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艳萍生活的很茫然也很混沌,总觉得还没有正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的干活的农民工快乐,没有正在烈日下顶着酷暑打扫卫生的环卫工愉悦,甚至没有无所事事的正在垃圾堆里翻捡着垃圾的流浪汉幸福,和金钱无关,因为她觉得自己过得很空虚,物质满足之后,精神上的空虚。种种的感觉夹杂在一起,让她内心充满了无助,不是生活中身体外的无人帮助,而是灵魂上的无助,这无助时常的令她孤独。
她记得梭罗曾经说过,‘灵魂所需的必需品,一件也不需要用钱去买’,现在她理解了,那是金钱永远 都不可能买来的。
但是现在,这种种的感觉,正在慢慢地变淡,被他的微笑所稀释。
每每有一缕心弦触到他,路艳萍的内心就会隐隐地地孵出一丝丝期盼和怀想。这使她兴奋,也令她惶恐:已过而立之年的自己,怎么还会萌生出少女般的情愫呢?是自己太孤独了吗?还是自己压抑的太久了?亦或是自己现在真的找到了少女时代心里所幻想的白马王子?自己已经过了对白马王子憧憬的年龄,不应该再有那非分之想了,可总该给自己一个这种想法产生的理由和原因吧。
还在上高中的时候,路艳萍学习之外,就阅读了大量的中外的文学名著,特别是那些悱恻缠绵的爱情小 说和情爱诗歌,总让她感动,情深处不知道流下了多少感动的泪水。大学期间,她不仅仅只限于阅读,并且自己还动笔创作了数篇令室友都为之赞叹的爱情小说,让她们也跟着奉献了诸多的眼泪和对她的钦佩,纷纷说不拿去投稿刊发真是埋没和可惜了。说归说,路艳萍还真的没有她们那种想法,她认为这都是自己 对爱情的理想和追求,只属于自己内心的秘密,是不能和他人分享,哪怕轻触的,因为这是神圣的。虽然阅读和创作了许多的爱情小说,可路艳萍在大学期间,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一次恋爱。这让她身边走马灯似的垂涎和追求她的男人们,悻悻之余,都酸溜溜的私下称她为‘冷美人’。哪个少女不怀春呢?更何况是相貌美丽气质高雅的对永恒的爱情又赋予了那么多的幻想和希望的路艳萍。其实,她的内心深处同样的渴望,或许比别人的渴望还要多的拥有一份甜蜜的爱情,滋润自己。只是,追求她的男人们,要么没有她希翼的温柔,要么没有她想要的浪漫,总言之是没有她心中想象的那种完美,所以她不随世事沉浮的坚持着自己.坚守着自己。她是为了碰上一个真正的,能和自己内心深处完全想象的恋人,把自己如同爱情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完完全全的奉献出去:献给他,献给爱情。
而生活,千姿百态风情万种的生活,总是不以人的意志呈现在人们的眼前的,总是和人们开着这样那样的戏谑的玩笑,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了。所以,直到大学毕业,陆艳萍也没能够遇到一个让她心仪的白马王子。这让追求过她的男人们,失望之中又顿感平衡。
男大当婚,女大了自然当嫁了。在离她的家乡数百公里的某座城市里的某家公司工作了三年之后,在焦灼的父母和亲朋好友的关心,以及热情同事的撮合之下,陆艳萍终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丈夫和她同岁,在本市一家行政单位的中层部门任要职,虽说相貌一般,文采平平,可家境殷实,加上在市里某大局任局长传言有呼风唤雨的能力的父亲,人们都说其前途不可小觑。这桩郎才女貌的姻缘,得到了所有看好着的祝福。
言外之意陆艳萍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掉在福窝里了。
谈不上不满意,更谈不上满意。经过几年生活的磨练,陆艳萍那颗激情澎湃的心早归于了平静,她明白自己已经过了憧憬的年代,生命里许许多多的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特别是幻想中的爱情,那是需要深深地藏在心底的,只能在孤单无助的时候,慢慢的咀嚼,幽幽的品味。她只是要把自己嫁出去而已,给自己未来的人生一个温暖的归宿,步绝大多数女人的后尘。小说毕竟是小说,比不得现实,是疯子们编造出来,让傻子们看的,哪能当真呢!
短暂的蜜月度过,他们的婚姻就趋于了平淡,平淡的如同每一个日复一日的家庭,幸亏儿子的出生填补了她那有些抑郁的心情。对浪漫的爱情,哪怕是她现在的婚姻,陆艳萍都不再奢望了,她只是一心一意的想着,把儿子平平安安的抚养大,把父母健健康康的侍候好,和丈夫顺顺利利的同白头,自己也就完成了做一个母亲,一个女儿,一个妻子的三重责任了。这几乎是每一个平凡的女人都经历的生命历程,不论是否幸福,不论是否心甘情愿,都得按部就班。
他叫海风,正是他,在陆艳萍心中死水般的清潭里,投下了一枚五色的石子,让她沉寂的心海,又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并慢慢地四散开去,使她原以为再也不会激动的心,沸腾了起来。提起他时,陆艳萍公司里的女人们,都私下里亲切的称他为风。虽然他只是一个送水工,一个好像永远都长不大的大男孩。
也难怪,他那单调的有点纤长的瘦高个,干净却浓密的稍长的头发,时常的挂在嘴角的天真烂漫的微笑,好像能说话又能探出女人内心秘密的透着些许忧郁的眼睛,让每一个懂风情有爱意的女人,在他的面前,都会不知不觉地把自己提高到一个姐姐,甚至于一个母亲的地位,忍不住的想要爱恋他。自然而然的,他就成了公司里大多数女同事们的开心的话题。
他每次来送水时,都有爱卖弄风情的女同事,挑逗似的搭讪他一阵,然后在他微微的尴尬中干完手里的活走后,嘎嘎地坏笑一番,议论一番。有的说他像香港的某个明星,也有的说他像台湾的某个明星,还有的辩论说他像正走红的韩剧里的某个明星,但透过他那不凡的气质和高雅的涵养,陆艳萍能看出来,无论像谁,他只都是他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海风。
