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零距离遭遇贝多芬!kamp

发表于-2013年12月07日 凌晨0:00评论-3条

虽说金色大厅就在三站地之外,但一年中光顾它并不频繁,尤其在夏天,顶了卢梭的名,回归自然,几乎连维也纳也暂时回避的。进入冬季,昼短夜长,冷酷的自然把人重新赶回城市,节气才过大雪,下午四点,天已经没了光彩,寻思做点风雅事,就想起了金色大厅,因为就在三站地之外。

“爱乐乐团,金色大厅,晚上七点半,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和g大调钢琴协奏曲。”查看了节目,我给阿敏拨去电话。

“好极了,去,我也有些想念贝多芬了。呵呵。”

“我立刻电话订票,还是要楼上的第一排吗?又经济,也好拍照,乐团和大厅的全景。”我说。

“蛮好。跟上次一样罢。”

“七点钟,音乐厅门口见。”

同阿敏会合后便去取票,也没看票就兴致勃勃地进了音乐厅,还自以为是地要乘电梯上楼,电梯门前的服务员,一个帅气小伙儿,看了我们的票,也没阻挡我们乘电梯的冲动。被礼貌地示意后,我们便意气风发地进了电梯,还上了二楼。可才出电梯门就立刻被告知,我们的位子在下面。那么是一楼?好。走路下去罢,结果旋转楼梯间根本没出口,一通到底。等转晕了头时,我们回到了底层,电梯门前,面对看电梯的帅气小伙儿,我们感觉有些窘迫,因为我们又回到了原地。阿敏说,要是不懂德语,今天恐怕找不到位子的。再问电梯门前的小伙儿,才告说不用电梯,你们走路还快些。好呀,不就只到一楼么。

上一楼,进入大厅左侧的走廊,问领位生,被指向中门,说进去后左拐再右拐,我们急走进去,一看是金色大厅的正堂,如何左拐再右拐,我俩竟迟迟疑疑,挪不动脚了。留着络腮胡的领位生——又一帅哥——礼貌有加地走过来,说我带你们去罢。懵懂地跟着走,竟走到大厅的第一排正中间的两个位子。

没错,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金色大厅,最前面正中间的两个位子,与舞台零距离,名符其实的第一排!

喜出望外?才没。目瞪口呆,傻了,真的。这第一排,与舞台零距离,前排的乐手,大提琴两米之外,小提琴不到两米,钢琴?差不多在我们的鼻子尖上。前场是贝多芬的钢琴协奏曲,这键盘上的音符非得把我们砸个落花流水了。这样的近距离,不震耳欲聋才怪。刚才取票时怎么就疏忽大意了,没看明白。明明说好是座位在楼上呀,为了拍照,整个乐团尽收眼底不是……算了罢,想想指挥的距离比我们还近,那钢琴家与乐团连零距离不是也没有,他们不耳聋,我们也不用担忧。我试图安慰我们自己。

阿敏转身抬头望了一眼楼上,说楼上好像有空座位,在后排,待中场过后,我们还是上去,贝多芬的交响乐,这么近,谁受得了。想象中,如果真会震耳欲聋,如此近距离遭遇贝多芬还真不是我的人生梦想。

乐手出场,指挥家出场,钢琴家也出场了,顷刻间,大厅寂静得如隧道的深处,我们闭上了眼睛,等待列车轰轰隆隆飞驰而来。

仿佛从幽冥中滑出,贝多芬g大调钢琴协奏曲,温柔的琴声,抒情的旋律,在弦乐的簇拥中,渐渐升腾弥漫在整个金色大厅。虽说是钢琴协奏曲,但结构规模都异常庞大,跟交响乐差不多,记得阿敏说这是交响和协奏的融合,也四个乐章,协奏曲中的大篇幅,算贝多芬的创新,仔细听喔。

几小节才过去,我和阿敏不约而同地睁开眼睛,相视一笑。心有灵犀一点通,仿佛在告诉对方:这效果,咋比戴耳机听立体声还棒!乐曲的音符构成多重美妙旋律,如轻风和缓,瞬间将我们从刚才的郁闷中卷出。心,开始随音乐飘逸,竟有些欣喜若狂了。

