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记忆和今天的过年

□曾　新

年年过年，今又过年。年复一年，日月轮番。历史虽然翻新，往事并不如烟。

今天是马年的“大初一”。何以叫正月初一为“大初一”似乎无可考；但是，记忆中，我的母亲就是这么叫的。净觉斋书房外不绝于耳爆竹声像电脑的鼠标一样复制粘贴着我脑海里几十年前我家过年的点点滴滴，这些如一张纸翻黄的但依然清晰的照片一样的画面令我心难以平静。

孩提时代总是期待着过年的，就像今天全国人民的梦想。因为过年可以不做事，亦如扫地之类；因为过年可以穿一件新衣服，即便是“毛蓝布”的母亲手工缝制的；因为过年可以吃好的，即便品种不如有钱人那么多；因为过年大人的脸色很和悦，即便做错了事说错了话……

过年，这个自由自在的乌托邦式的桃花源似的梦想的的确确温暖着做孩子的我的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让我有希望有盼头有动力去做事去读书，去过即便很穷很穷穷得来上高中了夏天也不得不打光脚、不得不申请像吃软饭一样的助学金。因为毕竟有那么几天美好如当时讲的像“共产主义”的日子在等待着我去体验去享受一样地憧憬着期望着。

记得，进入腊月以后，“年”一天天的逼近，母亲就要时不时地、下意识地给我们讲些过年的要求和禁忌，而这个月内关于“年”的物事儿也就接踵而来了。

譬如，“正月忌头、腊月忌尾”，意思是这两个月，不要说不吉利的话。这给做孩子的我平添了一种神秘的感觉，也就忒愉快。何耶？现在想来许是平添了节日文化元素吧？

譬如，到了腊月初八这一天，无论怎样，大人都要弄“腊八饭”吃，吃不起腊八饭就吃“腊八稀饭”（腊八粥），即便它的品质没有今天的那么高、味道没有今天的那么好。但是，吃起来却特美。何耶？现在想来是在吃腊八饭的同时也在“吃”一种节日文化吧？

譬如，到了腊月二十三，每家每户都要“祭灶”（也叫送灶）。将“灶诉”也就是给灶王菩萨拟好的“述职报告”在灶前焚化，祭拜。我的母亲认为吃饭的事情再小都是大事。每年终灶王菩萨要上天奏本，很像当今官儿们的“述职”。也许这个小小的活动包含着民间的爱惜粮食、节俭情愫。至少母亲是这样说的：“如果平常做饭时抛洒大了，灶王菩萨是要回去奏你一本的。”

譬如，到了腊月的后半月家家户户都要“打扬尘”做卫生洗整铺笼帐被，男女老少都要洗沐一身四体。对此有民谚道：“二十七洗病疾，二十八洗邋遢，二十九洗老狗，三十洗干净”。对于斯，当孩子的我最怕“洗邋遢”和“洗老狗”了。个中也饱含除旧布新的文化元素吧？

譬如，到了大年三十，贴好对联、买好鞭炮，一家人团团围坐，高高兴兴、有说有笑地吃“团年饭”后，就是“守岁”到半夜子时放鞭炮迎接神秘的“大初一”的到来。天亮了，然后穿着新衣服给大人们拜年，去逛大街，走人户……直到正月十五吃元宵都沉浸在“年”的温馨氛围里。

儿时的过年，充满了喜悦、神秘和温馨。没有丝毫的压力，没有包袱；因为一切物事儿不用自己操心。这是事实，但更重要的事实是没有让人归一的“思想”，头脑一片单纯！

及长，过年味道就大不一样了，几乎颠覆了传统的民风民俗。那些年，由于天灾人祸等种种原因，社会物资奇缺。“分配制”让人们成天价饥肠辘辘；意识形态让人们衣着色彩为整齐划一青蓝二色，男女款式整齐划一为一两种制式。虽然，那时的政治家取消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家家户户各自为阵烧锅做饭的权利，集中吃“伙食团”，说是有共产主义思想的如巴黎公社样的“公社”；但是，过年的物资、花样、精神状态并没有乌托邦式的美好，而是其反面。诚然，尽管如斯，民间仍然顽强地抵抗着颠覆，过年的习俗依然在偷偷地进行；所以过年的习俗也才没有彻底遁迹。一经有了机会有了条件也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也才有了今天的“过年”和有些“过去时”味道。这是后话。

作为我个人来说，成人后的我却再也找不回儿时过年的那种美好、神秘和温馨如桃花源般的审美感受了。更没有在平日里对过年的那种盼望了，当然也就不会为“过年”做梦了。尽管社会已经蹒跚地走出了那段可怕的仅仅凭几个政治家规划的旅途境地。何耶？也许是自己不再只是一棵大树底下的有人遮风挡雨的小草了，而自也已经长成一棵“大树”已经是一个“大人”了。这个“大人”不仅需要解决自己遮挡风雨的问题还有解决为后辈遮风挡雨的问题。这问题就多了、就大了、就重了。所以，什么都不那么单纯了，对于“年”也就不再那么期盼；“年”对于自己似乎也就不再那么美好、神秘和温馨了。也许，个中也有母亲离我们远去了的原因吧！

再看看今天的过年，大年三十年饭桌上的花色品种更丰富了，除夕夜放的鞭炮更响亮了，大街上穿得花枝招展的人群更多了，道路上奔驰、宝马、丰田、现代等等各个国系各种牌子的私家小车更拥挤了；然而，惯于“思想”的我感到总是缺少了点什么，没有多少愉悦感，而是一种沉重、一种失落，乃至在某一瞬间是一种大失落。是不是当今的过年折射出了公平、文化有所缺失？

那不？表面看来我们的社会物质丰富了，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物质悬殊之大是史无前例的——据称百分之几的人占据了百分之九十几的社会财富。而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以财富为唯一纽带了，各级包括官儿们在内的单个人的精神境界也呈现出巨大的沦丧。对此，即使那个被政治家们人说成是最黑暗最不公平的时代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还不是问题的结症，问题的结症是当今对文化的颠覆，人们的精神文化已经达到“人”与“动物”分水岭之极限！即便我们在不断的大声疾呼，但似乎也不能力挽狂澜了！

好了，好了，大时大节的、老大个初一的，“正月忌头”啊！

原本想“老大个初一”的，应该写点“接地气、通心灵”的文字。我不知道此文是不是做到了，抑或是不是做到了一点点？但我寻思，只要我们还有梦，只要我们的梦不再永远是梦，我们包括我的的社会就能回到孩提时代，即便仅只短短的大年初一的今天！

年总是美好了！

2014.01.31（农历甲午年正月初一）识于盐都天池山麓净觉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