他的气质以及形象和陆艳萍都很接近,公司里几个和她关系好的闺蜜,私底下都玩笑的称他俩有夫妻相,有特别的吸引力似的,每次海风来送水时,和陆艳萍的目光都会短暂的聚焦在一起几秒的时间,然后都惊慌的错开。正是这种目光的交际,让陆艳萍的心里有种怀想和期盼,让她重生出少女般的情愫。但她明白,她已经过了恋爱的时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平淡如水的生活,平平淡淡的过下去,让孩子让丈夫也让自己依然有爱,让这个家依然温暖。
愿望总是美好的,而现实却总是残忍的,对于有的人来说,也许是对你,也许是对我,也许是对他,包括美丽善良的陆艳萍。无须抱怨,无须伤心,要么承受,要么挣脱。
在陆艳萍压抑自己,满怀真诚的考虑这个家时,她发现升任副局长没多久的丈夫有了明显的变化。以加班或应酬为由回家的时间晚多了,即使有时候按时下班,回家后比以前的话更少了,不是看电视就是玩电脑,要么常常的躲着她支支吾吾的打接电话,收发信息。凭着一个女人的直觉,综合以前关于丈夫的风言风雨,陆艳萍相信,丈夫一定是在外面有了甚至是又有了其他的女人。这个不详的想法一占据她的心头,她就感觉心的上面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一样,在这个炙热的夏天令她难受。她很想找个人倾诉,可这样的事怎么好向别人说呢?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她又没有捉奸在床,只是猜测和怀疑。她试着和丈夫交流沟通,委婉的要丈夫洁身自好,不要授人以了把柄,影响自身的形象,影响家人的名声。面对她的忍耐和规劝,丈夫要么不置可否,要么嗤之以鼻,一副救世主的模样。从生活里陆艳萍早就感觉了出来,在丈夫的印象里,他们的婚姻是不平等的:她是高攀着,而他,则是施舍者。自尊心已经遭到伤害的陆艳萍,这次的自尊心遭受了更大的伤害。
她想报复,想到了出轨,和丈夫一样的出轨,但一想到自己的声誉,孩子的声誉,远方的父母亲人的声誉,她都愤愤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让自己无声的压抑着。
阴沉闷热的这天下午,下了班的陆艳萍谢绝了同事的吃请,把汽车停放在单位里,一个人步行在回家的路上。她想梳理一下这些日子来凌乱的头绪,让自己放松放松,冷静冷静。
被太阳毒晒着,承载着人来车往的喧嚣的柏油路面,被蒸过似的,在不远处的前后,升腾起的阵阵的热浪,使陆艳萍的心情不仅没有安静,反而烦躁起来。她稍低着头,不顾一切的向前走着,她已经很多天没像周围其他的女人那样,戴着墨镜,披着白纱,抹着厚厚的防晒霜,打着艳丽的遮阳伞,还直往路边的树荫下躲。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她已迷失了自己,不知要为谁装扮了,对就要心死的陆艳萍来言,容颜已是无足轻重无关紧要了。
走着走着,她感觉似乎凉爽了许多,抬头望望,面目狰狞的阳光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厚厚的一层乌云给遮住了,看看周围,路两边的树叶,也都在哗啦哗啦的随风摇曳起来。“夏天的天,真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这样想着没走几步,就有两滴很大很重的雨点,落在了她的身上,紧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一阵连一阵的雨瀑就从天而降,让措手不及的人们弯着腰,纷纷地跑向路边的门面房里或者屋檐下避雨。
陆艳萍没有跑,惊慌了一下后,她倒镇定了,她倒想让这场雨能够把压抑的已经麻木的自己清醒过来,所以她还是不慌不忙的朝前走着,几步的功夫,她的身上就全湿透了,单薄的衣服刹那间变为了紧身衣贴在身上,隐约的表露着她丰满和性感的躯体,引得避雨的人们那惊诧和贪婪的目光久久地不忍离去。
在各种想法交织的目光中,她反倒抬起了头,挺起了胸,因为就在这一刻,她的心里突然的萌生出一种宣泄感,忧伤被宣泄的感觉,让她失去理智似的兴奋。
雨越下越大,连撑着伞的人都不断的挤着去避雨了,只有陆艳萍,在不停地走着,走着,此刻,她心里所想的是这场雨能永远的落下去,冲刷掉她认为丈夫带给她的某种耻辱,冲刷掉她内心里无法排挤的苦闷。她能一直不停地走下去,走出这座虚伪的城市,走出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自己。
在一家门面不大,却也挤满了避雨的人的饭店门口,正自顾自地往前走的陆艳萍突然被一个冲到自己面前的人吓了一大跳:“陆姐,你着急回家也得等过了这阵子再走啊”。
话音未落,一把雨伞已遮在了陆艳萍的头顶。她定睛一看,边说话边撑伞的人是海风。
看见海风站在自己的面前,陆艳萍的脸有点发烧般的红润。
“姐,快到屋里避避雨,你看你,孩子在家没事的,你这么急忙赶回家,全身都湿透了”。
海风说这话时,声音很大,让陆艳萍忽然意识到,这话其实不是说给自己,应该是说给饭店里面正用各色的眼光盯着自己的避雨的人们听的,以免自己尴尬。
意识到这里,她怀着感激不由自主的随着海风进入到饭店里。而且,听到海风的话,饭店里人们的不同的目光,全都充满了赞许和敬佩的眼神。
“服务员,请找个单间”。
挤过拥挤的人群,在服务台前,海风安排过服务员后,又对着陆艳萍说“姐,你先去稍等一会,我去去就回”。
语气犹如和一个至亲的人说话,使人觉察不到丝毫的外气和假意,让人恍然以为他们真的是亲姐弟。‘真的是一个体贴他人,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好男人’。想到这,陆艳萍感激之上又涌现出丝丝的温暖。
在饭店二楼的一间不大的雅间里,正当陆艳萍坐在桌子旁,一边听着屋外哗哗的雨声,一边不解地想着海风为何把自己一人扔在这里时,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并且有人轻轻的叫着陆姐。
她听出了,那是海风的声音。
“进来啊,门没有锁”。
