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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一条黑影紧踏着花木影子不动声色的迅速向前移动。

花径的尽头是一座小楼。

这黑影身形一弹一拔，穿窗而入。

这一切全都被查四看在眼内，他吩咐左右的两个侍卫立即行动。

尖锐的哨子声，这才惊破了静夜，响彻长空！

刹那间，哨子声已从四面吹响，火把灯笼先后燃起，数十个捕快，还有崔府的护院武师家丁，分别手执灯笼火把，纷纷赶来！

查四此刻人也到了小楼的瓦面之上。

“红蝙蝠，还不出来束手就擒！”

话音一落，那黑影忽然出现在了瓦面上。

“红蝙蝠，看你还往哪儿跑！”

黑影冷笑，身形陡然掠下，竟真如一只巨大的蝙蝠投向九曲荷花池中。

水花四射！

“哪里走！”查四眼中分明，一声暴喝，身形急起，追了过去。

黑影在池中游荡，忽然电也似的飞上了高墙，“唰”一下，人已从高墙上消失不见。

墙外是一条小巷。

查四翻过高墙，跃下这阴暗的小巷之际，红蝙蝠已经不知所踪。

他无奈叹息一声，叹息声未已，一个白衣人忽然从巷外幽灵般的走了过来。

查四以为这人是红蝙蝠，他二话不说，拔剑就刺。

白衣人吃了一惊，亦拔剑抵挡。

两人厮杀了一阵，查四先停手，他盯着白衣人，“阁下可是红蝙蝠？”

白衣人说自己叫叶鹏翼，根本不是什么红蝙蝠。

查四知道误伤了对方，他急忙赔礼道歉。

查四沉吟了片刻，便对叶鹏翼盘问了起来，原来，叶鹏翼只不过是一个过路客，他们在捕捉红蝙蝠的那一刻，叶鹏翼才刚好进城来。

这时，众捕快也赶了过来，每一个人都在询问红蝙蝠的下落。

“他潜越池塘，翻过这一道高墙，之后便不见踪影，不过他一身水湿，必会在地上留下踪迹，你们带来灯火最好，往地上照照看。”查四的目光说着亦落在地上。

说完，他又向众捕快介绍叶鹏翼。

“原来是叶大侠！”众捕快不由失声惊呼。

查四吩咐捕快们到四周去搜索，他和叶鹏翼便聊起天来。

交谈中，叶鹏翼知道了红蝙蝠的名字可能叫尚伯文。

“不过有几点，与一般的盗贼却有显著的分别。”

“哪几点？”叶鹏翼问。

“就是我从大名府一路南下的追查所得，他每一次的行动，都似是已早有计划，这是第一点。”

“一般的盗贼只是一两个计划，一两个目标，他却是一连串的计划，一连串的目标，一得手，马上就离开，一离开，马上就找上下一个对象，这一路追缉，连盗十一户人家，每一次都走在我的前面，行事的迅速，实在令人乍舌！”

叶鹏翼不禁苦笑。

“他虽然成功偷入人家藏珍的地方，尽可能予取予携，却只带走一般的珠宝玉石，这是第二点。”

“但也是他聪明的地方，那一类珠宝玉石既值钱，又毫无识别，最容易脱手不过，事实上--”查四语声一顿又道：“他所劫得的珠宝玉石几乎在第二日头上便完全卖出，这也就是他的第三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查四说着说着，不禁想起了一个人。

此人名叫钱如山，据说他经常做收买贼赃的这种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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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如山有两个得力手下。

他们是宋金刚和吕罗汉。

现在，他正对着那十二颗珍珠在发呆。

“老板，这一串珍珠莫非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宋金刚问。

“东西虽然不假，这一宗买卖我看还是亏定了。”钱如山再叹了一口气。

“真不知那小子在什么地方偷来这一串珍珠？”吕罗汉得意的道。

一个声音即时在门外响起。

“崔北海的藏珍阁！”

