给他打电话。小霞想梳子很可能变心了。

接亲队伍抵达新娘家。鞭炮鸣响，空中弥漫着火药味，地上纸屑狼藉。新民站在新生背后，瞧见正在与父母话别的新娘，不觉大吃一惊：梳子，你也太狠心了，你到广州爱上新生是不是他那辆车呢？我能理解，只怪我家境不好，又长得不高。我不恨你，但你回来后总该来看我吧，好歹我们过去相爱过。

夜晚陪十姊妹，年轻人围着大圆桌，新郎新娘坐在上方，新凯当主持人。大家边吃点心，边表演节目。新民说了一个段子，逗得在座的呵呵大笑。轮到新娘表演，她说她不会，要表妹代替。她表妹站起来，唱了一段贵妃醉酒。新民听见那女孩的声音，感觉非同一般，心想这女孩一定是唱戏的，于是仔细打量：鹅蛋脸，黑眉毛，眼睛象黑葡萄，一头秀发拖到背上，身材呢，不胖不瘦，而且高挑，真是人见人爱。

3

茶馆开了两月，稍有起色，然而，祸不单行，父亲躺在病榻上，姆妈又得了肝炎，这对秋菊来说，等于雪上加霜。姆妈要住院，父亲没人护理，两个女孩开茶馆忙不过来。听说两个女孩开茶馆打书，又长得标致，于是来了一些年轻人。新民也来看热闹。

一天上午，秋菊打书，说着说着错了词儿。这当儿，新民望着秋菊说：老板，我会道情，能不能让我说两句？秋菊扫视：一个小伙子端着酒杯朝自己看，便说行。

新民走上台，接过秋菊的鼓与槌，清了清嗓子，两眼面向观众，击鼓说话：

各位爷们听我言，初到贵府把书侃，古人评书多如馆，大家包容还海涵。我到茶馆宣传起，奉劝您们要学习，学习文化与礼仪，　多看电影和戏剧。话说盘古开天地，世界混沌又漆黑。

新民说着，手敲小鼓，咚，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嗨，请问各位有哪三皇？

这时，一位小伙子举手说：天皇地皇与人皇。

这位小伙答得好，日后就有女相好，愿你常来茶馆坐，喝茶吃酒演节目。

秋菊望着新民，私下想到：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哎，想起来了，那天梳子结婚陪十姊妹，他说了一段笑话，逗得我们格格大笑。他打的道情，他把道情打成渔鼓也好听。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如果来茶馆说唱，该是多好啊。

秋菊这么想着，渐渐到了午时。茶客陆续消散。秋菊叫住新民：

喂，请问贵姓？

免贵行李，我认识你。

我也认识你，那天梳子结婚我们见过，你说过一段故事。

你唱过贵妃醉酒。

是的，你叫什么？

我叫张秋菊，你就叫我秋菊好了。我想请你来茶馆说唱，给你开工资，行不？

不行，我给你帮忙可以，但工资不要。你如果过意不去，就给我一餐中饭，一杯酒。再说我只能帮半天。

我父母亲病了，家里没人手，我请你两个月行不？

行。我给你出个主意，换块招牌，就叫秋菊说唱戏苑。上午打评书，晚上演戏，与观众互动。

4

早晨。太阳没出窝，新民就来到桔园。初冬天气，温度较低，桔园树下，大片野菊飘香。桔园安静，风景很好，是散步游玩的所在。新民手拿薅锄，在山腰薅草。山脚下，那座水库雾浓，把天幕遮住了一大块。远处传来狗哐声。新民朝那边望去，只见姆妈与小黑一前一后走来。

这刻，太阳从水库升起来，穿过水雾，桔红色的模样宛然山上的橘子。公路上，渐渐有了奔驰的摩托。

新民把草铺开晒太阳，等到下午烧火粪。

小黑走近新民，伸舌摇尾，两眼看着主人，好像要说话。姆妈：新民，你上街买点菜，晚上请秋菊吃饭。

吃罢早饭，新民骑着摩托，操近路来到茶馆。

秋菊，我姆妈佳儿（今天）晚上请你七饭（吃饭），你要去啊。

我当然去，你姆妈喜欢七么的（吃什么）？

你不管，你只管到我家做客就ok了。

午饭后，新民偕同秋菊穿过南街，来到菜市场。空中荡着蔬菜味，还有菜农的吆喝。秋菊走近猪肉摊，掏钱买排骨。新民说不要她买，家里有土鸡，还有鱼鸭。秋菊说自己买的，给爹妈补身子。说着，两人走进豆腐干子摊，新民掏钱买了两斤香干，还买了些小菜。然后走出菜场。

