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奥斯汀有个约会

——一场现实与虚幻交织的梦

山东　王静怡

渴望着，渴望着，我渴望着终有一天能与她会见。

——引子

冬日的午后总是暖暖的，枯叶忘记了飘落，树也忘记了抖动，大自然的生物在一片静谧的午后悄悄睡着了，那个梦好香，好香。

（现实）——

一阵颠簸推开了支着下巴的胳膊，我慢慢睁开双眼——四周此起彼伏的绿草丛在微笑着，其中隐约显现着几座精巧的别墅，淡淡的风唱着甜甜的歌儿——我是到了那家庄园？彭伯利、曼斯菲尔德、还是——塔拉？哦，连梦都在笑。

突然停止了——我才意识到自己坐在马车上。缓缓拉上米黄色的帘子，我悄悄望着窗外的天空。在仆人的搀扶下我轻轻提起裙边，走下马车。

我这才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一身正式洛可可风格的外出礼服——繁复的装饰，奢华的面料，精细的剪裁。颈部是一根蕾丝做成的装饰圈，宽宽的丝带束紧了我的腰，淡黄的宽大撑裙上有华美的刺绣，手上戴着一副米白色的丝织手套，还握着一把大小刚好的黛色遮阳伞，一个缀满鲜花的帽子下面露出两三缕垂额卷发。天哪！我的笑容告诉我——我来到了18世纪末的英国！

我走进房间，一个女仆取走了我的遮阳伞，帽子和手套，另一个女仆前去通报，我站在门厅，打量着这所欧式别墅——这里的家具多以奶白象牙白等白色为主，高档的桦木做框架，优雅的造型，细致的线条，都使得每一件产品像优雅成熟的中年女子含蓄温婉内敛而不张扬，散发着从容淡雅的生活气息，又宛若姑娘十八清纯脱俗的气质，无不让人心潮澎湃，浮想联翩：那柔软舒适的沙发上点缀着眼里的花朵，优雅的造型，细致的线条，散发着淡雅的生活气息，展现着一丝高贵，一丝从容，一丝清新；餐桌边流转的曲线，美观优雅，雕刻的木质嵌花将古典与田园的精髓糅合在一起，富有亲切而沉静的韵味，散发着英国的贵族之气；椅凳那简洁的设计，柔和线条配上清新淡雅的花纹，使其看上去优雅成熟，却又含蓄温婉内敛。宛若姑娘家清纯脱俗的气质，质朴而素雅，无不让人心潮澎湃；浮想联翩纷繁的花纹，是英式田园风格家具的永恒的主调。有着对浪漫的向往，对清新自然地追求，对温暖的渴望。床头流动的曲线，宛若女王头上的桂冠，更为其增添了尊贵的气质。

我的双眼在其中畅游，久久不肯离去。　

“怀特小姐，请随我来。”我缓过来神，带着少女俏皮的神色随着女仆来到了二楼西侧的房间。

阳光刚好撒进窗台，照在女主人的脸上——她是个高贵的女人，浅白色的长裙以映衬着太阳的光泽，长长的绣花斗篷显现出她白皙的皮肤。她的脸上挂着淡雅的微笑，散发着迷人的芳香。这种美，显现着高雅与典韵。

她客气地邀请我坐下，我们俩各自行了屈膝礼后，斜身而坐。

“你好，萝丝?怀特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简?奥斯汀小姐。我来自21世纪的中国。”我悄悄抬起头，看到奥斯汀微微翘起的嘴角，我的心打满了气，“这次主要来主要是想了解真正的你——我非常喜欢你的作品，人们都说作品是作家的影子，在我脑海中你一定是一位知书达理，和蔼可亲的小姐。”

“谢谢你的赞赏，怀特小姐，知书达理我还算不上，仅是早年接受过教育。”

“你太谦虚了，小姐，你的婚姻观一直深深影响着所有人，这是一个女性崭新的开始。”

“我的婚姻观——”她耸耸肩，双眼不自然的望着窗外，“这，只是痛者的感想罢了。”奥斯汀的眼眶微微溢出汪汪的泪，“哦，对不起。”她拿起手帕，悄悄的拭去泪痕。

“世间的爱情共有两种——一种是一见钟情，一种是悟出的感情。”她的话语里写满了沉重，忧伤，“一见钟情虽好，但那不是真正的了解，那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爱恋。第二种虽缺少激情与乐趣，但——那样更安全，不是吗？”

