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宿真是夜长梦甜，李如霜枕着行囊回忆这一晚的梦境，梦里有一只白鸾在身边起舞，它离他那么近，仿佛伸手就能羽翼相擦。歌声像流水叮咚，舞姿像风吹云动，它飘摇的白羽为他营造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安祥圣洁的甜梦，梦中没有了长剑，恍然间他也飘飘荡荡，不知道自已究竟是剑客还是白鸾。阳光在窗棂上爬行，李如霜的眼前有了红色的光晕，做为一个剑客毫无知觉地睡到日上三竿是荒谬的。起床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怪事，在他的床边有一片白羽，洁白轻软，明净柔顺。

他举着那片羽毛转向太阳，羽毛过滤着阳光形成了抖动的金色的边缘，生动而柔美。李如霜自言自语，“这真是白鸾的羽毛”。说罢一行清澈的眼泪悄然滑落。

这一夜的甜梦改变了李如霜的心性，一个浪迹江湖的剑客厌倦了飘泊，他在一条僻静的街巷买下了一座小小的院落，静静等待，等待着白鸾夜夜入梦。

这真是一个明媚动人的早上，金色的阳光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飞翔。歌舞通宵的皇上终于上了早朝，已经不记得他有多少个早朝没上过了，自从得到了那位美丽的舞姬，他就很少上朝了，那位能歌善舞的妃子美得让人神魂颠倒，颠倒得让他忘记了自已是父亲，是君主，是四海之内最伟大的天子，而与之有关的有违纲常的行为，更为他的光辉形象蒙上了一层不体面的暗色，但他毕竟还是一位难得的优秀帝王，他的出现让人们很喜悦。

一阵奏议之后，皇上有些恼火，不是早就天下太平，盛世空前了吗，怎么江河还会泛滥，边关还有烽烟？百官稀声只有倔强的天文官奏道“昨日夜观天象，北斗七星光色晦暗，宁康公主府中舞鸣阁上一道白光直冲天北，弥久不散。”人们纷纷议论说这绝非吉兆，七星无光天下将乱。

此言一出龙颜震怒，“一派胡言，天下将乱――你们就是这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吗？”众人噤声，皇上拂袖而去。震怒之余他却异常不安，事出公主府十九公主让他挂念。

驾临公主府，舞鸣阁依旧。朱纱宝帐后的女儿还在安睡。宫女回禀说，“也许昨日公主踏青观花累了，她还没有醒。”

皇上长舒了一口气，一切安好。放心之后，他匆匆离开。他太忙了，他正在倾尽心血编排世界上最美规模最宏大的舞蹈。那场舞蹈将是艺术史上一声震撼古今的绝响。

时近正午，宁康公主星目微展，早有宫女在身边陪伴，她感觉有点累但很快乐，似乎和那白衣剑客一夜起舞，醒来之后却还是这深深宫殿，瑞脑金蟾，失落之余竟有了一丝厌倦。

等待白鸾的时光，似乎分外难熬。李如霜只好把一腔渴望与幻想融汇成剑法，终日起舞，剑影如风，轻轻拂过树丛，捍动着几树晚开的夭桃，一时间落红成阵。

这是一场色彩灵异的爱情，深宫之中的公主，似乎听到了那刀剑潇潇间倾诉的深情，看到了万点落红在风中飘摆的惆怅。也许是落红真的让她神伤，剑啸真的让她动情，在暮春灿烂的阳光中，宁康公主看到了眼前有无数交织跳跃的金星，一些银白色的物质在金星跳跃中升腾，它有水晶般的质感，冰冷闪亮，却看不清倒底有什么东西，她扶着一根朱红的柱子伸手触摸，却并没有摸到什么，光色渐暗，挟风携影狂旋得如同深渊，天地仿佛同时沉降，身体里却有一种东西在缓缓升腾，似乎要飞升而去，公主心中充满恐惧，她扶着柱子轻轻倒在地上，像一枝花悄然飘落。

这时，天色突然奇怪得暗了下来，雷声隐隐，没有人看见灰蓝色的天上，一只美丽的白鸾振翅飞去。在暴雨将至的时刻，人们拼命呼唤着宁康公主的名字，公主安然合目，宁静的就像莲池里一朵小小的睡莲。

暴雨将至，凭窗饮酒的李如霜看到蓝灰色沉重的天空上有一种奇怪的大鸟，它有白鸾一样的羽翼，但它决不是白鸾，剑客凝望着那只白鸟，只感到它的羽翅有刀剑的寒光，它越变越大，用邪恶的羽翼笼罩着天空，让天色暗沉，别人看不到它，但李如霜看到了它。在暴雨之初灰黑深重的气氛中，长久的凝视，让剑客的天目有了火焰般的跳动。

暴雨倾盆而下，门外传来白鸾的呼唤。

白鸾真的来了，李如霜望着它竟有了纯真的微笑。他们在小小房间里相对而笑，这有灵性的鸟儿，用真诚和执着带来快乐，冲淡了暴风骤雨激起的哀愁。

从此它和李如霜生活在一起，让李如霜快乐至极。它看着他饮酒，看着他读书。它在灯影里静卧，象一个安安静静的一袭白衣的姑娘。他舞剑它就在他身边起舞，看得出来它喜欢看他舞剑。白鸾在半空中翩翩起舞，李如霜更是剑气如虹。如果有人问什么是世上最美的画卷，我想那就是他们在飞花落叶间留下的身影。没有共同的语言，但它们心灵相通，有白鸾相伴的日子十分单纯，喝酒、读书、舞剑，在平淡而单纯的日子里李如霜的剑术日臻成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