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日

我醒了，我以为我醒了。什么也看不见，并非我闭着眼睛，而是连眼睛在哪儿也无法确定。什么都感受不到，除听觉之外我没有了任何知觉。

幸运的是，我醒了，对于自己来说应该是吧。现在，我可以缓慢且不太连贯地思考，虽然常莫名其妙地就忘记了刚在想着什么，一段又一段离散的思绪难以衔接，像跳针一般。而每个片段之间究竟相隔多久，无从判断，我知道我已失去了时间这个让人生存的基本概念，当然，我所失去的还远不只这些。

为什么可以听见，谁知道呢，但这毫无疑问让我在沮丧中得到了一丝安慰，因为它可以为这些无依无靠的思绪找到一点点存在的依据。并且，当“我”这个概念在此时显得如此空洞、不知所云的时候，那一点点的依据便更为重要了。

是的，在一次车祸之后，我昏迷了好长一段时间。是的，在别人眼中，现在的我就是一位，植物人。

我应该是悲伤的，但又不敢确定。在没有了肢体反应之后的情绪，显得毫无意义，即便告诉自己我很悲伤，是的，非常悲伤，然而却没有鼻子里一阵阵的酸楚、没有泪水涌入眼眶的感受、没有面部抽搐的表情、没有胃部难受的痛苦，什么都没有，还能叫作悲伤吗？什么是悲痛万分，什么是伤心欲绝，如今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一个个面无表情且枯燥乏味的词藻，虽然，我的确是悲伤的。

刚才想到哪儿了？好吧，我已经不记得了。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记起作为植物人的我所听见的第一个声音，那是不可能遗忘的。

它来自艾米莉，我的三女儿，当时正给我描述着男友向她求婚的场景。她当然以为我什么都听不见，不过我相信她是多么地希望我可以听见。这个已二十五岁的孩子，依然像一个美丽单纯的小天使，心中充满着梦想与憧憬，相信着上帝与奇迹。所以，在别人几乎全都放弃的时候，她仍会时常守候在我身边，像是喃喃自语地说着身边发生的故事，然而她却不知，这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地重要。

今天她还告诉了我一个消息，我们的公司目前暂由艾瑞克接手，而股票也终于从我昏迷后的持续走低中开始逐渐反弹，一切都慢慢地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是的，我拥有一家上市公司，艾瑞克是股东之一。毋庸置疑，我的一生都在为钱而奋斗着，虽然难免会令某些人反感，不过在这一刻，我十分感谢自己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如果不是那样，我不可能活到现在，不可能有那么多人为我的生命而忙碌，不可能在自家舒适的别墅里被照顾得如此周到——当然，这一刻我所谓的舒适不过只是宁静而已——并且，也不可能在自己从动物变做植物之后，还能让妻女活得如此轻松。钱虽然不能让人永远逃避死神，但富裕与贫穷却可以让人们在死神来临之前体会到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想到我现在的妻子，阿曼达，已经好久没听到她的声音。如今的她，想必已接替我成为了这个家的支撑者，对于这样一个坚强的女人，我还需要别的苛求吗？

临走时艾米莉还说，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就是我的二女儿杰西卡，过两天将会来看望我。这一消息让我告诉自己，我是十分高兴的。

其实，杰西卡与我的关系并不太好，在我极力反对她当初的婚姻之后，我们便疏远了。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看法是正确的，她离婚了，但是父女之间的感情却并没有变好。她很少来纽约，甚至连我的孙女也对我十分陌生，我只能安慰自己说，作为服装设计师的她工作十分繁忙，常常奔波于各地，没时间与我见上一面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次听说她将要来看望我，让我充满了期待。

九月十八日

杰西卡果然来了，我听见了她的声音，显得很疲惫。她与阿曼达正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聊着我最近的状况，谈论着一些生活上的琐事。我能听出，她是十分关心我的，至少在那一刻，我真的这样以为。

当阿曼达离开之后，杰西卡靠近我轻声地说了一句话，瞬间令我感到无比惊讶与恐慌。

她说：“弗雷德，你竟然还没死，真是太可惜了！”

这是我的女儿吗？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听觉。这让我感到害怕，不只是因为她对我深深的恨意，还有她在别人面前那种焦急、担心的虚伪模样。

接着她说：“如果我是那个司机，一定不会就那样绕开逃走，我会毫不犹豫地从你身上碾过去！不，不，一次不够！”

我承认，从杰西卡小时候开始，我对她的管教就十分严格，那是因为我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自私与叛逆的性格。我也承认，她与她的哥哥一样，从来没有享受过在这种富裕的家庭中应该享受到的优质生活，而对于后来出生的艾米莉，我的确更加偏爱。

