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标记不了人生的痛苦,但是失去的人都像岛上的森林里被锯掉的大树,总有一天在那磐石大的树桩上会长出幼嫩的枝条那便是他了。站在那片树林中最高树枝的顶端此时他想起他想起祖父说,原来他们并不属于这个森林,因为这个岛在曾祖父这一代人都没到来的时候从未被发现。分到那一块森林是祖辈上的事儿,现在他们都埋葬在了那片林子中,人们口口相传说:拥有森林的人生生世世守护它是无法推脱掉的责任,直到父辈,直到自己直到子子孙孙,直到永远。
十三岁前他也从未到过这片森林,因为在小岛的另一边住的才是人家,中间依山流过的河流挡住了山那一边的所有,包括森林。因为有那个不成文的传说,父辈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长在和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的环境里,快乐无忧,钓鱼,在海边的沙滩上享受阳光。岛上什么都不缺,孩子们都用不着上学,大把大把的时间都被打发在了那块海滩上,那一片海水里。外出捕鱼的大人总是从遥远的海的尽头带来各种新奇百怪的玩意,他和所有同龄孩子一样,盼着大人的归来。每到出海归来的日子里半夜起床便守候在了这座岛的唯一的码头边,那个时候繁星密布,洒遍了整个大海,在那一汪蓝蓝的海水前,他也瞪大着像灯笼似的眼睛,看着渔船上桅杆边挂的油灯。这样重复再重复的日子并没有让那里的孩子感到疲惫,怠倦。却总有使不完的劲儿,让他一夜夜的在海风刮得厉害,潮水猛拍堤岸的时候心潮澎湃,回来的大人总是要到天空里已经看的很远的时候才出现。那个时候海鸥,鸬鹚都盘旋在了天际。“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日子”趴在港口边的草垛子里,双目望着自己这一片寂寂的,深邃的蓝天他对自己说。
当大人们上了岸,他又一个跟头的甩了起来,光着脚丫子,风风火火的朝早已是一大群一大群的人流中涌去,这个时候他还没想到十一岁离他如此之近,过完这个季节在再下一个季节就正式十三岁。那些现在的快乐都将永远逝去。从父辈那里继承来的血统,在他身上显得更加的流光溢彩,东窜西跳的,很快他就置身在了那群大人中。人群所到的地方一大片一大片的混乱,不久一生嘹亮的口哨声从中传了出来,老远老远,惊动了天上的飞鸟,溪流中的黄牛,他激动的跳的忘乎所以,因为那一声哨响就是从他口中吹出来的,他的激动里无不透露着对其他孩子分得的所有礼物的藐视。他蹦着走开了独自在朝海的小山坡上呐喊,在他背后那几个年轻人正在议论着年长的开口说:这就算是最后的礼物了?没有人回答。
夏天过后,秋天跟着很快就流走了,在南太平洋的这小岛上四季被划分成了两大块,春夏一季,秋冬又是一季。在冬天刚到来的时候,每天夜里他反复的做梦,梦的内容乱七八糟,毫无头绪,只是每次都能听见有人在大声的呐喊,叫他的名字:阿尔法,阿尔法。那些人中尽是他的朋友。他也急切的回答道:阿尔法,阿尔法,阿尔法在这里。他挥舞着手,向他们远远的打招呼,此时他站在一座他从未见过的山上。但是他的声音力量实在太小,所有的人无动于衷,但是都在急切的四处寻找。他一下子就抱膝哭了出来,非常的绝望。蹲下来的时候,挂在脖子上的口哨发出咚咚的响声,那是春天里的礼物,黄铜打造的外壳里装着一颗小钢珠,他欣喜的重新站起来,朝人们所在的方向吹向了清脆嘹亮的哨声,所有的人身形都在那一刻定住了,他满是欣喜的在山顶跳跃了起来,第二下落下的时候,脚踩了一块圆溜的石子儿上,摔了下来,他大呼的惊叫着,可是再也见不到那些人了,巍巍的高山山密密麻麻的长满了茏葱的树木于是那里变成了他最后的栖息所在。就在这个时候他便被噩梦下了醒来。他重复的在心里对自己说只是一个梦,只是一个梦,但是这真是一个梦?他问母亲,这真是一个梦吗?母亲在灶台上忙活着早餐,上午还有很多的海胆,需要挑出来,她放下手中的活安慰他说:阿尔法,我的孩子,这就是一个梦而已,仅此而已,冬天刚到这是对气候的不适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
阿尔法眨巴着眼睛 “这是真的吗?”
“我保证,没有骗你”母亲说。“我的孩子。。。”
“怎么啦,母亲”他问道。
“没事儿,起床吃饭吧。”
那天之后果真没有再出现做梦的状况,次日的清晨他跑到母亲的身边说:母亲真的没说谎。接着朝母亲的脸上给了一个大大的亲吻。然后撒娇似的跑开了,一路朝海边奔去,向一路的所有人打着招呼。望着阿尔法离开的方向母亲自言自语:我苦命的孩子。你祖父逃不脱,你父亲逃不脱,最后你也还是要走上那条路。然后不停的哭泣,朝天呼喊着“老天这就是宿命吗,可是值得吗?”
