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会很怕被人说成没个性，女人尤其如此。有句话说，男人穿衣是希望自己和别人差不多，而女人穿衣则是希望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对她们来说，失去个性还不如杀了她们。也正因为每个人有各自的个性，所以才有了这多姿多彩的世界。可假如一个人特别强调个性，是否会走到反面呢？尤其是假如这个人只是个十三四岁反叛期的女孩的话。

这问题已被某个导演回答并拍成电影了。这个故事是这样的：这一家的男人早亡，母亲带着姐妹俩生活。后来姐姐出嫁走了，母亲突发脑溢血死了，于是家里就剩下了这个十三四岁的女孩。

说实话，女孩从心底里还是爱母亲的，但也很烦母亲的说教。如今她自己成了老大，自然就可完全按自己的性子来了：没了母亲唠叨，她就不用再打扫卫生，脏只是脏自己的。没了别人督促，她也不必按时更衣吃饭，穿睡衣吃方便面就行。当然上学也非情愿，不想去也没关系。这样所谓生活，就是困了睡，睡了醒。当然也还有别的事可做，例如，她烧掉了很多自认为没用的东西，在一个棚子里建了自己的“工作室”：用家里全部的刀叉摆了一个壮观的方阵，用被车碾死的兔皮做了一顶臭烘烘的帽子，将几只死耗子放在冰箱里做成标本，看它们的内脏到底是什么结构……所有这些，用女孩自己的话说，并非颓废，而只是要彰显个性。

当然，她并非孤儿，因为至少还有姐姐。姐姐一开始委托一邻居大妈照看她，然而没多久俩人就吵翻了，因为她勾引大妈的儿子一起玩脱衣舞。此后，姑姑和姑父来看她，她因姑姑唠叨太像母亲，就将她疼爱的宠物狗憋死在自己床底下。再后来，姐姐不得已辞掉工作，离开丈夫，专门来照顾她，也一样事故不断。姐姐释放了最大的宽容，仍难以包容她实在特别的个性，也不得不经常吵架：例如他同时勾引几个男孩子一起淫乱，她打电话招呼几个所谓红十字会的人说要捐献母亲衣物，然后与他们一起整夜喝酒狂欢。只是因姐姐提到了她床下死狗的事，她就赌气离家出走了。在城里却因身无分文饥渴难耐又不得不回家。姐夫希望送她到少管所，但姐姐却还想忍让。而她却还故意挑拨姐姐和姐夫的关系，差一点让他们离婚！对此她还笑着说，姐姐你很了不起，也许会做父母不敢做的事。……

就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反叛少女，简直把所有人都要折磨死了。可她居然也常常乐呵呵的把“个性”挂在嘴上，说这一切只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个性，就是要在合适的年龄做合适的事。

---忘了电影的名字，只记得到最后妹妹的手工活得到了姐姐赞许，姐妹俩一起做了些日用手工品，并出售了一些，第一次获得了别人的认可。----只是就这件事来说，假如换做妹妹看，这“认可”显然就少了一份个性，毕竟从那几张钞票里完全谈不到她的个性的发挥！

说完了电影，又联想到一个邻居的女儿。这女孩比电影里的女孩要大很多，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但却很快嫁为人妇修成了正果。---丈夫的年龄比她大一轮，丈夫的财富超过她几轮，婚前一直被人诟病，婚后夫妻恩爱倒也超出多数人的意料：

恋爱时她是很疯狂的，结婚后就慢慢平淡了下来：女孩在潜移默化或不自觉中接受了丈夫的监督，渐渐收敛了一些另类的锋芒，增添了许多成熟的美丽：从新娘变成了母亲，从叛逆转变到从众，为人温和了一些，做事得体了许多，穿着也不再另类潮流而大方得体起来。熟悉她的人再见她都说变了一个人。说女大十八变，这女孩真的是变好了。

就这样过了四五年，她好像又变了。不再对丈夫言听计从，而是开始对丈夫说不，这方面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穿衣。她说，穿戴是自己的事。女人时时处处听命于丈夫，就会丧失个性。我有自己的脑子，我要走自己的路。…….这理由别说是对闺蜜，就是路人听了都要说有道理，丈夫自然也只好容忍。

这一天，她穿的一件衣服，犹如一个傻大姐。她自以为是的问丈夫是否漂亮，丈夫只好违心的恭维她说漂亮。下一月，她为一件小事和同事打了一架，最后被单位开除。她却始终坚持说都是对方的错。再一年，她变成了彻底的家庭主妇，却发现丈夫和孩子也开始疏远她，甚至那些以前常来串门的邻居现在也不来了。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少妇如今又回归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泼妇。而她自己对此却浑然不觉，还常在丈夫面前孤芳自赏的说：这两年我虽然失去了很多，但整体素质却提高了。一个人为什么要看别人的眼色活着？我就是要保留自己的个性，就是要和别人活的不一样。

坦率的说，这女人其实也没什么错：作为家庭妇女，在家里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要做饭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关起门来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些都是人家的私事，用不着别人评头论足。

只是假如她不只是个家庭妇女，而变成了公主甚至皇帝，怕事情就不这么简单了。例如同样是穿衣服，某个皇帝要穿新装游街，显然不同于某个百姓要赤身裸跑。尽管穿不穿衣，穿什么衣，是公认的私事，可毕竟百姓裸跑没多少人看至少你还可以躲起来，可皇帝要新装游街，你就不得不看，还不得不去夸赞。---这就不再是个人的私事，而是国家的国事了。

要说“皇帝的新装”并非只在童话里，现实里也有不少翻版：“亩产13万斤水稻”算一个，“互不否定的和谐”算一个，“关键时刻，一手高举接轨大旗一手提着特色大刀”也算一个。----在这里并不是说骗子们如何的能耐到巧舌如簧，也不是说皇帝大臣们都是不知羞的傻子，实在是这普天的体制，让多数人不得不耐着性子来努力扮好自己的角色---在这个盛大而和谐的游行队伍里，与其像那个孩子冒生命危险说出那个最简单的常识，倒不如像大多数人那样幸灾乐祸的看着皇帝出丑！---既然皇帝要裸身来显示自己的个性，臣民们也只好扮演好哈巴狗摇尾就是了。

一个妇女特别的强调了自己的个性，只会让她自己和家庭感到一些不便。而一个皇帝要特别突出自己的个性，则只好把人类道德和廉耻的共性扔到一边！所谓个性和共性，所谓特色和普世，也不过这么回事。

于木鱼宅

2013-12-23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