这些当然会引发她对我的不满，但还不足以解释从她言语里表露出的那种仇视。显然，她认为自己婚姻破裂的主要原因就是由于我当初的干预，这才是让她痛恨我的最重要的因素。

我真的错了吗？就算事实已经证明她的前夫的确不是一个可靠的男人，但是，在她看来，我依旧罪无可恕。爱情是盲目的，然而身为父亲的我，却不希望这种盲目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深知自己有义务阻止她深陷其中。并且我相信，每一个父母都希望做儿女的守护者，让他们远离伤害。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做得很好，或许只有我自己以为。

记得有一次，迈克，我的医生好友，曾对我说：如果你一直不让孩子知道什么是痛，那么当有一天她不得不去承受痛的时候，便会痛不欲生。

我想，他是正确的，所以杰西卡理所当然的将她承受的痛都归罪于我对她所谓的保护。并且一直以来，我都很难理解她的痛苦，就如同她很难理解我一样。

接下来，她又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我真希望自己可以举起双手，捂着耳朵，也希望自己可以睁开双眼，看看她现在的表情与眼神。可惜，我什么都不能做，任由她说着，如果我能感受到难过，我想，我已经难过到麻木了。

直到阿曼达走近我们，杰西卡才终于停止了她的宣泄，瞬间又变得那么平和，言语中不断表露着对我的关怀与不舍，慢慢的，两人的声音也渐渐远离了我。

这一切，或许真的是我自己造成的，如果有一天可以康复，我一定会跟她坐下来好好谈谈，我相信她本质是善良的，我相信我们可以相互理解对方的，我也相信，亲情可以化解一切的误解。

没过多久，迈克来了，他几乎每天都会来看看我的状况，并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忙碌好一阵子。从传来的声音分辨，我身边应该摆放着不少的医学仪器。

九月二十日

这段时间，即使身旁有人走来走去，即使听得到各种声响，即使有人对我说话，我依然觉得孤独。究竟什么是孤独，现在的我才明白，原来，没有交流，便是孤独。

不远处，从事律师工作的大儿子安德鲁，正在滔滔不绝地跟艾米莉讲述着关于那场车祸的侦破进展。还记得在他执意选择这一职业的时候，我曾要求他一定要随时提醒自己：为正义去工作，而不是仅为了钱。

但是很可惜，他对金钱的欲望远远高于我。比如现在，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保险赔偿与遗产显然比抓住凶手更被他重视。

艾米莉或许是听够了他对财产分割的看法，一个人先离开了。而安德鲁似乎还意犹未尽，靠近我接着说：“你知道你给我们带来的麻烦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埋怨我没有在清醒的时候立下一份遗嘱。其实这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我不可能给出一份十分公平的遗嘱，并非我有意偏向谁，而是我心里明白谁更值得拥有我留下的财富。正因如此，我担心遗嘱的设立会给这个家庭带来更大的矛盾，所以，直到我发生意外，也没有跟律师讨论过这个问题。

他又说：“以前，你对我和妹妹都十分吝啬，但是现在，你的财产还不是要全部分给我们。早知道这样，你当初何必把大家的关系弄得那么生疏？”

面对这样的指责，我无力去辩驳。自开始从商以来，我一直都认同这样的观点：一个企业家的最高境界，就是慈善家。所以当我拥有巨大的财富之后，我便开始学着用这些财富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至于子女，我希望他们用自己的勤奋来创造财富，而并非去依赖父辈。

最后临走时他还说：“你不敢想象，现在有多少人都希望你永远不要醒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问他：你所谓的“多少人”这里面，是不是也包含着你自己？答案想必是肯定的，这对于一位父亲来说是多么可悲。其实我为他也付出了我认为应该的所有，只是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试想，假如我贫困，或许他就不会对我有过多的埋怨了，并且也不会只惦记着我的财产，而忘记了我是他亲生父亲这一更为重要的事实。

我尽力使思绪平静下来，在目前的状况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但很快，我又想起了他刚才跟艾米莉聊天的内容，是的，关于车祸的那部分。

那一天下着雨，因为知道当天会在公司忙到很晚，所以我提前让司机回了家。当我结束了手头的工作之后，独自来到地下停车场，此时那里已经十分空旷。忽然我听到一阵引擎轰鸣声，正打算回头看，记忆便从那一刻起中断了。

九月二十三日

艾米莉带来了她的未婚夫里欧。我很好奇当这位未来女婿看到我现在这个模样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们聊起我出事的经过，里欧听完后说了一句：“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交通事故。”