查四和叶鹏翼走了进来。

查四询问钱如山有关红蝙蝠的事情，钱如山却装傻的说不知道。

“红蝙蝠是一个大盗的绰号，这个绰号之所以有，大概是由于案发之后，现场总留下一只红色蝙蝠剪纸，我追缉这一只蝙蝠已经三个月有多，打从大名府一路南下，他沿途作案，每一次都是先我一步，只有这一次，我抢在前头，在崔北海的藏珍阁先布下陷阱，看着他自投罗网！”

钱如山不说话。

查四怀疑钱如山是红蝙蝠贼赃的买主，钱如山大怒，暗中示意宋金刚和吕罗汉销毁证据，不料，叶鹏翼却抢先一步，将那个装着十二颗珍珠的盒子给夺了过来。

宋金刚和吕罗汉见事败，急忙各抽兵刃，向查四，叶鹏翼攻去。

四人一阵交手，宋金刚和吕罗汉不是敌手，便退到了钱如山的身后。

钱如山的脸色这才变了。

“除了我，我这个朋友，户外还等着这里的张捕头，与手下众捕快。”查四再来这一番说话，“以钱大爷这样的聪明人，相信用不着我多讲，也已明白眼下是怎样的一种情势！”

钱如山叹息，“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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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四的面容随而放宽，接问道：“我只想清楚一下卖这一串珍珠给你的那个人。”

“对于那个人我倒知道多少。”

“不错他说叫做尚伯文，是何寡妇的义子……”

钱如山只好对查四，叶鹏翼讲诉那红蝙蝠的故事。

“十年怕也有了，她并无子女，只在生前收养了两个义子，一个义女，计年龄分了长幼，她死掉的丈夫就姓尚，所以养他们取名尚伯文，尚伯武，尚双双……”

查四打听清楚了尚家的下落，便与叶鹏翼立刻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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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家中只有尚双双在家。

“你们要找哪一个？”尚双双问。

“尚双双姑娘！”

“找我？”那尚双双当场一怔。“我可不认识你们！”

查四和叶鹏翼说明了来意，尚双双却告诉他们大哥尚伯文已经走了。

“你可知你那个大哥就是红蝙蝠？”查四问。

“知道！”

“你也知道他做过什么事情？我为什么追缉他？”

“知道！”

“你怎么知道？”

“先刻他跟我什么都说了。”

“他到底说了什么？”

尚双双的语声，和面容又变得冰冷，“十九都是废话，只有一句例外！”

“哪一句？　”

“官府即使找到了他，也没有办法定他的罪名！”

查四忙问为什么，尚双双却说自己要亲手杀了他，查四和叶鹏翼闻言大惊。

“他可是你的哥哥！”

“我没有哥哥，是个孤儿，六岁的时候，父母双亡，没有人照顾，乞讨度日，二月天，在街头病倒，给何寡妇救回，收了做养女！”

尚双双哭啼着说出了她被两个所谓的“亲哥哥”奸污的事情。

“坦白说，凭你的武功，还不是尚伯文的对手！”查四轻叹道：“即使你侥幸成功，不为人所知犹可，否则只怕你难逃牢狱之灾！”

“嗯？”

“要知道尚伯文一旦死在你剑下，正所谓死无对证，你片面之词只怕起不了作用！”

“那以你查大人的意思，应该怎么样做才对？”

“最好就是与我们合作，先将尚伯文拘捕归案，至于尚伯武，我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或者又在什么地方胡作非为，正所谓天理循环，迟早亦难逃法网！”

尚双双没有作声，看样子似乎在考虑。

查四笑接道：“姑娘方才虽然否认，我却敢说对于那尚伯文的下落姑娘多少都有一点头绪！”