一边说,陆艳萍一边站了起来。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海风站在门口,一只手里拿着一条新毛巾和一新件衣服,一只手里拎着一把往下流水的雨伞,他的小腿处的裤腿全湿透了,上衣也留着片片的水渍。
“陆姐,你的衣服全湿透了,弄不好会着凉的,我刚刚买了件衣服,你迁就着试试吧”。
说完,海风把伞竖立在门边,走进屋里,把毛巾和衣服放在陆艳萍跟前的桌子上,就走出房间,随手轻轻的关上门。
此时,陆艳萍终于明白了海风的行为,她的眼睛禁不住的湿润了。幸好还有头发上的雨水不停滑下。
匆匆的揩干头上和身上的雨水,换上海风买来的衣服,陆艳萍不仅觉得身体舒服了,连心里都舒畅起来。她浑身上下又整理了一阵,才把湿衣服叠在一起,放在墙角的一个板凳上,然后轻轻的打开房门,对着站立在门旁边的海风嫣然的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进来吧,海风”。
步入房间,海风不经意的上下打量了陆艳萍一眼,笑着说“陆姐,你这身素美,让我有种回归田园的感觉”。
陆艳萍又不好意思的笑笑,发自非肺腑的说“谢谢你海风,多少钱啊,我把衣服钱给你”。
“客气啥,陆姐,这值不了几个钱,你能穿我买的衣服就是给我面子了,提啥钱啊,可惜我只能给你买这个档次的衣服,让你暂时的裹裹身子,等回去了,还是让我哥给你买好的吧”。
“他”? 陆艳萍只是苦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 陆姐,天还下着雨,也该吃晚饭了,如果你没事的话,我们就在这里迁就吃一点,我请客”。
海风试探着问。
海风的提议让本来无事可做回到家也是无聊的陆艳萍想都没想的就了应承的下来,爽快的说“好啊,但是我请客啊,也算是谢意”。
点了四个小菜,要了两瓶啤酒,他们围坐在圆桌旁,面对面的坐下来,开始边吃边聊。
海风是国内某名牌大学的学生,毕业后曾在国家的行政单位工作过,也在国内外知名的企业做过,家庭条件谈不上特别优越,但也有许多足让同龄人羡慕的地方。
“放弃那么舒适的生活,你怎么做这个了呢”?
‘怪不得有令人称道的高贵的素质和高雅的气质’。陆艳萍心里想过,就很惊奇的问。
海风轻轻的呷了一口啤酒,然后淡淡地一笑“或许是性格的缘由吧,许许多多的人包括我的大多数朋友,对我的选择都不能理解。但我认为,生命只是一个我们存在的过程,从出生到死亡,是我们从这条路到另一条路而已而生活,生活则是一场经历,酸甜苦辣,悲欢喜乐,我品尝过罢了。我常常的想,我们现在人生活的有些本质倒末了,对身体之外的东西追求过多,却忽略了生命内涵的东西,忘记了存在的意义,越来越趋向于动物,我觉得这是我们的悲哀。”“呵呵,我更悲哀了,生活在这个生活里,却又想逃避出这个生活”。
说到自己,海风自嘲的微笑了一下,接着又说“当然了,也有羡慕我的,因为他们也想像我一样的生活,但因了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他们却做不到”。
陆艳萍也笑了,若有所思的跟着海风的笑。
当她听海风讲他自己在不同的城市做过保安员外卖工还有饭店的小时工等各种体力活的工作时,她更惊奇了,惊奇的不仅是他所做过的工作,而是他讲述时的那种幽默风趣的话语和神情,仿佛不是说他自己,而是说他的某些朋友甚至是他不相识的人的那种开朗豁达。她同时在心里幽幽的想他的这种生活不正是自己想要但却没勇气做到的吗?
“你怎么受得了了,我认为你做的那些事可都是些苦力活,你那么优秀,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 呵呵”。听陆艳萍这样问,海风爽朗的笑了:“那是你的认为。我在每一个城市所做的每一个工作,都是为了让自己的生命去经历去体验,让城市去拥抱我,让我去触摸城市,为曾经的存在暂加一些内涵。虽然挣钱不多,但足以让我不花本钱的旅游了,这样的生活我很充实很满足也感觉很幸福。哦,记得前不久有报道说,美国某所著名的大学校长,在退休后,跟随着流浪汉流浪了几个月呢,就是为了体验生活和生命”。
“是啊,有钱了不一定幸福,只要心里感觉不幸福”。陆艳萍黯然的接道。
她端起酒杯,对着海风,用一种已经释然的口气说“真羡慕你这种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哪天我跟你一起周游去”。
“好啊,为了共同的理想,干杯”。
海风兴奋地端起酒杯,一边说着玩笑话一边迎着陆艳萍的酒杯,铛的一声,清脆的碰了一下。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街边的路灯和闪烁的霓虹灯也都相继的被点亮,不知不觉的黑夜来临了。陆艳萍执意的买了单后,在饭店的门口,海风说:“陆姐,你自己回吧,我还要趁此机会好好的领略一下这座城市的雨后风采呢”。
陆艳萍迟疑了一下,想说什么没说出口,只是点点头,轻轻地说:“好的”。
儿子还不是放假回家的日子,丈夫打来了电话,语气如同以往漠然的说今晚有应酬,晚点回家或者不回家了,让她先休息。她心里清楚,这只是官话,夫妻间暂没撕破脸皮的应付,各自心知肚明,打不打电话只是一种形式,走走过场。
窗外远远近近的高楼上的灯光不断的熄灭着,夜正在加深,躺在床上,陆艳萍翻来覆去的,怎么都没有一点睡意。她的脑海里过山车样的反复着海风说的话,讲的故事,让她的心里觉得惆怅,想着想着,她终于明白了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海风这样的男人正是她过去心里要追寻的白马王子,而海风正在生活的生活,也正是自己想要追求的生活。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海风大男孩般的有点忧郁的面容,坦荡爽朗的笑,还有羞涩的让人爱怜的神情。她的心忽的颤抖了一下,便赶紧的劝慰自己,已经过了想入非非的年龄,要正视现实。
苦笑一下,她熄灭了灯,让自己啥都不想,只是听着窗外渐渐地稀疏的汽车的机器和喇叭声,她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两天之后,来送水的不再是海风了,这让陆艳萍科室里的几个姐妹们都有点惊讶有点失落的想怎么换人了,难道是辞工不做了吗?