其实好些人也是这样认为的。而之前，当我听见杰西卡和安德鲁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之后，我甚至怀疑凶手是不是他们。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可怕的猜测，然而从他们言语中所表露出的迹象看，的确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但是，我不愿意再继续分析下去，就算我自己清楚谁是凶手，那又怎样，植物人的身份让我成为了一个保守秘密的最佳人选。

或许他们也意识到这个话题过于沉重，艾米莉开始跟我聊起两人未来的规划，一字一句都透出难掩的喜悦。身为父亲的我，在这一刻是开心和欣慰的，但同时也是难过的。

我可能永远无法醒来，即便有一天出现奇迹，我也肯定会错过他们的婚礼，无法将我最爱的女儿亲手交到这个即将陪伴她一生的男人手里，这当然令我感到遗憾。唯一可以安慰我的，就是艾米莉仿佛知道我的想法，正仔细地描述着他们设想中的那些细节，让我似乎已置身其中。

曾经我也认真考虑过，在艾米莉的婚礼上要说些什么，但现在已经没有用处了。当然，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让她知道我的想法，那么我希望她能明白：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不在于成就、也不在于富足，而仅仅在于，快乐。

我不敢说幸福，因为幸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它可以被不同的人解释为许许多多不同的意思，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高傲的幸福往往显得那么遥不可及，然而快乐，则更加真实，更加实际。

至于成就、富足等等，它们只是点缀生活的装饰品，并不能改变生活的本质。

是的，我想对艾米莉说的就这么多，我渴望她快乐，我只求她身边的人更多的时候是看到她的微笑，这，就足够了。

今天他们对我说了很多话，就像知道我可以听见一样，并且，我还知道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消息，那就是，艾米莉已经怀孕了。虽然我或许无法看见小宝贝出生，但此刻我能够知道他／她的存在，就已经满足了。

当她说起肚子里的孩子时，竟问我是否想过为他／她取名字。坦白说，我的确没考虑过，不过无论什么名字，都不会影响他／她在我心中的份量。然而，我却有几句话想留给他／她，我想说：孩子，生命只有一次，不要伤害他人，不要伤害自己；切莫去过流水线般的生活，一定按你喜欢的属于自己的方式渡过此生，但千万别违背第一条；能陪伴你并影响你一生中最重要阶段的人，不是父亲母亲或者兄弟姐妹，而是你的另一半，请慎重选择并善待他／她；人生到头，最重要的不是你拥有过什么，而是你付出过什么，只有它才能证明你的存在；亲爱的，如果你也认同，那么请将这几句话也转告给你未来的孩子们吧。

九月二十六日

这一刻，别墅里十分喧闹，似乎他们正在举办一个盛大的arty，我听见了许多往日里熟悉的声音。

不得不说，它们之中的大部分是令我欣慰的，然而却有少数声音令我非常失望。因为这部分人并不关心车祸凶手与我能否康复的可能性，更多的是在关心着我遗产分配以及公司股权等现实的问题，甚至还偷偷说着我的坏话。

我很难将这一些所谓的朋友现在的言论与他们平日里的模样联系起来。这些天的经历让我明白，只有当对方确定你不可能知道的情况下，他才会表现出自己真实的那一面。不过可惜的是，我已经知道了。

其实不可否认，每个人都是虚伪的，区别只在于范围与程度。一为了保护自己，因为我们不可能将自己**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那样是非常危险的；二为了取悦他人，因为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生存，我们一定需要良好的人际关系，即使对方让你感到厌恶。

我很自然地默默记下了那几个人的名字：合作伙伴约瑟夫，大学同学史密斯教授，邻居汉森夫妇，侄子皮特与他女友，等等，甚至包括我的司机与秘书。

今天的我特别清醒，但这反而让自己很苦恼。我曾期待过那些往日里亲密的朋友与亲人来探望我，只是没想到会有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和之前面对杰西卡与安德鲁一样，我真希望什么都听不见，而在这一刻，我就像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听着厨房里传来水壶沸腾的刺耳声响，更可悲的是，我不能马上提起裤子冲出去，因为，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

喧闹的聚会持续了很久，直到楼下传来的一声声道别，我才终于和空荡荡的别墅一同平静了下来。是的，我越来越清楚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份安宁。

阿曼达送走了那些真正的以及所谓的亲友，我多么希望此时她可以来到我的身边，对我说说话，给我一点点安慰。

不幸的是，我果然听到了她的声音，对，我没说错，的确是不幸的。

两个声音由远及近，最后似乎是停在了我卧室的门口。其中一个人带着浓浓的醉意抱怨说：“这个老家伙还没死，真令我不安！”

