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一段时间很久没见到那个疯子了。不知何时起他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疯子在大热天里总是裹件破旧的军大衣。在他的意识里没有季节之分。一头带有卷曲的蓬乱的头发象狮毛狗，我怀疑肯定长了不少虱子。一张黝黑的脸加上又脏又乱的胡子，活生生一个落魂的萨达姆。脚上永远是一双不知从哪捡来的破皮鞋。如果是个正常人稍加修饰，应该还是个过得去的男人。有老人说他在此转悠十来年了。有人说是广西的，有人说是云南的。只是凭他的口音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大，为何成了疯子。在一般人的眼里变疯的可能不外乎两种：失恋和没考上大学。
每天清晨被他嘹亮的歌喉惊醒。每天必唱的是《东方红》。说实话他的歌喉真不赖，音域宽阔、锵镪有力、荡气回肠。他的歌声便成了催我起床的闹钟。常见他手提一个黑色的漆皮小桶，那是他做饭的工具。有好心的人会施舍些残羹剩汤，他自己就从外面找些柴火，搭几块砖就做饭。安静时一个人蹲于墙角一隅，点着一根烟，悠然自得地吸着。更多时候我见他从垃圾堆里翻找一些烂水果和丢弃的烟蒂，然后坐在地上便津津有味吃起来或吸起来。我真担心他吃了这样腐烂的东西会生病。然而我的顾虑是多余的，第二天他照样活生生转悠在我们居民区。有人戏谑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搞不懂的逻辑。
我很怕那双象鹰骛般的眼睛。平时总在人多时才敢从他面前走过。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看到他就绕道而行。那天下楼买菜，我们那就是早上那一阵子热闹。有闲聊的、小贩的叫卖声也此起彼伏。我专心挑我的菜，挑好后正准备离开，冷不防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似乎有人在动我的手提袋。我警觉地回过头，顿让我花容失色！那疯子正肆无忌惮地狂笑，令人毛骨悚然！我“啊”地一声尖叫，边叫边跑。他还想追过来，被胆大的呵斥住了。事后有人说着笑话，说这疯子有时不是真疯，想借疯发疯，见了漂亮女人也会动歪心。虽然是见了他就绕道，也不是每次都能侥幸躲过。也怪自己是近视，为了漂亮又不肯戴眼镜。有几次明明没看到他在，突然不知从哪窜出来的阴魂又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差点没把我吓晕。虽然我知道他是故意吓唬我，却总让我战战兢兢，大呼大叫。从那以后我特别恨他。小孩子就更怕他了。稍有不乖，大人便用那疯子吓唬。有天有个小孩老是哭，哭得做妈的心烦心躁。正好远远地见那疯子的身影往居民区过来，大人说再哭就让疯子把你捉去。卓见成效！小孩立马缄口。
疯子除了歌唱得好，还有一门绝活。他的字写得特好。他写字不是用笔，用石头凿。现在我们楼的墙上、靠近水井的那条石板路上，到处是他的杰作。我想他没疯之前一定是个读书人。他那些字真的可以和古代书法家颜真卿之流娉美。在恨他之余对他又多了份同情，多了份惋惜。
那个疯子悄无声息地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多半是死了。一个疯子在人们的心里是无足轻重的。大家也逐渐淡忘了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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