这是一个年龄不大撒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没有任何特色的年轻人。
“小伙子,你们那个叫海风的工人怎么没来呀”。终于,一个姐妹在这个送水工将要做好工作的时候,忍不住的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想那个帅哥了吧,是不是昨晚梦见人家啦”。有谁打趣的问。
“去去去,我知道你想了,我可是替你问的”。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开心过后,送水的小伙子才有点手足无措的微红着脸慢慢地说:“他请了几天的假,说要把这座城市的风景名胜都游览一遍”。
“真潇洒啊,跟着这样的男人生活一定很浪漫”。
送水的小伙子走后,科室里的姐妹们又纷纷议论起来。
在不绝的赞叹中,陆艳萍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透过窗玻璃,目光黯淡的望着楼下街道上各色的行人车辆,她的思绪已定格在前天那场雨中的场景里,并且这两天一直记忆犹新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哟,看我们的陆美人动凡心了,在不声不响地闷想情人呢”。
“是你心动了吧,不好意思说,就栽赃嫁祸吧你”。
陆艳萍微笑的掩饰着自己的心事,回头轻轻回敬的一句,又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陆艳萍没有笑,她把目又光投向了窗外。
下班后,一个姐妹请吃的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叽叽喳喳的找好了饭店。
也许是好久没有聚过餐了,这顿饭吃得很放纵,连不胜酒力的陆艳萍也兴奋地喝下了三瓶啤酒。饭后,她们决定再放纵放纵,到一家歌厅嚎几嗓子去。丈夫打电话说又要加班加班,晚回家。
经过一间包房的门口时,陆艳萍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她刚在门口迟疑下脚步,便被同伴们连推带搡进了自己的包间。可是,嗓音悦耳的她,却怎么都没有心情唱,礼节性地献了一首歌曲,便悄悄地走出包间,来到那间透出她熟悉的嗓音的那所包间。
透过门上的一块玻璃,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她的丈夫,正在和一个比自己要年轻的女人搂抱在一起唱着歌,那如痴如醉的神情,在闪烁的霓虹灯下,直刺她的双眼,直捅她的心腹,让她怒不可遏地忍耐不住地猛地推开房门,气势汹汹地站在了两人的面前。
刚想发作的丈夫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陆艳萍,一副窘相的急忙把搂在那个女人腰上的手放开,站起身来,又惊又气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真的站在了丈夫的跟前,陆艳萍倒觉得清醒了,好像酒劲都挥发走了,便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对着丈夫身边的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是丈夫的一个下属,他传闻中的红颜之一。然后望着他的脸深沉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这就是你说的加班吗”?
“嫂子,你也来玩啊,是这样的,我今天有点无聊,就请领导陪我出来唱唱歌,你该不会吃醋了”。
那女的一边说,一边又有意似的扭脸对着陆艳萍的丈夫媚笑了一下,紧接着说:“不是不放心来跟踪领导吧,要不也是陪哪个领导来开开心。要不在先这里玩会”。
她的言谈举止,把陆艳萍强压在心底的怒火腾地燃了起来,她几乎是大吼地说道:“不要把我想的和你一样的下贱”。她一边愤怒地说,一边用手指头指着那女的鼻子。
“你这样骂人可就不对了,我哪里下贱了,你问问我们领导,我哪里下贱了”。
那女的撅起嘴,气急败坏的说着,一只手拽住陆艳萍的丈夫的胳膊不停地摔着,同时用求救的眼光可怜巴巴望着他的脸。
看到那女的可怜的眼光,陆艳萍的丈夫一下子回过神似的,立刻沉下脸,接过那女的话茬,冷冷的对着陆艳萍说:“那你怎么也在这儿,是跟踪我还是陪领导消遣”?
“跟踪?你们还没那么高贵,陪领导?你以为我会和她一样的贱!一个男人,可以没有权力地位,但是不能没有道德良心,一个女人,可以没有美貌金钱,但不能没有人格尊严”。
我哪里贱了,那女的提高是声调,不甘示弱吵架似的说。
“再胡说八道小心烂舌头,快向她道歉”。
丈夫恶狠狠的话语让陆艳萍愤怒了‘
“不贱吗就是下贱,不下贱怎么会在这里搂搂抱抱,你们啥关系”?
她冲着丈夫和那女人怒吼着
那女的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恼羞成怒的说道:“是我下贱吗?不找个地方撒泡尿照照去,连男人都留不住的女人,有啥资格说三道四”。
说完,示威似的往陆艳萍丈夫的身上靠了靠,他俩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她的言行彻底的激怒了陆艳萍,要失去理智一样“好啊,我让你贱我让你再贱”。有点歇斯底里的说着,她一边伸出手,往那女的头上脸上抓挠去。
那女的头发被扯掉几根后,也发疯似的两只手在陆艳萍的头上脸上乱抓着,两人顿时撕打在一起。
打了几下,陆艳萍看到丈夫的两只胳膊挡在了她俩中间,她的心里霎时得到了一丝欣慰看来丈夫对自己还是存有夫妻情意的,但这个想法刚刚闪过,她就懵了,丈夫的两只手只是紧紧地拽着她的手,使自己不能动弹,而那个女的手却可以随意的在她的头上身上厮打。
得了便宜还卖乖,那女的打了陆艳萍几下之后,便喊着陆艳萍丈夫的名字,故作吃亏了大声的说:“你老婆要打死我了,你问不问”?
听那女的这么一喊,陆艳萍的丈夫马上喊道:“助手,都住手”。说着,用力的在陆艳萍的身上狠狠地推搡了一下,把她推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你打我”?