我知道这是谁，艾瑞克，之前提到过的那位股东。我现在认可安德鲁所说的那番话了，的确，竟然有这么多人都希望我不要醒来。

接着我又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说：“你不是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吗？”

阿曼达，是的，就是我亲爱的阿曼达，只是她所说的话让我困惑了。

“当然！公司停车场的监控我已经做了手脚，开车那家伙也被安顿好了，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只是没把他撞死，这真是失误！”

“别担心，我和迈克谈过，他告诉我说，弗雷德康复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现在，我们需要的只是耐心等待。一会儿迈克就要来了，别让他知道你这么晚还单独在这里……”

两人说着走下了楼去。

好吧，我彻底震惊了。阿曼达？艾瑞克？上帝啊！谁敢相信这事实？我不禁怀疑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变得如此陌生？这一刻我应该是怎样的心情，愤怒、伤心、焦虑、惶恐……如此复杂，实在很难说清。

当初迎娶比自己小十九岁的阿曼达，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但我认为，没人比我更了解她，我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这些年里，除了随着年纪增长而失去的性能力之外，我几乎给了她所想要的全部。虽然生活中不乏矛盾，但年复一年，我们大多数时间还算是融洽的，或许，仅仅是我这样认为。

至于艾瑞克，他是个聪明的家伙，是生意场上不可多得的人才。其实他已经拥有了足够一辈子享用的财富，并且其中绝大部分，是我帮他创造的。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想知道，因为任何神智清醒的罪犯都会有着一大堆的理由。我只是感到心痛，一个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一个是自己几十年的伙伴。果然，正如一位作家所说的：世上最难读懂的并非多么生僻的文字，而是，人心！

这件事他们或许可以一直隐瞒下去，想必在实施之前，他们也已经做好了周密的计划。我已经不敢奢望事情的真相能被顺利揭示，在这个警察过分依赖监控的时代，此类案件的侦破几率显得更加渺茫。

我忽然感觉自己的思绪变得很凌乱，并且断片的频率越来越高，我想，我真的是受到刺激了……

九月二十八日

身为医生的迈克与艾米莉一同陪在我身边，给已经不太清醒的我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迈克说：“老朋友，你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对于大家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震撼的消息，我相信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其实，死亡并不可怕，至少现在的我是这么认为。然而，死亡之前所留下的遗憾，却让我十分痛苦。当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遗憾却反而越来越多起来。

我想说出车祸的真相，想对杰西卡道一声对不起，想告诉安德鲁金钱的价值被他远远高估了，我想抱一抱艾米莉，将耳朵贴近她隆起的肚子，还想和迈克去打最后一场高尔夫，抽最后一根雪茄……

昏迷了一会儿之后，我又听见迈克说：“我们在你身边，你有什么想告诉我们吗？”

这是一种对我的安慰，同时也是对他们自己的。不知道现在的我，会让他们产生怎样的心情，我相信，一定有难过，所以才会使他们说一些连自己也觉得荒诞的话。

我听见了艾米莉的哭泣，就连笃信奇迹的她，也崩溃了。虽然世界上根本没有奇迹，那些所谓的奇迹，不过是一个个巧合而已，但是，对奇迹的信任却可以让人在苦难中守住一丝希望。而这一刻，艾米莉连最后的希望，也失守了。

多么想给她鼓励，让她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好好活下去，因为属于她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我希望自己留给她的是乐观与坚强，而并非悲痛与脆弱。虽然我们相互陪伴的日子就快结束了，但如果我这一生的付出可以让上帝允许我前往天堂，那么，我会一直陪伴着所有我所爱的人们。

思绪越来越模糊，我想，最后我应该留下一份遗嘱，虽然现在只有我自己能知道，但是，即便我醒来，我也一定会这样说：将所有财产的百分之十留给艾米莉，其余部分用于成立一个医疗基金，由迈克与艾米莉一同管理，让更多的像我这样的植物人能在离开这个世界前，获得更好的照顾。

至于我自己，这段时间获知了太多的真相，现在的我，唯一需要的，只是安宁……

尾声

“……以上就是迈克在检察官的允许下，隐秘监测了我父亲弗雷德生命最后一个月的脑电波而分析整理出的主要内容，并于本月初，也就是2033年10月2日，获得了有关机构与检察官的认可！”

艾米莉在迈克以及警方的陪同下，在弗雷德葬礼之后的晚宴上读完了这六篇日记。之后，她留下讶异、惊慌、愤怒、甚至崩溃大哭的人们，独自走出了餐厅。

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泪眼朦胧的艾米莉在胸前默默划出一道十字：“亲爱的父亲，愿此时您在天国，得到所期待的安宁，直到，永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