新民带秋菊回家。堂屋生了炭火。新民姆妈听到新民叫声，走出厨房，看见穿着棉衣的秋菊，脸上笑开：你是秋菊姑娘吧？

是的，大妈。

新民常提起你，说你聪明勤快，茶馆开得热闹。

一般。

新民泡茶。

不一会儿，桌上摆满饭菜，土鸡香喷喷，煎鱼、煎蛋中有红辣椒，一锅鸭子沸沸腾腾，冒着大蒜香葱的气息。新民秋菊围桌吃饭。新民妈走出厨房，将一盘干子放在桌上，随后坐下晚餐。

之后。新民带上秋菊，来到桔园。太阳在库水里同晚霞嬉戏。新民把土拢成馒头状，在上面盖稻草。秋菊拾起新民早上翻晒的青草，盖上去。新民在上面撒了一层土，随后点火。于是稻草渐燃，浓烟升腾，蓝黑色。

新民，你烧火粪干啥？

给橘子施肥，等来年橘子长得又大又甜。

是不是给橘子施了肥才好吃？

是的，每年这个季节我都要施肥。

那要多少劳力啊。你怎么不请人帮忙？

人不好请，而今年轻人都打工去了。

你怎么到现在还不结婚？

我一三等残废，有哪个姑娘看上。

你这么聪明勤快，会有女孩喜欢你的。

5

不久。秋菊的茶馆在镇上出了名，引来一些官人，其中包括镇长、村官。

新年元旦，夜晚八点，茶馆二楼座无虚席，高朋满座。秋菊化了妆，穿着水绣长衣，演唱京戏贵妃醉酒：海岛冰轮初转腾。

这当口，响起尖叫：好好，再来一曲。秋菊舞绣扭腰，面露巧笑，唱起新贵妃醉酒。

这时，一牛高马大男人（外号老大）上前，递鲜花：美人，你戏唱的这么好，能不能开美容院，这样一来，生意就好得多。

感谢你好意，我们这小茶馆也行，镇上都是普通百姓，他们没有多的钱消费。

张秋菊，我是在关心你，只要我支持你，开个美容院，给镇里带来经济效益，何乐而不为，你要想好啊。说着那男人带着一伙人走出戏苑。

夜深人静。张秋菊走在水库堤上。月亮清秀，圆圆的脸面好如冰轮，北风萧瑟，山上，谡谡松树呼啦呼啦响。忽然，一阵清风吹来，一个女人飘来，长发飘肩，白素素的。

你好，我是嫦娥，你怎么一个人徘徊不定？

您好，前不久，我们镇的老大到我家茶馆看戏，说给我出点子，开美容院，那是缺德事。而今的美容院名义上美容，实际上当鸨母，我怎么能答应呢？

你做得对。时下人心不古，你们现在的人太看重金钱，走火入魔，好像有了金钱就有了一切。不是那么回事。金钱虽买来药品、点心，但买不来健康；买来美酒、食客，但买不来知己。当然，金钱不能说不要，能够维持日子就行了。你叫什么？

我叫张秋菊，小名秋菊。

你觉得李新民怎么样？

他人不错，又聪明又勤快，只是个子矮点。

秋菊，你们人往往爱看表面，这是假象，你千万记住，人只有表里合一才算完美。不过，你们那个老子说世上东西没有绝对完美，残缺与健康同在，高大与矮小同在，贫穷与富有同在。高大矮小实际上是一回事，只是你们凡人看不透，万物同类。你喜不喜欢李新民？

喜欢。

你喜欢我就给你俩做媒。

次晚。秋菊坐在新民的单摩上，手攀着他的腰。

秋菊，你挨着我这么紧，把我当挡风玻璃是不是，当你男人是不是？秋菊，我喜欢你，可是我不配你。你那么完美，要身材有身材，要人才有人才，那老大不是看上你吗，你咋就那么傻呢，你跟了他可以吃香喝辣，成为贵夫人，俗话说夫贵妇庸嘛。秋菊你要想好啊，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新民想。

新民把车停到院内，与秋菊走进自家书房：两张书柜并靠，阶梯型，内中的书密密麻麻，写着无数标题。旁边有一书桌，一台手提电脑，像书本一样合着。秋菊惊讶：一个乡下农民哪来这么多书？记得某文豪说过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新民把书架做成阶梯状有新意，而且还有寓意。

新民哥，这么多书都是你买的？

是的，有一年我跟新凯到长沙定王台看书，当时机会好，书称斤两，我手里有钱，买橘子苗的，新凯有货车，于是我就花一万块钱买回一车书。

这些书你读完了？

哪能读完，读了一大半。

新民打开电脑，屏幕上出现海洋画面，蓝色的海水边上，有一排椰子树，还有一些享受海风的旅人。新民用鼠标点击，打开自己的文章：高女人矮丈夫（话剧小品）。

你在写小品，是不是写我俩？

你说呢？

肯定是的，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不晓得，不过我晓得很多男人喜欢你。

我不喜欢他们，特别是那个老大，他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对我们百姓颐指气使，我看不惯他那德行。前几天我做梦，梦见嫦娥，她要给我做媒，你猜小伙子是谁？