尚双双终于点头。

她告诉他们三日后的中午尚伯文在五里湖畔的鼋头渚露面。

“他本来准备就此洗手，附近住下来，但给你昨夜一吓，又变了主意，这三天是去打点一切，鼋头渚会面，大概要带我离开，机会不可再得，查大人你好自为之！”尚双双一声冷笑。“到时候你查大人如果失手，我这条命就送定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以他的性格，绝不会放过出卖他的人！”

查四承诺保证她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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鼋头渚。

查四和叶鹏翼乔装在附近查看。

尚伯文，尚双双划舟而来，小舟划至湖心，尚伯文忽然推倒尚双双，似乎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查四咬牙，“光天化日之下，这家伙！”

说完，他便和叶鹏翼也划了一条小舟，靠近尚伯文他们。

那片刻，尚伯文已又撕飞了尚双双的几块衣衫！

尚双双亦似乎找到了机会，猛一翻，从尚伯文身旁翻起身！

那一叶轻舟在两人挣扎之下已经左摇右摆，随时都有倒翻的可能，尚双双这一旁猛一翻，轻舟便向那边翻了过去！

刹那水花飞溅，舟底朝天，尚双双尚伯文相继落水！

尚双双大喊救命。

查四将她救上舟，发现尚伯文已不见了踪迹。

叶鹏翼见状，只好下水搜寻，搜了一阵后，他才从水中冒出来，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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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滨。

怪石嶙峋。

这一片湖滨远在鼋头渚东面，是一处很偏僻的地方。

一块怪石上，孤鹤一样立着一个黑衣人。

尚文伯冷不丁的上了岸，立刻朝着黑衣人的后背发射暗器。

黑衣人偏身，斜身一掠，落在尚伯文身旁的一块石上。

“老二，好毒哇！”

“没见了三年，老大的武功更好了！”

“武功又怎样有待证明，那一份反应的敏锐，你老二，我看得写一个服字！”

“要是你真的没有防范之心在先，我倒服了你。”

“便没有防范在先，你以为凭你那一份轻功，就可以瞒过我的耳朵？”黑衣人一声怪笑，“蝙蝠最灵敏的器官是什么，莫非你也不知？”

“我知是耳朵！”尚伯文连声冷笑。“我也知你老大就是那红蝙蝠！”

黑衣人大笑。

笑声中，尚伯文再次出手，他一出手就是夺命的杀招。

黑衣人闪开，“老二，你还不死心？”

“我死心难道你就会放过我？”

黑衣人摇头，一字一顿的道：“你我兄弟之间的恩怨，今日应该有一个结束的了。”

尚伯文掏出匕首猛刺，黑衣人无奈，拔剑应战。

几个回合后，尚伯文才缓缓的道：“大哥，我服，我服了！”

黑衣人又是大笑。

“以后我会听你的。”尚伯文道。

黑衣人要他将那串珍珠交给自己，“大哥冤枉，我真不知道珍珠什么……”

“哦？”

话音一落，黑衣人忽然飞起一脚，将他踢入水中。

“双双那丫头，敢情也活得不耐烦了！”黑衣人一面走，一面喃喃自语，脸上的神色既邪恶，又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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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

验尸房外，查四和叶鹏翼等候尚伯文的验尸结果。

过了很久，郭药才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

“郭老爹，死因可是已找到了？”

“胸腹间淤痕处处，五脏一大半碎裂，入水并不多，如果我判断不差，是必先死在拳脚重击之下，再给人抛入水中的。”

“哦。”

“那除非堕水之后，他打从水中泅离现场，再在湖滨某一处上岸，也就在那一处遇上了凶手！”查四不禁沉吟了起来，“这件事实在离奇，为什么尚伯文要这样做？凶手又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预先在那儿等着他？说不是预谋，世间的事情真有这么巧？”

他们找到尚双双想问清楚些，可尚双双却得意的说无论怎样杀人的罪名也不会落到她的头上。

叶鹏翼查四不由瞠目结舌，怔住在当场。

尚双双笑了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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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四将尚伯文的尸体装进棺材，命人抬到了钱如山的院子里。