丈夫这措手不及的一巴掌,倒使得陆艳萍着魔般的安静了下来。虽说丈夫对她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的,也有争吵,但这毕竟是第一次动手打她,并且还是在她所不齿的破坏她家庭的第三者面前,她的人格和尊严在刹那间都被甩到了地上,摔的粉碎。她的身上火辣辣的,此刻心底却冷冰冰的,她拉开房间的门,双手捂着脸,满面泪水踉踉跄跄的向歌厅外跑去,让身边的服务生们都面面相觑。在门口她坐上一辆出租车后,就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叫司机开车。
一边缓慢地前行,年龄和城府成正比的四十多岁的司机一边察言悦色着小心翼翼地问她去哪。
“一直走吧”。
陆艳萍有气无力的说,但她的泪水却气势汹汹的从眼睛里控制不住的滑落着,把她的脸颊都打湿了。她只是无声的落泪,并没有哭泣,这一刻除了悲痛欲绝的伤心,她把自己都忘记了。
已经行了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快要到市郊了,从后视镜里不停*窥她的司机轻声的问她,还有多久就到家了。
她微微地摇摇头,不是摇给司机的,那是摇给心灵中的她自己的,因为她的心里现在已经没有了家的概念,此刻的家只是一个空洞洞的词汇,没有了任何的温暖,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哪里。
她把目光投向车窗外,那一闪而过的街灯和不时交会的车灯,让她的内心突然想去流浪,离开家,离开这座城市,到一个陌生的能让她忘乎所以的地方,走得远远地,越远越好。
想到流浪,她竟然想起了海风,他那王子般忧郁的气质,孩子般爽朗的欢笑,还有那个雨中的情节,在这个让她绝望冰冻的夜海里,突然之间象一条独木舟托举着她,象一支蜡烛温暖着她,她的心里顿时产生了一个想法她找到了一个可以听自己倾诉的人。她稍稍的振作了一下精神,让司机掉头往她的公司驶去。
看着贴在墙上的写着送水工海风名字的电话时,陆艳萍又有点迟疑了,只是在心里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她还是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那个陌生又让她期待的号码。
在滴滴的等待声里,她的心既期待又畏惧,想让对方早点接电话,又想让这滴滴的声音一直的响下去。就在她如释重负又稍有点失望的认为海风不会接电话时,她却听到了令她心情矛盾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哪位”?
那声音给人一种睡意朦胧的感觉,刚刚睡醒似的。
“海风吗,我是陆艳萍,打扰你休息了吗”?
陆艳萍把屈辱的伤心和无处倾诉的委屈尽力地压在心底,忍着心痛,慢慢地说。
“是陆姐啊,我没事,你有事吗”?
海风那略感意外的富有磁性的声音,此刻犹如黑夜里的烛光一般,温暖了她的心,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哭腔对海风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个人陪我说会话,你现在有时间吗?说完,她就忍耐不住的抽泣起来。
听到她的哭泣,海风急促地说:“你在哪里啊陆姐你等着,我这就去”。
听她说她在公司后,他立马说:“你等着陆姐,我这就到”。
挂上电话,陆艳萍把目光出神地望着窗外院子里惨淡的灯光,看着看着,她终于伏在办公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手机来电的铃声使她停止了啜泣,是歌厅里的同伴们打来的,她没有接听,只是在铃声停止后回了条信息,说有点私事先回家了,就关掉了手机,然后把目光又投向了院子里惨淡的灯光,听着院外时断时续的汽车机器声发呆。
约莫十多分钟的时间,海风匆匆的脚步声就渐渐地走近,随后,她又听到了办公室门口传来的他那略含焦灼的叫陆姐的轻微的喊声。
看到眼前风尘仆仆的充满倦怠的海风那满含关爱的眼神,陆艳萍心里的委屈连同对他的感激再一次的涌上心头,她猛地把海风紧紧地搂住,再次失声的痛哭起来。
她的举动使海风顿时手足无措,两只手一会高举,一会悬在她的身后,嘴里却是不停地说“陆姐,你没事吧”。
其实,陆艳萍只是想找一个发泄的的平台,发泄一下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也难怪,一个看似家庭幸福的人,在幸福的外表包装下,内涵所包裹的痛楚,该从哪个地方捅丝缝隙,向人诉说呢?又向谁诉说呢?孩子还小,不会懂得大人内心的苦闷的,她也不想在孩子纯真的世界里,涂抹下大人们虚伪的色彩;向父母吗?那只会让他们陪着自己伤心;向朋友吗?也许他们在明面劝慰自己的同时,心底却暗暗地窃喜。或者,被他们当做饭后的笑料,叽叽地耻笑呢。而海风是最适合的人选,因为他不属于这座城市,他只是这座城市的一个过客,即使他把她的事情传播开去,那也只是在遥远的地方一个遥远的故事,况且,她感觉海风是真真切切的关心她。
哭了一阵,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陆艳萍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海风,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边示意海风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样失态吗”?
陆艳萍平静了情绪后,自嘲地问海风。
“象陆姐这样平常沉稳贤淑的人,我想一定是遇到了不能言说的伤心事,才会这样的”。
海风爱怜的看着陆艳萍的脸,若有所思的的说。
“你能倾听吗”?
陆艳萍的话让海风楞了一下,随即说:“谢谢陆姐对我的的信任”。
陆艳萍咧嘴苦笑了笑,就目光茫然的望着窗外,缓缓地讲述起来。从她的童年,她的梦想开始,一直到结婚这么多年的生活状态,直到今晚发生的事结束。
她讲的很平静,很悠长,不论是过去了的使她铭记的开心事,还是这些年来令她伤心的事,她讲的都很漠然,不像是讲她自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海风只是静静的望着陆艳萍的脸,认真地倾听着,偶尔会随着她曾经的梦想,兴奋一下,时而也会为她的不幸,动容一下,间或称赞一下,劝慰一下,这一切小小的语言和表情,都使陆艳萍觉得心情很舒畅,认为自己真的找对了一个可以放心倾诉的对象。讲完后,虽然她感觉身体有点疲惫的累,但心里却是轻松了很多。那是灵魂上的轻松,因为在此刻她自己给自己卸下了生活压在她生命上的重荷。
“ 陆姐,刚见你第一眼时,我欣赏你的贤淑和文静,现在,我又钦佩你的坚强了,但不幸总会过去的,过了今晚,明天的太阳又会为我们升起的”。
“谢谢你海风,谢谢你能耐心地倾听我的故事”。陆艳萍由衷地说。
“陆姐,应该是我谢谢你对我这样的信任,把你的故事和心事能讲给我听”。
海风说完,他们俩对望了一眼,然后都把脸扭到一边去。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要不,陆哥该担心了”。沉默了一会后,海风对陆艳萍说。
听到海风提起丈夫,陆艳萍的心情啥那又沉重起来,但她还是站起身来对海风说:“不影响你休息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折腾,陆艳萍感觉自己晚上喝下的两瓶啤酒已经挥发殆尽,自己完全的清醒了,甚至比往常都还要清醒,就开着自己停放在公司的车,送海风回去。她开的很慢,像是忧心忡忡,又像是考虑着满腹的心事。但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行着行着,陆艳萍好像做了个什么决定似的,毅然的加速,拐向另一条路急速驶去,让海风大惑不解。
“陆姐,刚才的那条路是对的啊”。海风瞅着陆艳萍的脸呆呆的问。
陆艳萍没有说话,只是用深情地眼光看了海风一眼,一直朝前驶去,直到一家宾馆的门口,她把车子开了进去,下了车,领着一脸茫然的海风,在服务台前,登记了一间单人房。