嫦娥在天上，我哪晓得。

是你，新民哥。

6

清晨。桔园飘雾，天，老蓝色。新民面对自家的橘树，模仿云飞，唱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鸟们听到歌声，纷纷拍打翅膀，仿佛给他鼓掌。新民口含一片树叶，模仿鸟叫。唧唧，吁，嘻嘻，架架，句句句。鸟们听见，张嘴互动，于是桔园闹腾开来。

鸟啊，古人说话，当初是不是跟你们学的呢，一定是的，你们的语言清脆，优美，流畅，生动，原汁原味，不愧为天籁之声。唉唉，在你们面前我们这些人都是学生。

新民挑着火粪，给橘树施肥。天亮了，太阳冒出头，睁着炯炯的眼睛直视万物。

新凯走上山：新民，你一人施肥，那要多少天哪，我叫了几个人，给你帮忙。新民：我咋好意思呢？晚上我请你们上馆子。

新凯叫来七八个人，其中有小霞，她穿着小棉袄，脸上红扑扑的：新民哥，开春选村支书，我姆妈说你能干，是合适人选。新民：我哪行，新凯不错，要选我第一个选他。你们几时结婚？小霞：你都没结，我们等你和秋菊姐接了再说。新民：我们元旦结婚，新凯你和小霞能不能也在元旦，我们不收人情。新凯：到底是老板，有气派，小霞我们就依新民的，元旦结婚。

元旦。天晴。新民新凯秋菊小霞两对新人结婚。茶馆前面，停满摩托。老村长主持婚礼，新郎新娘拜天地、高堂、父母。鞭炮轰鸣，闹得小镇够呛。

夜晚八点，茶馆前歌舞升平，一些青年男女舞着秧歌，欢度佳节。

新凯替新民秋菊，主持晚会，表演话剧小品高女人矮丈夫：

——各位老少爷们，请问今天什么节日？

——元旦。

——元旦有什么来历？

——元旦就是元旦，没啥来历。

——元旦咋没有来历？中国的元旦就有很大的来历。请问各个女士？

这时秋菊上台，化妆成婆婆，满头白丝，牙齿残缺，背弯成七八十度，带着老花镜：盘古神话，农历春节。

——错，是耶稣基督。

新民带着帽子，化妆成赵本山模样，走着鸭步，微笑，飞吻，伸出两指头：耶，请问耶是什么？秋菊：耶就是耶，耶等于两指头。今天谁风光？新民：当然是姑爷，姑爷虽矮，但很聪明，世上谁个矮子不聪明？是不是？比如那些读书人、商人、伟人，请问是不是？秋菊：是的，你们矮人因为矮，所以才会抬头仰望。新民：仰望很好，仰望星空，黑格尔说过，因为我们仰望星空，才有如今的智慧，因为仰望星空，我们才学会谦虚，因为仰望星空我们才变得文明，是不是？秋菊：是的，因为仰望星空，你们矮子才变得乖。可以这么说，因为你们矮，所有才有一肚子的拐。新民：你对我们矮人不服是不是？正是因为我们矮子在夜晚散步，仰望，发明创造，才有了现在幸福生活。诗人说过，星空是闪烁的文字，月亮是书的封面。秋菊，你相不相信，服不服？秋菊：不服。新民：那点不服？秋菊：心里不服。因为叔本华说过，人的身材接近我们女人，血型传承你们男人。新民：他老人家还说，孩子的聪明来自父亲，长相也源于父亲。秋菊：天塌下来都是我们高女人顶着。因为我们女娲，才产生你们男人。你信不信？新民：不错，但是圣经上说，女人是亚当从肋骨取出的。

新凯：现在我来说高女人矮丈夫，我们镇上的李待诏，找了镇上的张师傅，两老绝配，互补，生下风景这边独好六千金，把理发店开到大上海，把缝纫铺搬到大广州。

小霞上台，说：他们一家男女老少还进入了世界呢，他们在联合国附近还开了一个茶楼哩。

掌声。

新凯：新民，今天，你同秋菊结婚，我认为你俩互补，有夫妻相。

小霞：秋菊姐，你福气好，找到新民哥。新民哥虽矮，可是他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俱全，真是难得的人才。拿破仑矮，列宁矮，邓小平矮，胡志明矮，可他们都是巨人啊。

秋菊：是的，不仅如此，很多矮子都是商人，譬如那些开发商，因为他们个矮，所以把房子建得那么高，以此显示他们的富裕。

新民：秋菊，今天我们结合，能否当着大伙的面给我承诺，与我白头偕老，能不能？

秋菊：姑爷，只要你不变我就一万个不变。

新民：耶。

后语

许多年后，面对子孙，新民说起早年打书的日子：早些年，九点一到，茶馆里就来了人，你们奶奶站在打书台上，双手击鼓，面向观众，两眼炯炯有神，咚，咚咚咚：

各位老总张耳听，喝好看好听端的，我把历史来演译，一直演到现在尽。咚咚咚，咚咚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