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轮车要把我颠的支离破碎的最后关心,终于停下来,哎呀我的妈呀,终于到了!人们好象海难里落水的人,看见了救生的船只一样,兴奋得欢呼起来。马姨伸了伸两只胳臂,挪动了一下身子,同志们,战场到了,下车!今天扒苞米的战斗马上就要打响了!人们如冬眠的虫子,听到了春的召唤一样,蠕动着,爬将起来,直起刚才团起球一样的身子,抓摸起自己的背包什物,男人们豪气,武功怎一个了得,只见一个个噌!噌!噌!从大三轮的托车上直接飞身而下,别看我是女的,上车的时候是最后一个上来的,下车时,一来咱绝对不含乎,二来也要让他们看看巾帼从来不让须眉。说时迟那时快,咱也噌的一声飞车而下,谁知俺命实在不好,落地点居然是个坑,只听卡吃一声,把俺的左脚脖子挫了一下,哎呀妈呀,我惨叫一声,还以为自己的脚脖子断了呢,蹲下身急忙一摸,还好,皮肉相连处还算光滑,绝无骨头茬子啥的。右腿做金鸡独立状,把那左腿连脚抬起试探着甩了甩,还好,还是一体,这才放心下来,一放心下来不要紧,哎哟,俺的亲娘啊,那个疼呀!就别说了,我忍着眼泪,忍着疼,嘴如吃了八个苦瓜样,呲牙咧嘴人,猫起腰,小心翼翼,一点点儿左晃晃右晃晃的 左甩甩右甩甩,弄了好一会儿,总算一拐一拐的能走路了,这一切三姨看在眼里,她又把俺 叫训了一顿。就不提了。车上还有三个老太太,她们是詹姨,马姨,张姨。都 是慢慢儿摸爬着下来的。一边儿下,马姨还一边儿打趣自己,完喽,老了,完犊子了,不中用,要是当年,也还不噌地就飞下去呀。爱说笑话的成水姨夫听见了,笑着对马姨说,你以为你是老天使呀!长膀了,还噌地飞下来呢,吹吧你,你小子还不服气呀,当年这么高算个啥呀,那在生产队干活,那垛豆垛啥的,那都一丈多高,最后你不飞下来,你咋下来呀?成水姨夫被呛白不过,一溜儿烟的逃向前去了。可不是,你可别小看那几个老太太,詹姨六十一,马姨六十一,张姨六十三,都是过了花甲之年的老人了。詹姨是个瘸子,走路一点一点的,马姨个头不足一米五,又瘦又小。张姨看起来娇里娇气的。但是她们都是老太君挂帅,威风凛凛的。刚开始扒苞米时,她们三个去投身别的扒苞米的革命队伍,那帮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家伙,一看她们三个老太太,根本没放在眼里,生怕影响了大队的成绩,说什么也不要她们,她们一生气,就自立山头,招兵但是没有买马,拉起了这支扒苞米的队伍。
我第一天扒苞米的老地主姓张。话说这张老地主并不老,其实也只有四十多岁,他本人是一个林场场部造饭的厨子是也。他家的地全是场子分的,一共有二百来亩吧,全种的苞米,但是品种不一,这不,小毛道南的那一片,齐嚓嚓地偏乎地爬了下去,象辗子滚过了一样,小毛道北边的一律我自横刀向天笑的英雄壮举样子,张老地主带着我们队伍中的老高头,老陶,成水姨夫,还有我三姨去小毛道南边割苞米扑子去了。他们比我们多挣二十块钱,我们一天是八个小时一百二十块钱。但是大家还是认为他们不合算,根根不咬空,都要出力气的,而且要跟上打头的张老地主。如果跟不上,就要被刷下来,那是很丢人的。三姨从前在生产队上可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一等劳力,她希望自己出来一天能比别人多挣些。我本来想,扒苞米时和她挨着,借她点光呢,这下可好,泡汤了,只好靠自己了。心里暗忖,撵不上男人的趟子,还赶不上那几个里倒歪斜的老太太么?不至于丢脸丢到那份堆上吧?
现在的人你不佩服那是不中地,也不知道是成天介吃大米白面吃的还是吃农药化肥吃地太猛 ,也许是农药化肥直接超标,把个脑袋瓜子里的细胞刺激地老发达了,从前生产队上扒苞米,那都是放了趟子(啥 叫放趟子,就是把苞米杆儿割倒,按长垄传成大小圴匀的堆,一人一趟,向前扒去。人们或站着,猫着腰身扒苞米,或直接坐在成堆的苞米杆上扒)可是现如今不同了,也不知道哪个该杀的发明了站杆儿扒苞米,这无名的英雄当然不敢去国家专利局申请专利了,哼,要不然,还不得叫我们这些扒苞米的劳苦大众把他皮儿先剥呀,这站杆儿扒苞米,那人就跟一溜儿小跑差不了多少一样,手一份,眼一份,腿上还得一份。是你追我赶,向前进向前进。你想磨点儿洋工都不成的(呵呵心里小思一下而已,咱可是根红苗正,哪是那偷懒儿的人呢?再者说了,现如今的地主老财们种地真的不容易,农药,种子,化肥,人工,去了这些,他们也所胜不多,人少活着都不容易,将人心比自心,一切都好解决)。
去了四个放趟子的,我们还有九人,一个一根苞米垄,詹姨看了一眼手表,是五点半,一声开始,大家就奋勇向前,只听嘁吃咔嚓,噼哩啪啦……人们一冒烟儿就不见影了!我虽没有干过这活儿,但是咬着牙铆足了十二分的劲儿,用右手撰住苞米钎子,对准苞米棒子嘴儿用力一拉,苞米叶子立马分为两部份,左手上去把那左半部分的苞米叶子歘向下一拽,随之右手也上去,歘把那剩下的右半部分也扯下来,然后左手托住苞米棒子的根柄,右手上去按住苞米穂子,只听咔嚓一声,苞米棒子的脑袋就从苞米杆上搬了家了。身首异处了。扒下的苞米按六个人一组,全扔在本组第三和第四人垄沟里,以便于地主老财用机车拉走。
我左边是詹姨,左边是比我大两岁的刘会莲。也许她们比我干的时间长,我第一天,觉得很新鲜,手上也还有劲儿,刚起步时一路在先,时不时地帮詹姨扒上几岁,一会儿刘会莲落后了,多又帮她扯上几个,詹姨看在眼里,就温和地对我说,姑娘呀,你自己干自己的吧,咱们都是一样的拿钱,你不用帮别人的,你这是头一天干 ,还是留点儿力气吧,待会儿你有手就会疼的受不了,就会干不动了,我嘴里应着,可是一见詹姨一瘸一拐,满头大汗地追赶着大家,心里实在不忍,就时不时地偷偷帮她扒几穂,詹姨每次发现了,都要非常感激动说,谢谢了。就这样,不一会儿,我的额头就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儿,脸儿发热,又一会儿,汗就顺着脸往下淌了,早上走时穿的太多了,身上又出汗,内衣全沾身上了,那滋味儿就象身上捂了一层保鲜膜,浑身黏呼呼的,不透气儿,难受死了。我要脱下一层,詹姨知道了,说什么也不让,她说脱不得,脱了十有八九是要受风的,那可就麻烦了,还是忍着干吧。我只好忍着了,不一会儿,就红头大脸的,象个关公了。(待续)
-全文完-
▷ 进入雪主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