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小说）

“再翻过这道山梁，就是一马平川了！”司机霍光安慰着不停地看表的哥哥。

“嗯。”霍亮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眼睛却像冒火一样盯着前面的毛驴车和赶车的小姑娘。“嘀嘀嘀嘀”，焦躁的汽车喇叭和“吱吱”的破毛驴车走路的声音搅得他心烦意乱。　

这是一条只能通过一辆车的山路。左边的山拔地而起，右边是山涧，没有任何遮挡。

好像约定俗成，这条路只有早晨和上午过上行车——通往城里，其余时间就是下行车返回。霍光和霍亮正是在中午12点前后驱车赶往城里的。他们是养鹅专业户，专门向旅游宾馆提供新鲜鹅肝。今天，他们必须在下午2点以前把上午取出的鹅肝送到宾馆——晚上有一批外宾点名要吃烧鹅肝。

霍亮让弟弟把汽车贴近毛驴车的尾部，喇叭按得山响。透过风挡玻璃，霍亮看清了，毛驴车上放着几个花盆，赶车的是一个小姑娘，一件短袖的确良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她不时往后看，又举起手里的柳条抽打一下毛驴，吆喝一声：“得！”可那毛驴显然是被毒阳晒晕了，依然只是懒洋洋地踱着四方步。

霍亮又看了一下表，哟，十二点半了，要坏菜！他让弟弟踩住刹车，一拉车门，窜到小姑娘面前：“妹子，你车上的花盆是卖的吗？”

“是呀。拉到城里去卖，城里人可稀罕了！”

“多少钱一个呀？我全包了！”

“那，敢情好了，省得俺晚上回不来，还得在城里住一宿......”

“给你钱！”霍亮说完，一沓子钞票已经递到小姑娘手里。

“一个花盆2块钱，十个20块。您给俺这么多钱干啥？”小姑娘要把剩下的一沓子十元票还给霍亮。

“别给了，我连你这破木头车都买了！”

“这......这怎么卖呀？卖了车，俺爹该骂俺了......”小姑娘的声音都发抖了。

“傻妹妹，你真不会做生意！你这辆破车，撑死了值50块钱，我给了你80，你还不卖？你回去跟你爹一学舌，他准夸你！”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霍亮二话没说，招呼霍光下车，他自己去解毛驴。然后，他嘱咐小姑娘拉住毛驴贴着山根站定，和霍光一起，用力一掀，把木头车和花盆都掀进了山涧......

汽车加大油门，一下子开过去，驶向了一马平川的大路......

从饭店回来时，霍光饶有兴趣地问哥哥：“哥，你是怎么想起这招儿的？真绝！”

霍亮一摆手：“这又不是什么新鲜招儿，唐朝商人刘颇就干过！”

"哎，哥，这回鹅肝卖了多少钱？”

“八十！”

“才80？这不是赔本赚吆喝么？”

“赔本？”霍亮一拍弟弟的肩膀：“咱们虽说是农民，赔本的买卖也不干呀！你算算，刚才咱们按时把鹅肝送到，宾馆经理一高兴，跟我订了一个长期供货合同，不光要鹅肝，还要蜗牛肉、嫩仔鸡、牛蛙、红鳟鱼、无公害蔬菜......都由咱们包了！我琢磨着，咱哥俩也干不了呀！回去咱们弄它一个副食供应基地，全村人不就都富了？咱再招聘能人，把四乡八里的把式都拢过来，嘿，那日子......”霍光看着哥哥那闪着亮光的眼睛，心里不禁豁然开朗：“哥，咱村山青水秀的，又有大山洞，外国人倍儿喜欢，咱们再把旅游搞起来，那多得呀......"

"行呀，兄弟，跑一趟车，长一截能耐！”

“哈......”

笑声，长久地在山间回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