十三岁如期在小雪的那天到来,这是他出生的日子,一切显得庄重无比,从此之后他便宣告着童年结束了。因为十三岁就是这样,在这里所有的人都要进行加冕,除此之外他却还有更重的使命,那天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来到了这里,他向所有年长的人打着招呼,那些人同样热情的和他聊着,有的甚至留下了激动的眼泪。这一天因为他的到来岛的这一边发生了从未见过的骚动。那人径直的朝家里走来,阿尔法坐在饭桌旁,外边年长的老人招呼他,朝阿尔法说:叫父亲,叫那个人父亲。突然一下子他觉得这是一个多么骇人听闻的概念。迟疑的端坐在桌旁,怎么可能他对自己说。但是老人说那就是父亲。在此之前母亲总是说父亲在一次出海的经历中遭遇了龙卷风早就不在了,那件事儿发生在他还没出生前。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父亲他显然没有做好准备。于是他彷徨的流着泪问一旁的母亲:这真是父亲?
“是的,孩子,这就是父亲,原谅我一直对你的欺骗但是这都是真的。”
突然之间最后一丝防备都没有了,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朝父亲奔去,紧紧的拥抱着这个陌生但是最亲近的人。他啜泣的嘴巴里勉强的叫了声父亲。那一刻父子二人哭的那样的让人心疼,瘫坐在地上,在场的所有的人都哭了。但是悲伤随之而来。当最后的礼物送到他的手上,那时他的事儿——命中注定的。早已让所有知道那个传说的人痛彻心扉。
因为他也逃不脱那样的命运,宿命就是这样,他的父亲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便送去了山的那一边。现在轮到了他。夜里父亲说,祖辈便一直就是守护山林的卫士,他们也是。所以这是所有一脉相承的家人的使命:阿尔法说:为什么,不为什么,为什么要去看护根本就不知道存不存在森林。我从没到过山的那一头。“因为那是岛上的禁地,所有人都不被允许,除开我们。”父亲说“不然这里所有的人都将遭罪”
“阿尔法。。。”母亲叫道。
“。。。”阿尔法道“我明天陪你去就是。”
“森林卫士,只需要一个人”父亲说。
“那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你必须去。”
“。。。那我天明了就走”
“。。。”
“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那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他想问但是却没有。
站在高山冈山,前面这是从未到过的一片海洋。嘴里吹着口哨“阿尔法,你会做得很好。”他对自己说,在这个朗朗晴空里,谁知道前一晚他做了一个逃兵。不辞而别的来到了这里,不辱使命。
多少年,已经记不清了,阿尔法现在住在朝海的一处岩穴里,去过父亲住过的地方但是一点也不好于是搬到了这里。平静出奇的海面上,看的让人失魂落魄。但是什么都不敢往后想,人活下去是需要勇气的,在这里更不由分说,要是想太多了会犹柔挂断,会失去自己,会毁灭自己。一天海上来了大大的帆布轮船。
不久几天便陆陆续续的登上了岸。在森林中乱加砍伐,焚烧。他拿着石斧前去阻止。登岸的首领也在其中,他拿着猎枪,朝阿尔法指着,接着向天上猛的开了许几枪。但是还是阻止不了阿尔法的决心,在他心中保护森林是丢不掉的使命,不然很多人性命会因此丧失包括家人。他不愿如此。他央求登岸的首领告诉他这个传说。就那么一下子。首领便放下了猎枪。告诉他并不值得那样去做,那些所谓宿命论言说的人都是虚伪的。可是他们是我的亲人啊,阿尔法说。首领大声的说:难道你不是其中一人?是他们的自私剥夺了快乐的权力。可是没有人能去剥夺你的权力,人生而自由。
阿尔法眼里充满了泪水,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过人群,那么轻轻的,因为他不知道如何辩解。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束手无策。看着熙熙攘攘的森林,里人影憧憧,前所未有的痛苦漫上心头,于是他没日没夜的睡觉。忘记这个世界,可是无论怎样子努力始终梦魂萦绕。
在穴外的首领却聚集了所有岛上的人,就在他站过的海边那个小山坡上以武力的方式,宣布这里的森林将归他所以,所有的人都惶恐不安,但是都没有抗议。生活在一种无力反抗的日子中他们选择了低下头,连基本的脱下都没有。这样虚伪的外边让人一览无余,看到这群人的懦弱,胆怯,首领便更加同情阿尔法的无辜。于是他下了个决定,给那他自由,可是自由是由得人给的吗?但是他相信要不是牺牲了他的自由那些人又怎么可以堂而皇之安安稳稳的生活了那些年。
他感到骄傲,因为他解救了这个世界,因为他活的了这片森林,然后他告诉阿尔法从此他便自由了,因为没有人可以阻挡别人追求自由,快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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