“那才是你真正的情感，不会冷却的情感。”她的头微微抬起，假装对窗外的一只小鸟感兴趣，趁这个机会，我深深感悟着她的话

——

对啊！这种爱情是由感激和敬重激发的，比起未说三言两语就彼此相爱，这种感情自然合情合理，又让人无可厚非，而且更近人情事理……

“my　dearest　bird，你是从爱尔兰飞来的吗？”奥斯汀捧着小鸟，喃喃自语，充满柔情。

爱尔兰？这是怎么回事——我感到阵阵眩晕，于是我把手轻轻的放在桌边的一堆稿纸上，等等，是——《最初的印象》？哦，天啊！我的头——哦！——

一阵昏迷之后，缕缕阳光打开我的双眸，咦？我摇了摇脑袋，打落头上零乱的枯叶。

我——又回来了！

依旧是冬日，依旧是午后，可我仍然沉浸在朦胧的幻想中——爱尔兰，哦——她失恋了。我的心涌出潺潺的忧伤，那个柔情的少年，那束温暖的阳光，无法忘怀……

（梦幻）——

那是21岁的年华，她纤细的手指敲动着琴键，也许，那些音乐曾涌动她源源的灵感，在那间小小的房，窄窄的窗里，她的笑容拼成了伊丽莎白的旋律——哦，青春、岁月——用细细的金线勾勒出她洋溢的笑脸，“tom,我完成了！”那宛如天籁的声音也许从未想过——她的梦就像玻璃——被现实打碎。

瘫倒的她望着恋人远逝的背影，泪化为血，揉去了书稿上斑斑的字迹，但——我可知，它就是《傲慢与偏见》的前身啊！

流逝，流逝，不知她的双眸何时才会被唤醒——

（现实）——

再次来到这里——上一天夜里，狂雨在屋檐上和玻璃上扑了个通宵。被黑云压低了的天空仿佛满是裂缝似的，把它盛着水向地下倾注。如泼，如倒。

我早早起了床，一夜的暴雨吓得我心惊肉跳。“早上好，怀特小姐”。奥斯汀推开门，与我同坐在窗下。“看这天，你是不是又回到了《尤多福》的世界？”她低头翻弄着书页，嘴角露出一抹不易查觉的讥笑。

她这一句话，敲醒了我困倦的眼皮，擦亮了我呆滞的双眼——《尤多福》？我不禁笑了，看来她还是那么排斥哥特小说。

“不，我仿佛看到了《诺桑觉寺》里的凯瑟琳。”我笑盈盈地对她说。

“《诺桑觉寺》？”她猛地抬起头。

“你忘了吗——那里也有暴风雨的夜晚，而且凯瑟琳还进行了一次大冒险呢。”

“嗯，一场无聊的冒险，不过要是在那位女士的眼里，我的女主人公将会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说道这里，她故意睁大了眼睛，突然，又放低了声音“而且——还有一场灾难。”

说完，我们一起放声大笑。“好了，亲爱的萝丝，对于凯瑟琳来说，那的确是一个可笑的夜晚。而他们——又为何不写一些真实的故事，非要看那些离奇而又令人恶心的模子——几乎所有，几乎所有的小说都是一个样……”

“是啊，简，他们的双眼已经蒙上一层深深的尘垢，已被世俗所淹没。”

“奥斯汀小姐，米勒夫人来访。”

“哦，萝丝，我该下楼了。”

“嗯，简，你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轻轻推开窗户，我张开双臂，迎接清新的空气，“——又回来了”我在感受中喃喃自语，回想着从前——