“陆姐,哪能让你破费,我租赁的房子就够我睡了”。
跟在一言不发的陆艳萍身后,海风有点感激,又有点受宠若惊的说。
陆艳萍还是没有说话,等进到了房间,她反身把门关上,一下子搂住了海风,才喃喃地说“海风,今夜我们就住在一起”。
海风楞了一下,惊诧地说“这样不好,陆姐,我不能伤害你的”。
但陆艳萍没有说话,只是踮起脚尖,搂住海风的脖子,急切地用双唇找寻着海风的双唇,迟疑了一下,海风就顺势抱起来陆艳萍,一边深吻着,一边向里面边走去。
已记不清有多久没和丈夫哪怕是例行公事的同床共眠了,在他们水乳交融的这一刻,陆艳萍彻底的放松了自己,放弃了自己。在报复的心态下,在生理的满足中,在心灵的依赖里,她不停的*吟着,无所顾忌地*吟着,仿佛整个的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了,此时此刻她变成了一个逐浪者,从一个浪潮冲上又一个浪潮,她流连在爱的天堂里,让发自灵魂深处的爱,象沉闷了千年的火山一样的爆发起来。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重新回到了童年时代,少女时代,又回到了原生的自己,曾经自己所希望的自己。
“这几天你怎么失踪了,那几个姐妹们的心情好郁闷”。
沉默一阵,陆艳萍首先打破了温存之后的尴尬,她半玩笑半当真的说。
“我还没有这么大的魅力吧”。听她这么一说,海风的脸上又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他轻轻地撩开散乱在陆艳萍脸上的几缕长发,接着说:“这几天我到附近县市的几个景区来游玩了一阵,今天下午刚刚回来”。随后,在陆艳萍的好奇心的驱动下,海风饶有兴趣的对她讲述起这几天的游历路程,他讲的有声有色,让已经不知道游览了多少次的陆艳萍又倍感新鲜,好像没去过一样,又好像重游了一次。
“我是你的第几个”?
说话的过程中,陆艳萍的心颤动了一下,她盯着海风的眼睛,严肃的问。
“第二个,第一个是我的女朋友,大学时的同学,也曾经是我的同事,谈了两年多,受不了我的这种生活方式,分手了”。
海风若有所思的瞅着房间的某一个点幽幽的说,陆艳萍看出来了,他陷入了回忆和思念之中,他很爱他的女朋友的。
“又谈了几个”?
“ 我的这种生活方式,听起来不错,但真的要去自己去做,还真没有女孩子能适应,所以,我想过几年再说”。
“还找过其他的女人吗”?陆艳萍若有所指的问。
“我总觉得,两情相悦首先要有情的,否则,那可以说不怎么是人,真的是动物了,所以,我宁愿忍着,或者”,说到这里,海风笑了笑:“不说你也知道吧”。
陆艳萍也笑了。
“不爱的人,我是不会碰她的”。说完,海风在陆艳萍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他的话让陆艳萍很欣赏也很满足,因为他的想法和她很接近,同时她听出了他的话外话他是喜爱自己的,最起码是喜欢自己。
随着交往的增多,陆艳萍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海风了。其实,这只是一种精神上的依恋,他们俩也很少在一起的,大多的时候,是每天闲暇时发几个信息,打几个电话,陆艳萍更期待的是在海风送水时,他那含情脉脉的足以令所有女人都羡慕的目光,让她憧憬,使她幸福,让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那个充满活力又满怀激情的自己又回来了,,因此她的脸上时常挂着甜蜜和幸福,同事们都说她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更漂亮更年轻了。她也感觉出了自己的变化,这变化的原因她自然明白,还有海风也知道那是爱情的力量。
经过歌厅的事件后,丈夫更是很少回家了,只是在孩子放假的时候才回家看看,领孩子玩玩,给孩子买点东西,对陆艳萍则象陌生人一样,如同不存在似的,视而不见。对于对自己的漠视,陆艳萍气的肺都要炸了,离婚,离开他,也告别自己都不耻的偷偷摸摸地地下情,和海风正大光明的生活在一起。当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象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牢牢地占据了她的心头,让她再也不愿忍受,再也不能忍受了。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海风时,海风沉默了,思索了很久,满怀忧郁地说:“我只是一个过客,生命的一个过客,这座城市的一个过客,你身边的一个过客,我不能给你物质上的富足的”。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给我一座金山我都不会换的,这不是用我的未来做赌注,而是为我的未来找寻幸福”。
“我们离婚吧”。
当陆艳萍打电话给几天未见面的丈夫回家告诉自己的这一决定时,她觉得丈夫一定会大吃一惊,那样,或许自己会心软的。但丈夫的反应却让她意外,他只是不经意的看她一眼,淡淡地问为什么。
“我也找了个情人,我要和他生活在一起”。
说这话时,她认定他会恼羞成怒,声嘶力竭地和自己大闹一通,甚至会动手再打自己几下,她已经做好了思想上的准备,身体上的准备,真要动手了,自己的负疚倒会少一些,使自己轻松一些的。
又出乎她的意料,听了她的话,他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依然用不屑的口气说那不正好,你找你的,我找我的,谁都不吃亏,就这样生活,反正现在许多人都这样凑合。
陆艳萍想象不到丈夫竟然会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把她心中仅存的一丝泡沫般的希望都戳破碎了。她有点歇斯底里的嚷道:“无耻,我们一定要离婚”。
听完她的咆哮,她丈夫瞅了她一眼,就起身向屋外走去,边走边狠狠地说:“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想离婚没门”。砰的一声用力的甩上门,扬长而去。
明白了陆艳萍的想法后,海风也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一方面,和陆艳萍接触次数越多,交往时间越长,他就越爱陆艳萍。如果说刚开始是一见钟情吸引了他,抱有好感的喜欢她,现在则是实实在在地爱上了她。她的高雅的不同凡响的气质,令他着迷,她的高贵的不同俗人的品格,使他爱恋。另一方面,他感觉体会出了陆艳萍的痛苦,这痛苦让他自责。因为他认为这痛苦是自己带给她的,如果自己不曾出现在她的身边,她的生活或许是另一个状况,可能不会这样痛苦的。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对方幸福,而不是痛苦。此后和陆艳萍的每一次联络之后的甜蜜过后,他都会坠入不尽的痛苦,为自己,更为自己给陆艳萍带来的痛苦。数天的思前想后,他认定这是一个没有结果,只会让人痛苦的爱,于是他决定离开她,离开这座令他甜蜜幸福,也令他伤感痛苦的城市。游历了那么多的地方,这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现象,他心里清楚,是因为他对这里倾注了感情倾注了真爱。而付出了真心和真情却得不到结果的爱,不仅仅是他,会使每一个人都痛苦的。他要重新开始他的生命之旅,到另一座城市去。其实他早该出发了,他早已经把这座城市连同周边的名胜古迹人文景观,都浏览过了,如果不是他在这里找到了真爱并付出了真爱,如果不是他的心里有了牵绊并被牵绊,如果,不用如果了,说穿了,千万个如果归根结底只有一个,那就是如果没有遇见陆艳萍,他早已经走了,和以往一样,满怀充实愉悦的心情走了。但这次他知道他已经做不到了,即使真的走了,他心底的情感,都会变成也许是很久,也许是一生都卸不掉的重荷,让他不能轻快的走下去。
“天凉了,我要走了,到另一座等待着我去的城市”。
一个秋风萧瑟落叶飘落的晚上,海风鼓着勇气,满怀忧郁却装作淡然的对陆艳萍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什么,要走了,为什么”?