我听音乐会不踏实,耳朵不得空,眼睛也不得空的。 

先看右边的大提琴手,一高个头男子,才进中年,英俊潇洒,头发整整齐齐撇向右侧,上了腊,有些发亮,那张脸刮得干干净净,有些发青,上身着黑色燕尾服,里面是雪白的衬衫,大提琴揽在胸前,眼睛在指挥和乐谱间游弋,拉弓把弦,极其聚精会神,由于距离近,他的琴声格外清晰,深沉而悠扬,弓弦之间的每一变化是那样的清楚明白,仿佛他那张刮得过于干净的脸,一丝儿表情显露,已被我们领略得清清楚楚,而且,他的动作幅度小,自始至终庄严伟岸,最激动时也不过翘翘脚尖,黑皮鞋就在我们鼻子面前,顿时闪闪发光一番。货真价值的近距离,当然,我们必得仰望。这是贝多芬的音乐呀。

再看左边的首席小提琴,也是个中年男子,秃顶,体态有些阔绰,但还没有发福,戴着副金丝眼镜,也是一身黑色燕尾,里面是雪白的衬衫,仿佛多些褶子,领前有雪白硕大的领结。但斯文似乎比大提琴手欠缺了些,他动作起来时幅度大,颇有艺术家的气质,仅仅看他拉弓拨弦,飘逸的姿势,专注忘我的神情,也够让人荡气回肠了,再聆听他的那琴声,或如溪水奔涌,滑腻如丝绸;或似低语呢喃,温软如春雨,时而随风瓢洒,时而在宁静的空间弥漫。或许是因了我们坐在零距离的台下,音乐的和声还未形成,已经泻入我们的耳朵,尤其近处的弦乐和声,温柔的震撼,丝丝如切,配上清越而洪亮的钢琴声,效果嘛?“真像带着耳机听立体声。”

钢琴家?弹得精彩,却总未能谋面,因为我们正好坐在钢琴下面,整个琴身隔断了我们的视线,我们看到的只是他的双脚,黑色铮亮的皮鞋,大红色的袜子。大红色袜子?也说得过去,据说钢琴家还是个孩子。终于等到他最后谢幕下台后再回来台上时才看清楚了,果然是个少年,齐耳的金发在鞠躬时几乎盖住了脸,有些害羞,但不乏矜持,同指挥家走在一起,很像父子俩。

少年弹完贝多芬,引来掌声如开闸的潮水,源源不断,少年只好回到台上,又加弹了一曲舒伯特,流畅华丽俏皮欢快的旋律,一会儿也如流水过去了,上半场就此结束。

休息时,我突然想庆祝这零距离,从来没有这样遭遇过贝多芬,耳机里的不算。

有些欣喜若狂的阿敏和我,意识到这是因祸得福,果断地决定留在原地,楼上不可能有这样清晰的立体声,至于全景拍照嘛,以后再说了。这位子,真是塞翁失马。

在我们欢欣的期待中,下半场开始了。

贝多芬的a大调第七交响曲,创作于1811至1812年间,那是奥地利历史上最窘苦的岁月,此前三次被拿破仑打败,法兰西的小个子皇帝在维也纳的美泉宫住了半年光景,给奥地利留下一份“丧权辱国”的《美泉宫条约》,即扬长而去。奥地利的皇帝紧接着按条约的规定赔钱、赔地,还赔了一个女儿,嫁给拿破仑的玛丽-露易丝。谁也没想到这同时间,充满爱国意识的贝多芬(奥地利历史上是德意志一部分),竟创作出如此自信又充满胜利欢悦的音乐。