“你看这个人可是尚伯文！”查四问。

钱如山松过一口气，颤声道：“他是尚伯武！”

“那一串珍珠不是他卖给你？”查四再问钱如山。

“不是他，是他的大哥尚伯文！”

“这……”查四怔住在那里。

“这似乎只有一种可能！”叶鹏翼在一旁接上口，“三年前在大名府作案，被你碰上抓住了那个不是尚伯文，是尚伯武，尚伯武当时，是冒用尚伯文的名字入狱，不是说，这兄弟两个并非同胞手足，平日就勾心斗角？”

查四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立刻与叶鹏翼一起离开了钱如山的院子，奔向尚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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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家庄附近更显得阴森，庄院的大堂上燃起了一盏孤灯。

孤灯下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正在逼问着一个老人，这时，尚双双已来到了老人的身侧。

“你到底在干什么？”黑衣人问。

“等人！”

“等人。”黑衣人厉声道：“我等你！”

尚双双笑道：“我知道你在等我，而且已等了大半个时辰。”

黑衣人愕然。

尚双双反问：“你回来可是找我？”

黑衣人面色一寒道：“找那一串珍珠！”

“这一串？”尚双双探手自怀中取出了一串珍珠。

这一串珍珠与钱如山买自红蝙蝠尚伯文，但随即又被查四取去的那一串完全一个模样。

尚双双将珍珠交给黑衣人，却问道：“你尚伯文就是大盗红蝙蝠，是不是？”

黑衣人冷笑点头。

他原来才是尚伯文，才是真正的红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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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得意之际，查四忽然出现。

“崔北海那藏珍阁之上我们已见过一次！”查四两步跨入。“只可惜当时你在做着不能正面见人的事情！”

尚伯文冷笑。

查四接道：“尚姑娘所问的正是我要问的问题，不过由我来问，我敢肯定你绝不会答得那么爽快！”

尚伯文见尚双双出卖了他，不觉大为恼怒。

查四的眼睛却盯稳了尚伯文，瞬也不一瞬，随又道：“那一盒两串珍珠是我故意在崔北海的藏珍阁引你上钩，你计划周详，作案的手法干净利落，要人赃并获，可真不容易哩！”

尚伯文只是冷笑，笑声未绝，他已先出手。

查四和他打得难分难解，这时候，叶鹏翼才冷不丁的在尚伯文的背后拍了一掌，尚伯文一声惨叫，人当场昏死了过去。

查四俯身封住了尚伯文双肩几处穴道，一咬牙，左右手交错，就用那一条铁链穿上尚伯文的琵琶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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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的犯罪必须具备两个条件，那就是完整的计划和真正的逍遥法外！

这一点尚双双无疑做到了。

她虽然明显的表示出极有计划的杀人，却没有人能够指控她！

查四苦笑道：“看来我还要多谢你。”

“你不拘捕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尚双双连眼睛都有了笑意。

查四一怔，那表情就好像那嘴巴突然给人塞入了最少三条臭鱼。

等尚双双走后，“我本来已经打算再过两年，便辞去这个官职，找个合意的对象成家立室，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是打消这念头的好。”查四叹气道。

“你是怕娶着这么厉害的女人？”

查四无言，一种苦闷的寒意紧压在他的心头。

冷风又起，风吹入堂内。

灯光在摇曳。

“嘎的”一支蝙蝠忽从暗影中飞出，飞入了灯光，飞到尚伯文的尸身之上，一停又飞了出去，消失在堂外黝黑的空中！

据讲蝙蝠最喜欢吸血，尤其是那一种红蝙蝠！

“可惜”，查四的目光转落在尚伯文的身上，“我所关心的却只是这支红蝙蝠，不，即使背插双翼，这支红蝙蝠也已飞不起来了。”

两人淡笑。

长夜消逝，风仍在吹，风吹萧索。

两人的心头更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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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