（梦幻）——

黑夜，那一群群娇滴滴的贵族小姐连忙躲在夜色的黑幕里，等待着必有的迫害、嫉妒、冒险……

那是一个被大雾弥漫的城市，唯有她保持着清醒，这是荒谬至极的！年轻的她在愤怒着——这些是必然吗，只因莱德克里夫夫人的奏章？

整个城市只被一种声音环绕——这是贪靡。

这个城市有许许多多的人；

不，这个城市只有她一个人。

13年后，那个黑夜划出一丝亮光，带着清新的阳光，让那些害怕的小姐们拾回勇气。

可那时——她已长眠。

（现实）——

我离开喧闹的码头，那轮缓缓下沉的夕阳引领着我，宽阔的海边，闪出了一道宽阔的光芒，一件令人目眩的大道，从大西洋的界限边一直延长到轮船航线的水面上。

温暖、凄凉、悲怆，不知为什么，各种复杂的感情涌遍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小巧的鞋子在小路上发出泠泠的声响。“简，我来了——”

她依旧站在那里，那个离海最近的地方，带着海草味儿的海风抚摸着她略微凌乱的额发，她的衣襟在舞动，正像美丽的天使，含情脉脉的向大海招手，它们的舞姿流淌着少女般的青涩，又有着中年妇女的稳重、优雅。简微笑着缓缓转过身，那对深邃的目光闪烁着和谐的旋律，“萝丝，一起来吧！”

简牵着我，踩过软软的细沙，感受着温暖的阳光，一种甜美的适宜在薄暮的清气中散布。

最后的几口风都停止了，水面上的皱纹通通平伏了，简指着半空中的太阳，轻声说道：“萝丝，你看，太阳像不像一个热烈的未婚妻，大海就像她的情郎——”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带着不可名状的激动，“看哪，他在等待着她，他的情人，他的新娘——太阳在下落，哦！那浑身射出的万丈光芒是对拥抱的渴望吗？”

黄昏是短促的，夜色在星光之下展开，海水慢慢吞纳了太阳，他流动的胸襟折出一片皱纹。“太阳和大海终是相并了。”简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我想，她的心还一定涌着波澜——“宁愿丢弃天空，宁愿停止奔涌，只为在一起。”

“简，你是为安妮与温特沃斯上校而忧心吗？”

“不，”她转向我，“最终他们还是做到了——认清了自己的感情，毅然丢下理智的劝导，找回了自己的真爱。”

“在《劝导》这本书中，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你。”

“嗯，我已经33岁了，对这里的是是非非也算是看清楚了。”

夜色，星星还是那样耀眼，一束光照到了简的头上，在那丛丛细密的秀发中竟有一根——白发。

简仰头望着高高的月亮，左手轻轻按住胸口，喃喃道：“——这里，已不再年轻。”她低缓的声音正像血染的暮色，那样苍茫、空旷。

那个夜晚，这片沙滩留下了一滴永恒的眼泪。

那个夜晚，我感到了阵阵心痛。

滴滴泪花打在我的手背上——极不愿意醒来。回来了——带着梦，不知它是否已被浇灭，或许还带着一丝火花——

哦！是火花！我望着它，望着它，看它一点点在扩大——扩大——

（梦幻）——

那时的她还是那样的年轻，灵动的双眸书写着智慧。那一天，她捧着一本书，平整的书面上赫然写着《理智与情感》——“在现在的婚姻中，万不要让热恋冲胀了头脑。”理智应当战胜情感——冷静在她的心中谱写了奏章。

而今，青春不再，她已认清世间的是非善恶。她正像一位睿智的学者，依旧用冷静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但——

那平静的海面泛起了一丝皱纹，她在呐喊：“年轻人呐，充满信心，展望未来，而不要过分忧虑和谨慎。不要像<劝导>中的安妮——年轻的时候，不得不谨小慎微，年长以后才懂得什么是浪漫。”

她的话语流露出伤感和遗憾。她紧紧的闭上眼睛，仿佛再也不愿睁开——

21岁，她与一位爱尔兰青年相爱，但最终得到的只有爱人的离开；26岁，坠入情网的他们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永远的隔在两个时空；27岁，她，经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毅然拒绝了对她来说没有爱情的求婚。1808年，她33岁，几乎答应的婚姻却没有结果……

从21岁的情窦初开，倾心相爱一直到33岁的青春逝去，人老珠黄。这十二年，她走过了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岁月，终是抱憾而归。

最终，她只能望着这海面与落下的太阳，默默的感受着自己的一生。

“这是一场梦吗？”我扪心自问，要赴与她约会，揭晓这个答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