第七交响曲几乎是贝多芬所有交响曲中最轻松中的一部,舒缓地展开,轻快的主题仿佛直指胜利,旋律轻快,穿梭变奏,极其丰富。第一乐章才开始,金色大厅中顿时祥音回旋,时而舞曲,时而进行曲,时而谐谑调侃。那是1811年!贝多芬显然在藐视如日中天的拿破仑,而把希望的阳光锁定在维也纳。跳吧,亲人们,跳吧。老贝虽然耳聋,但肯定知觉异族的铁蹄践踏,才把生动的第一章,轻快的第二章,急速的第三章,最后是欢快的舞曲,一股脑地送给了维也纳的听众,他根本就不相信拿破仑会再次陷维也纳于羞辱,可不,冥冥中,仿佛一种精神在鼓舞,1812年,维也纳爱乐协会成立了,1813年在莱比锡,欧洲史无前例的“解放战争”拉开序幕,拿破仑在此战役中大伤元气!年底,第七交响曲在维也纳公演。

因为旋律太熟悉,听得竟有些走了神。轻轻地瞟一眼大厅墙边上的女像柱,暗想她们听这首交响曲,也不知听了多少回了,不过,看那番沉默和镇定,哪怕是凡贝多芬呢。但观众总还能够激动的,同音乐家、演奏家们不一样,后者必得如这些永远精神抖擞但镇定沉默的女像,专注会神于音乐,至于音乐撩拨的感情,谁没有呢,尤其是贝多芬的音乐,却总还是得控制的,而且得恰到好处。激越时,别说指挥家,就是演奏家们也摇来晃去,然而当音乐再到和缓处,他们倒像乖觉的孩子一般了。台上与台下,音乐女神所企望的功效竟是完全不同的。

这不,四个乐章最后结束时,观众狂呼,长时间的鼓掌到震耳欲聋。但在台上,音乐家们却静如圣像,无动于衷地看着台下的激动和狂热,仿佛身在不同的世界中,与墙边的女像柱相映照,幻若圣贤对天使,在金色大厅——恍惚间变成了一间大教堂——吉祥的音乐余韵中,他们好似刚做完一场盛大的弥撒,正领略世人的庆祝和欢悦。

指挥家下去了。一个美好的夜晚行将结束,我们也不由自主地沉浸在类似祈祷的心情中。气氛有些神圣,我们在使劲地拍手,直到两臂发酸时,忽见指挥家又走上台来,面朝观众,抬起双臂。啊哈,明白了,要加演曲目。并不是经常有的机会哩。演奏什么呢?指挥家买了关子。一言不发地转身,高挑指挥棒,乐团开始演奏。

哇!好熟悉的旋律,流畅而绚丽,肯定是舞曲,全场的观众恨不得随之起舞了。然而,情绪正在急速升温时音乐结束了。我们的邻居似乎也激动起来,她是个高个子红头发的德国女子,转身问我们说,“是德沃夏克?”我恍然大悟道:“是,没错。”她又说:“是斯拉夫舞曲?”阿敏也心领神会道:“好像是的。”我们相视大笑,仿佛中了大彩。这时候,音乐会前的焦虑,担心零距离遭遇贝多芬,无法承受高分贝的“轰炸”,早已了无踪影。

“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好的音乐会,全真立体声。”离开金色大厅时阿敏说。

我边系着围巾边回答说:“可不,咱起先还担心太近。真是‘福兮,祸之所伏了。’”

“还额外会晤了舒伯特和德沃夏克!今晚值了”阿敏说着,我们一同走出了金色大厅。外面,寒夜已经深沉。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kamp的文集继续阅读喔!
审核:罗军琳推荐:罗军琳
☆ 编辑点评 ☆
罗军琳点评:

金色大厅是世界上著名的音乐厅之一
全称为维也纳音乐协会金色大厅
金色大厅是维也纳音乐生活的支点
也是维也纳爱乐乐团的常年演出场地
能在那里零距离欣赏贝多芬音乐真是有福之享受

文章评论共[3]个
呆贝贝-评论

幸福的人,写出的文字都充满幸福的味道,音乐的韵律!问好!at:2013年12月07日 上午11:31

文清-评论

我愿化作一阵和风,穿过崇山峻岭来到你的窗前,告诉你一句话:晚安,好梦!at:2013年12月08日 凌晨0:47

kamp-回复谢谢了。早上好! at:2013年12月08日 下午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