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塞上的十一月虽然没下雪却依然很寒冷，夜里怒吼的北风吹着裸露的黄土地把干枯的树叶，杂草吹得哗哗作响到处飞舞，碎小的树枝击打在窗户的玻璃上啪啪作响。说是飞砂走石一点儿不为过。黑夜里狂风吹弯了树木使枝条发出凄厉尖锐的声响犹如鬼哭狼嚎一般令人心生恐惧感到大风的狂暴。

日出之后风小了许多，我因为去车站派出所办理回京手续抄近赶路而急匆匆走在收割后的庄稼地里，垄沟和参差不齐的玉米茬子令我非常难走也阻碍了我行走的速度。地上有一层厚厚的浓霜在微弱的晨曦中闪着晶莹的光亮，更增加了寒冷的感觉我不由得把围脖又紧了紧。忽然我停住脚步，映入眼帘的则是留有玉米茬子农田的地边上，有一片长满野草的荒地，茂密的枯黄杂草中间有一个孤零零的坟莹，没有墓碑，也可能当时有，也可能时间长了丢失了。

但我们都知道她是谁，一个姑娘、一个北京知青永远长眠于此，埋在黄土之中九泉之下，一朵娇艳的鲜花就这样枯萎凋谢了。

她的人生之路非常短暂，她玫瑰色彩般的花季之梦刚刚开始就已经破灭了。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她是多梦的年代，生活中有她甜甜的梦，有她美好的理想，有她爱读的书，有幸福的愉悦，有她希望的憧憬，甚至有当母亲的甜蜜遐想，然而这一切都随着一场突然的变故断送了她稚嫩的生命之花和她的花季之梦。

她走了，行色匆匆，走得那样匆忙，匆忙得好似没来到过这里，匆忙得战友们都没记住她的面容，没记住她矜持的举止和那腼腆的微笑，走得匆匆又平静，好像一颗飞过天际的流星，虽然光亮却很短暂倏然寂灭。而你的生命戛然而止，永远停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季，世上则少了一位善良的女人，地上却多了一座孤零零的坟莹，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梦碎了。

我站在墓前看着那和沙包差不多高的土丘，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心情很是沉重和压抑，不知道悲愤还是惋惜。坟包以前可能很大很高多年无人照看风吹雨淋便低矮了许多，周围全是半人高的不知名的杂草和红柳。枯黄的枝叶上挂着厚厚的浓霜，坟包上杂草丛中有几株枯黄的苦豆子在风中抖动，虽然是初冬季节却花朵依在不过早已枯萎了令人百思不解。风呼呼的刮着强劲的寒风把红柳，杂草的枝条吹的不停的摇晃并呜呜作响着实令人毛骨悚然浑身发紧头发都竖了起来。

我们是坐同一列火车来到兵团的不属于一个连队也不相识，如今兵团的知青都陆续回京了，而你却长眠于此。她死于人们的自私、麻木不仁、官僚和手足相残，在那个疯狂的年代，人们丧失了良知，你不是第一个含冤而死的知青，更不是最后的一个，想到此心中不免有些酸楚。望着孤寂的坟头我不由自主的蹲下来把坟头上的杂草拔净，特意把几株苦豆子留了下来陪伴她，姑娘爱花吗？只是几朵苦涩的花，虽然花不多也不够艳丽，也正符合她苦难的命运。又找了一根粗点的木棒翻了些土块堆到坟头上，一切都是轻轻的，不要打扰她的梦，她的憨睡，她太累了，受的苦难也太多了，带着满身的创伤和心灵的屈辱走了。我的举动不知是怜悯、同情、善举，却在我的心灵中产生震撼，感悟人生的短暂，生命的脆弱。而此是的我，寒风中的我，独自站立在荒野中的坟前，霎那间灵魂没有了，眼前是一片黑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只感到了静，静得恐怖、感到自己似乎不存在了。

我们要走了，回到故乡去了，艰辛困苦的日子就要结束了，而生活之路还要继续走下去。她却永远留在她并不熟悉的地方，她不应该来这个不该来的地方，为此把命都搭上了。在那个良心丧失的年代，你的纯真，你的善良没有唤起他们一丝丝地良知，近似疯狂的举止令她受的苦难太多了，那种欲哭无泪、欲喊无声的悲愤与绝望无人知晓。是什么事情把一个知青逼上绝境？一个刚走上社会的女知青能有多大的错误，能招来无情的批斗，咒骂和污辱，无情的鞭笞折磨，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也永远不会有答案。

哀大莫过于心死，你善良的心灵之灯瞬间就熄灭了，也彻底的绝望了。你带着屈辱，愤懑，迷惘永远的离开人世，带着*体和心灵的创伤走了，带着以死明志的决心用无声的呐喊来控诉对青年的迫害。但你真的白死了，那个动乱的年代谁又能在乎一个小人物的生死。你太天真了，太年轻了，一个最不幸的女人，一个最最苦命的女人。你解脱了，而你白发苍苍的双亲则会永远沉浸在自责和无尽的哀思中，而那种丧子的悲痛时时刻刻揪扯他们衰老的心。

如果你不来宁夏兵团，如果你再坚强一些，如果你不是女人，如果你不赶上那场浩劫，如果。。。。。。没有如果，只有现实。年青的人我们都太年青了，你要为你的年青付出代价，一声轻轻地叹息，生命值得珍惜。

我站在坟前默默地祷告，希望她的灵魂能得到上苍的宽恕庇佑。毕竟我们都从北京而来兵团的知青，故乡故土的，人不亲土亲，如今为你做点小事理所当然，虽不相识理应如此。人有其土，魂兮归来，安息吧，朋友。

她的坟莹我最后看了一眼，转过身迎着凛冽地寒风向着四号桥大步走去。

一蓑烟雨任平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