海风的告别对陆艳萍不啻是晴天霹雳,这太出乎她的预料了,海风已经是她精神上的支柱,假如这时没有海风的出现,没有海风的陪伴,或许她要离家出走,离开这个存在却不能给她任何慰藉的家了
她不是没想到过分离,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让她措不及防,使她如同从幸福的巅峰一下子坠入了痛苦的深渊。令她恐惧,使她绝望。
仿佛他会一瞬间从自己的眼前身边消失,她一下搂住了他,紧紧地,神情紧张的问道。
“这座城市里所有的能让人游览的地方,都留过我的足迹,所以我要走了,要不然城市会厌倦我的”。
海风故意轻松诙谐地说。
“难道,这里就没有一点让你留恋的地方吗”?
陆艳萍仰看着海风的脸,心底忐忑地等待着海风的回答。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走了”。一边说,海风一边不舍得的在陆艳萍的秀发上轻拂几下。
他的回答让陆艳萍很满足。
“那就不能为我留下来”?
此刻的陆艳萍,感觉身处最寒冷季节时的北冰洋的中心,被周围冰冷坚硬的冰山不断的挤压,不断的冻结,胸闷气喘,连说话的语气和语速都跟着急促了。
“我很想为了你,当然也为了我,为我们留下来,但没有结果的爱恋,只会让我们痛苦,长痛不如短痛,也许我们分开了,慢慢地忘记对方,或许会把这痛苦遗忘的”。
海风说完之后,他们俩都不说话了,海风在等着陆艳萍说话,陆艳萍却因听了海风话而陷入了沉思。
海风说到对,她这些天来所努力的,不都是徒劳的吗这样的日子,对她陆艳萍不公平,对海风更是不公平,对于明知没有结果的爱情,有什么理由要求他留下来呢只为了她自己的一私之利吗而她的心里又实在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海风,失去这么甜蜜的爱情,和丈夫过着死气沉沉的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海风现在就是她生活的动力,快乐的源泉,如果没有了他,她会慢慢地变成一具活着的僵尸的。
“我和你一起走吧”。
想着想着,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出现在了她脑海里。
“我们私奔吗”?
海风半开玩笑半试探的话,让陆艳萍的心猛地痛了一下,‘私奔’这个词,太刺耳太难听了。
从她记忆始,她听到的各色人,特别是女人的语言里,私奔是一个让人不齿,令人唾弃的词汇,每每的从人们的嘴里蹦出时,总是伴随着他们看不起的神情,让人们对私奔的女人,有种*荡甚至是邪恶的看法,不仅仅让当事人数十年被人鄙视,令父母家人也跟着蒙羞。
难道自己真的要让父母和儿子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让人在背后戳他们的脊梁骨的事情吗?
