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女儿很小的时候就与她深入交谈，有一天晚上，天气寒冷，我送她去省歌舞剧院少年舞蹈班习舞，我一路搂着她，说：“我非得和你妈妈离婚，但我并不后悔与她结婚。”女儿问为什么，我告诉她：“如果我和别人结婚生下的就不是你，她和别人结婚生下的也不是你，只有我和她结婚生下的才是你。”女儿说：“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没出生！”

现在回想十几年前的交谈，我觉得言犹未尽，不过当时说多了她未必理解，她才多大，七、八岁的小孩，明白我说出的那几句话就算不错了。

关于我和谁结婚，生下的是不是她，她凭直觉认为无所谓，但事实上她出生了，天天担惊受怕，在我全力保护下，总算度过了八年苦难，不容易啊，太可怜了，摊上这么一个歇斯底里的母亲，至今我还是心疼、后怕，怕她精神崩溃，毁于一旦。

女儿对自己出不出生无所谓反映了她对父母深深的失望，后来她去同学家玩发现，同学一家亲，父母相敬如宾，不仅如此，爱屋及乌，妈妈把爸爸那边的人同样当作亲人，哪像她妈妈，把爸爸那边的人统统当作仇敌！

女儿觉得同学家好温暖，我趁机给她讲了很多关于爱与恨的道理，我说，恨不是正常的情绪，恨令人咬牙切齿，不舒服，唯有与人为善，爱屋及乌，你才会感到身心愉悦放松。女儿有了自己的观察和感受，加上我多年来对她言教身传，她终于成长为一个富有爱心，热情活泼，知书达礼的好孩子。

前几天，我去给女儿送衣服，她说了一件事，学校搞校庆，她借了同事一双高跟鞋穿，还鞋时她买个一盒饼干送给同事表示感谢，我立刻夸她做得对，我说口惠而实不至谁稀罕，小气鬼没有真正的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我们又谈到她妈妈，我说：“不要记恨她，她从前打骂你是拿你当人质，目的是打击我，她是爱你的，你不爱她是不对的，连自己的妈妈都不爱你还会爱谁？你最近去看了她吗？”

女儿笑着问：“你给我讲了十几年爱与恨的道理，我早懂了，谁要你啰哩啰嗦？但为什么你还恨我妈妈？”“我恨她吗？不，‘爱其少子，甚于妇人。’我只是把你看得比你妈妈重要得多，我怕她伤害你，所以带你走，净身出户。你经历了苦难，过了这一关就是坏事变好事，就是一笔别人没有的精神财富，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后悔跟她离婚，更不后悔跟她结婚，哪怕你是我的拖油瓶，我也无怨无悔！”

女儿感动得哭了，用手掌擦擦眼泪，又噗嗤笑了，接着给我削了一个苹果，到了吃饭的时间又煮饺子，饺子煮好了，我们一边吃一边继续聊。“爸爸，我还有个问题没解决，我的意志太薄弱，遇事就心慌、想家，就想找你谈谈。”我的回答是：“第一，以后我要慢慢给你断奶，我相信你有智慧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其次，意志坚强是磨练出来的，没有天生意志坚强的；第三，爸爸乐意听你诉说，我们一起总结经验教训，爸爸是过来人，我们既是父女，又是朋友，你有这样老奸巨猾的朋友吗？”

女儿哈哈大笑：“没有，没有，你就吹吧！”

婴儿眼中的妈妈

女人的幸福源于丈夫和儿女，如果他们还很优秀，她们就会得瑟，这个小妇人，光看她的眼神和笑意，你就知道她得瑟得很，是的，幸福需要分享，幸福不能分享同样憋着慌，这是人之常情。

现在她的心里只有儿子，儿子在她眼里自然是心头肉，但我要探讨的是，妈妈在婴儿眼里是什么？人人从婴儿来，可惜不曾留下任何记忆，下面我就勉为其难，加以想象和猜测。

我们知道，初生牛犊站起后立刻去寻找妈妈的ru*头，依据这个本能，我断定婴儿眼中的妈妈首先是个ru*头，一个粉粉的相思豆，当然婴儿不会把ru*头比喻成豆儿，也无从辨认其颜色，但口感不错它是有数的。

婴儿吃饱了才会注意妈妈的脸，这张脸呢，温柔亲切，会扯起眼角和嘴角笑，而且嘴唇会动，会发出声响，婴儿想模仿，但力不从心，只好瞪着眼睛看，看了几次它认定眼前这个比它强大的活物是它的保护神，于是放下心闭上眼睛睡着了。

婴儿一觉醒来开始哭闹，因为它觉得可以、尽管哭闹，不但不会受到惩罚，还会受到大大的优待，这时妈妈的一双手上了身，好舒服，婴儿不能翻身，只会平躺着，因而血脉不畅，妈妈的手抱起它，摇来晃去，等于替它按摩，原来婴儿哭闹要妈妈抱是要按摩。

我认为婴儿的情感发育比智力发育要早得多，也许尚在子[gong]泡着就像海豚一样懂得不少感情，只是智力还没发育到让它们表达出来，它们初到人间，通过妈妈感知另一个世界，它们眼中的妈妈最初就是支离破碎的ru*头、脸和手，但绝非怪物。

儿子对母亲说了啥？

这是一幅很温馨的母子图，在游乐场，还是在幼儿园？从孩子的身高来看，不像在幼儿园，他应该上小学了吧。

年轻的母亲利用休息日带儿子到游乐场玩，玩累了，坐下稍事休息。好累啊，我想，她准是一个粗使的女工，譬如在医院或饭店打扫卫生什么的，但我没有确凿的证据，唯一的证据是她瘦骨嶙峋，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

我们再从她的打扮上加以分析，一条黑色连衣裙，哪个女人买不起？她的左手无名指套着一个戒指，不是金器，她买不起金器，不得不打一个银的凑合，也许还是镀银的呢；搁在旁边的包也不是什么名牌货，包里装着啥？那么沉甸甸的，多半是两瓶水，两个面包，还有一包爆米花，仅此而已，这是他们中午吃的干粮。

好可怜的母子啊，爸爸呢，他今天不休息，必须加班加点？妈妈被被爸爸几钱银子套牢，从此死心塌地相夫教子，他们一家可以打打牙祭上肯德基消费吗，可以骑旋转木马吗？

年轻的母亲今天着意收拾了一番，咳，也只能这样了，好在穷人和富人之间在夏天区别不大，都是短打扮，她脑后束着一个马尾巴看上去也挺不错，不用多花钱做头发，省一点是一点，但她脚上那双没绣花的凉鞋嘛，就有点不像话了，我不说了，富于同情心的读者一定会猜到“长安米贵，居大不易。”

我还是羡慕他们母子，儿子把小嘴凑过去，既是亲吻妈妈，又是说悄悄话，儿子说：“妈妈，我爱你，就像江河爱大地！”

儿子将来一定是有出息的男子汉，比“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有气魄多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