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这座小城的时候，我的心里没有一点遗憾，惆怅，我知道，等我的人会一直坚持着等我，而真正三心二意的人才有属于他带给别人的漫不经心。我就是在这样的坚守里，看着属于自己的梦想，难能可贵，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城市的发展总是突破人的意料之外，我记得再有一年时间到来的时候，我就算是在这座城里呆满了七百天的人。城市后来的模样，布满了让我感觉陌生的钢铁水泥和好像是永远都不会安静下来的翻车倒灌声音，一年年的来回转变，奔波的是忙碌的货车和见不到人的工地。偶尔有穿戴完整的工人，面提电灯，从容走过，他身后留下的是长长的晃动的影子。

关于影子的故事，爱听的人很多，建设城市人的影子时常在城市的角落里循环走动，他们看不到自己的悠闲身影。一天时光来回转动，工地上的故事重复在发生，有一天，我也不知道故事会发生在哪一片斑驳的服饰和泥沙之中。近处是荒乱的沙土，远处是整齐的大厦，大厦穿过风声，琉璃的是由远及近的呼呼响动，一个音节就是一粒跃动的尘埃。

城市的接连变动是从斑驳的荒乱的废墟之内开始的，最早围住的是一片陌生土地，还要用砖块砌起来，大大的“拆”字写在外面，故事即是由此而来。一群人和另一路人对峙在茫茫的人流之中，一群人咬牙切齿，恨得咯咯直骂人；另一路人淡定的很，他们心宽体胖，只等待其他人一声号令即可排山倒海而去，无论下边碰到什么样的“刁民”阻拦。

一些人明白其中故事，一些人不明白个中是非，甚至有一些人什么都不明白，他只是一个糊涂的过客，看下精彩的故事。好勇斗狠是一件饶有趣味的事情，拼死力敌是自不量力，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同归于尽，所有这些或严肃或可笑的事情都有可能让围观的人在心里，增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于是美好的故事继续留在传说中，而残酷的故事又因为反复被人传送，最终也凄惨的成为过去，遭人遗忘。

城市的宏大，广袤，给传送故事的人以无限警醒，好的故事不会出门，而糟糕的故事总能传千里。道听途说的故事就像渺小过客的身影，终于有一天，故事会消散，连主角都不会被人谈起。我就是那些故事的旁观者，反反复复地观望一件事，才能明白，城市故事背后的某些乾坤。无论影子一样的来往行人还是步子一样的深沉路人，都会在渐行渐远的城市里挥手别离，有一天，我再也见不到他们，听不到声音。

故事风生水起，多了些惊险，变得有转向斑斓的可能。高大楼宇，幽深园林，一样样的山高水长，给了所有人不一样的回味余香。城市的故事于是有可能逃到安静的巷子里去，逃到没有人的宽大广场去。一夜的传奇惊悚，带给路过城市的人无限唏嘘过往，他们会记得，在某一座城市，他们曾经留下的无人过问眷恋。秋风长朔的梦里，眷恋的深，伤害的更深，受伤的人无影无踪。

我听到的最幽怨故事来自一位枫叶古寺老人，他常行在城市的郊区，对于城市里所有故事，他没有多少兴致去研磨，只是时常嗟叹一生悲苦无常。老人前半生的故事与城市有关，浪迹一生和孤独相守都在他身上验证过，人一辈子所历荣辱兴衰，有时候连一杯酒的味道都不如。离开的人离开，相守的人不在，古稀之年的故事，似乎千万愁哀。

老人的住所在郊区，虽然狭小却精致异常，与此相反的是，零落在城市这个角落里数不见方圆的破败矮屋子。屋子所建的年代不可考究，住在屋子里的人也时有时无，搬进来的和搬出去的，互不认识，城市虽大，渺茫无知。抬头就看见高楼，低头就嗅到水漏，黑皮地板，难见天日。

古寺老人爱饮酒，是他自己用药材酿制的养生酒，茶余饭后，他会倒出一小杯出来，细细品味。老人还崇尚传统的道家学说，道家理论精辟异常，他也信奉其中的养生法门，养生八式拳法，养生学说经书，他也不觉繁多，依旧守在他的那块小地方，不停念及呼吸。城市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吞吐中气后短暂歇息看到的幻觉，海市蜃楼的影子，在咫尺的楼宇之间。

城市中零落的屋子里是瞧不到如此超然景象的，还要算上一位清高的老人，似乎司空见惯。老巷子，老屋子，老家具，不常来往人的老街道，连行道树也要算上古老的法国梧桐，即便这些景致都算齐了，城市还是热闹的旧样子。没有人来分享，也没有人来歌唱，来回的行走只是代表着惯性的遗忘。

小何西村是城市里为数众多的小村之一，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接触到所谓城中村的概念。拥挤的房子和拥挤的人群，在狭窄的小巷子里来来回回，天空很小，被楼宇分割，光线很小，小到渺茫。城市无数宏大的观念在这里被无尽压缩，压缩到我们也数落不到的位置，小窗，阳台，隔楼有耳，反复无常。

一直以为，在一座城市里之所以呆的畅快是因为，这座城市总有无数让我畅快的不觉拘束的理由。伟大的发现和伟大的故事，得益于人自身满足之外的事，可以微笑着看待城市的百花盛开，春夏交替，在蓦然的安宁里，细数生命的浪漫，忙碌光阴。灿烂的故事总是如花一样绽放，有一天，我也会变成满腹经纶的诗人，对着城市的平凡建筑，平凡人，吟出动听篇章来。

老人的故事让我醒悟，原来，在变成那类灿漫人之前，我，我们所有人都是凡夫俗子。对于身边哪怕是震天动地的大事，也只是清淡地道出一声“额，原来你也是这样！”的句子。那么多伟大的故事过去了，可我还是念念不忘，小城故事小。

我就是小城故事里的悲观路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