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没能赶上最好的时代
那个诸神的时代
神们在奥林匹斯山上苏醒过来
做一些自毁前程的事
譬如说写诗 酗酒 打架 恋爱
沾染上人间的恶习
你愿意是上岸的潮水
死过一回又一回
你是自己的耶稣
被自己这个门徒犹大又出卖了一回
可是犯得着吗 冲着一出哑剧对口型
皮影戏里的人离开光源就什么都不是了
还是带着你闪闪发光的船队
向春天开拔吧
还是用你黑蚂蚁的文字
把我搬空吧
2.
你记得自己是细腰的柳树
或者一面镜子沉默的反光
你在傍晚和人群走散
和画框里年轻的自己无法相认
不见硝烟的生活
你完败每个对手
青春毁于一场战火
身体的废墟
仿佛离散的亲人重新交集起来
3.
你把锡制的牙膏皮熬成稀粥
在海滩上焊接出自己的锡脚丫
在下午几乎融化的阳光中航行
你朗诵自己的诗歌
语速有些急促
像精神病院里刚跑出来的病人
你医治自己无效
更可笑的是你不承认自己是病人
你说如果全天下都病着
就我一个人健康 这不好吧
4.
房间渐渐暗下来
潮汐的表白开始生效
海水变得动荡不安
辗转千里的鲑鱼来到海上
有人为你远道而来
一道道车辙碾过你
“你们是两条毒蛇
出卖了彼此的宝贝
你们太像了
彼此咬一口的时候
就是自己咬自己”
5
你养的盐水鸭
不知道会不会为你生下咸鸭蛋
你发行了顾城通宝
你的女儿国里唯一流通的货币
你爱女性这美丽的软体动物
你总想把她们变成贝类
打开坚硬的壳
取出柔软的肉
那些远古的神明惊醒过来
英子手里有个苹果
你和你的影子不说话
6.
你的《英儿》几乎已经成为最美的爱经读本
你用梨果或地下没见过阳光的根茎来形容
你说“你的树枝
只搅起最小的漩涡”
小巧的水手钟开始为你计时
到激流里 到山顶去享受快乐的时光吧
那些摇晃的钥匙，散落一地的照片
都打不开你的锁
接雨水的管道
担不起
你淋湿自己的责任
7.
按照新西兰的法律
你畜养的鸡不能超过十只
你挥起刀一口气割掉几百个鸡头
然后血淋淋的把它们倒在那些白人脚下
看着他们落荒而逃
你轻蔑的一笑
你握着手里长长的斧柄
并不觉得那是凶器
“沉重的斧子从天空落下来
只有一根根身首异处的木头
感到特别惊讶”
你酋长一样统帅着诗歌里的女儿们
最后做了一回伐木工人
并不十分友善
8.
教堂是有的
十字架是有的
钉在上面的人却没有了
所以你是死不了的
有人用海绵喂你水喝
你心里一直住着一个放火的上帝
你是站着睡觉的树
从泥土里拔出脚的时候
就不用再活了
你说每一个人离开的时候
就像一个个音符掉下来
我哭了 为一座远去的城
“哭过的人都面容新鲜
眼睛里沉着沙土”
小注：看了凤凰网的《流亡的故城：首部诗人顾城纪录片》萌生了写这首诗的欲望，期间又再次阅读了顾城最后的遗作《英儿》。“沉重的斧子从天空落下来 只有一根根身首异处的木头 感到特别惊讶”取自大唐才子的一首纪念顾城的诗歌。房间渐渐暗下来是顾城临去激流岛时英儿向顾城大胆表白时的场景，新西兰当时的法律确实有畜养禽类和动物的限制，据说顾城只用极短的时间就杀掉了几百只鸡，做锡脚印是顾城最爱玩的游戏，顾城通宝也是顾城自己用画笔一幅幅画下来的，朋友和家人为能拥有一张为荣，他们在顾城的家里吃着顾城自己种的菜，犹如到了童话世界。据说鲑鱼为了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常常真的不远千里的去赴约。顾城举起斧子之前，你们知道吗他最先想的是和谢烨离婚然后和木耳【顾城的儿子】平静的过自己的下半生。如果英儿没来，如果谢烨不是想用带着自己的情人上岛的方式，不想顾城去死，也许就没有也许了。诗歌里有几处引用了英儿里的句子。顾城那个年代是一句诗就可以不朽的时代，确实也产生了许多优秀的诗人，所以说是诸神的时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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