她的心忧郁又犹豫起来。
看出了她的情绪,海风为自己的失言懊悔起来。
“到时候,我带着你的心和你的愁闷跟我一起走,把快乐和甜蜜留下陪着你,这行了吧”。
他故作嬉皮笑脸的说着,想缓和一下气氛。
“决定什么时候走了吗”?陆艳萍若有所思的接道。
“再过几天,到月底吧,领了这个月的工资,就上路开始新的征程。”
“到时候我送你,你一定要等着我”。
“ 好啊,不见不散,不见你最后一面就离开,我想我这辈子都会自责的”。
说着,海风在陆艳萍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心底又忧郁起来。
陆艳萍的心情严重的纠结起来。父母儿子一个女人的脸面,与私奔这个词不时地缠绕在一起,使她下不了决心,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真的做出了私奔的决定,将会给父母和儿子带来怎样的耻辱呢儿子还小,正需要母爱的关怀,父母年事已高,已开始需要照料,难道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不体谅他们的感受吗
亲朋好友邻里同事该会以怎么样的眼光和心态看待呢年迈的父母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吗年幼的儿子那稚嫩的心灵,能负担起同学们和小朋友们的嘲笑吗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心都象被针扎了一样的痛。而这种痛,又无可名状的向谁诉说。又有时,丈夫的薄情寡义,和自己的理想幸福混合在一起,让她下决心走出去,离开这个让她感觉没一丝的温暖和爱恋的称为家的地方,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物质上多么的匮乏,只要精神能够愉悦,就别无所求了。而当这两种想法又纠缠在一块时,她就会想带着儿子和她一起走,可想来想去,她都会否定带儿子一起走的想法,儿子还小,正成长的年龄,物质上的需求,远比精神上的需求重要的多。自己前路未卜,怎能让儿子过这种颠沛的生活呢等儿子长大了,或许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的。
经过了几天,确切的说是几天几夜的考虑,因为这几个夜晚,半夜里常常的醒来,陆艳萍也都会不停地思考,她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里,和海风一起走,哪怕是天涯海角的流浪,也胜过死气沉沉的没有生气的生活。
这几天里,海风也一直劝慰和克制着自己,不再和陆艳萍联系,并且他真的做到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一个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的人,近在咫尺,一个电话就可以让心情轻松舒畅的卿卿我我的聊上几句,却因为怕让对方痛苦而不敢有所举动,把痛苦挤压在自己的身上,那是种怎样的折磨啊。好几次,海风都把手机握在手里,按出那串熟悉的号码,紧盯着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名字,想着那个令他甜蜜的笑容,很想狠狠地摁下去,但都忍住了。他不能再让她感受到痛苦。他还想过偷偷摸摸地不辞而别,不给自己和陆艳萍最后相见的机会,。他不敢想象他和陆艳萍分手时的场景。但他又舍不得不和陆艳萍相见的最后一面。否则,他会遗憾终生的后悔终生的。人这一生,能找到自己心仪理解自己的真爱真的不容易。还有几次,他在心里暗暗地下定决心,不顾一切的带着陆艳萍远走高飞,但一想到她的孩子,她的声誉,他又把自己给否定了。真爱,是不能只顾自己的感受的。
离别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早早的,海风告别房主,收拾好简易的行囊,往火车站走去。虽然距离车站不是很近,但他还是想一个人走走,再次把他和陆艳萍一起幸福过的每一条幸福的街道,重新复制入脑海,粘贴进记忆里,永不删除。
车站里人声鼎沸,人头攒动,让他恍如有种刚到这座城市的感觉。那是一种茫然的感觉,令人不知所措,却又对人充满了诱惑令人迷茫,却又感觉到希望。这也是他不停地穿梭的原因。只是此刻,他的心里只有迷茫,没有希望,只有不知所措,没有诱惑。
‘她一定不会来了’。
坐在人声鼎沸的候车室里,海风像一个无助孩子般,怅怅的想。
这样也好,可以让离别的伤痛慢慢地消融掉。离别,其实就是往分手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令渗血的伤口更加的疼痛。
想到这里,他的心理稍稍的平衡了一点,他索性不再去想她,把目光投向远处熙熙攘攘的嘈杂的人群。
拥挤的人海并没有打消掉他思想的思索,有几个和陆艳萍相似的女人的一闪而过,把他的头脑又转回到了陆艳萍的身上,他的心情又比刚才还沉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拨出陆艳萍的手机号码,紧紧地盯着那两个字。那不是陆艳萍的名字,而是挚爱两个字,因为在他的心中,陆艳萍已经和挚爱不可分割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熔合为一体了。
他比划了几次,但都忍住没把手指摁下去,听听那个他熟悉的更渴望听到的声音,只是用只有自己的心灵能感受到的声音,长长的轻叹一声,把手机握在手中,癔症似的坐在那里发呆。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疾忙的查看,果然是陆艳萍的电话。
看起来要在电话里告别了。欣喜之余,他的想法又让他心情沉重的伤感起来。
“你在哪里呢”?
那熟悉的略含急切的话语,让海风的心情兴奋。
“你在哪”?
“ 你出来一下吧,我这就到了”。
赶忙说出自己所在的候车室后,海风马上站起来,拎起简单的行囊,飞速地往候车室门口奔去。他想要多看她一眼,把她看进心底永远的都走不出去。
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海风一眼就看到了正边走边向这里张望的陆艳萍,她的手里还拖着一个崭新的旅行箱。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走到跟前,海风真的想扑上去,把陆艳萍紧紧地拥在怀里,但他忍住了,他怕有陆艳萍的熟人看到。他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脸庞,声音竟然有丝丝的哽咽的说。
“我要让你见我一生”。
陆艳萍那有点疲惫却满含坚强的话,让海风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岔了。
“什么,你说什么”?
“怎么,不行吗”?
陆艳萍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
海风心底的疑惑全打消了,他理解了她话里的意义,清楚了她为什么会拖着旅行箱。
他情不自禁的把陆艳萍的一只手紧紧地篡在自己的手心里。但随即,他们身旁经过的一对母子让他激动的心忧郁起来,他不能只顾自己的感受,只考虑自己的幸福。
“那你的孩子呢”?
他知道这将是他们的未来里一个绕不开的生活,他想为陆艳萍安排好,以免现在的伤痛被未来的伤痛取代,他不想再让陆艳萍有任何的疼痛。
“我给他留了一封信,我想他以后长大了,应该能理解现在的我的“。
陆艳萍的眼圈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
长期以来,孩子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就是她所有的精神依靠,支撑着她,而今,却要无情地抛下他,怎能不令她肝肠寸断呢昨夜,独自在家里给儿子留言时,她的泪水一直没停过,几乎把信纸都打湿了。这座城市里唯一的牵挂,将要是她永远的伤痛。
‘一个女人,为了爱情抛家离子,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大的毅力多大的牺牲啊’。感动之中,当着许许多多怀着各色想法的目光,海风紧紧地把陆艳萍揽在怀里,在她的耳边喃喃地说道:“我不能给你过去,因为你的过去不属于我,我也不会给你未来,那太遥远,我要给你现在,让你每一分每一秒的现在,都充满甜蜜和幸福,直到永远永远”。他已不再顾及陆艳萍的名声,从这一刻开始,她将真正的属于她,如他真正的属于她,他们将同属于真正的爱情。而这座城市将会忘记他们,渐渐地慢慢地,直至如同他们在这里从未存在过。
陆艳萍的眼眶湿润了,海风的眼睛也湿润了,同时被幸福的泪水弥漫。
他们的故事很快的就传开了,在亲戚朋友中在同事街坊中,最后在无所事事的无聊城市的大街小巷中。人们议论纷纷,纷纷议论。
有人说:“真是傻子,放弃了这么优越的生活”。
有人说:“真有个性,活出了自己鲜活的生命”。
有人说:“怎么这么想不开”。
有人反驳说:“或许正是因为想得太开”。
数日之后,陆艳萍的办公桌上,不知谁用隽秀的字体,在一张洁白的纸片上面,写下了几行令同事们静思回味的诗句:
风儿来了又走了
一片落叶
一声深沉的叹息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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