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历年前771年，骊山侧畔镐京城。

煌煌天威，三川皆震。大夫伯阳父能掐算阴阳，批为断言，或为大兴或为大祸。

离皇宫中，一个幽静的大殿里。九天龙椅上坐着那个脸色有点苍白，但是耀眼的双目可以掩盖疲惫神色的男子。一旁坐着的是一个宫衣女子，昏暗的光可以依稀看到那艳如桃李却又冷若冰霜的脸庞，不曾有一丝笑意。殿阶之下，是一个大臣。为了那方大计已经背负了一身骂名的大臣。

“臣有本启奏。”

“准。卿家为我心腹，勿用多礼。”

“谢王。今方天下，朝堂之上，皆以为我王，性暴戾，少思维，耽声色，以为我朝灭亡不远，西方犬戎已经蠢蠢欲动，只需再加多把火，陛下这些年来的布局也可完整收官，引出犬戎一族，一举而定。”

“小者谋战，大者谋局，八方抵战，不如诛敌一役。布局这么久，既然要加多一把火，那么不如就真的加多一把火好了。”说着，转过头看着女子，说道：

“爱妃，孤便邀你看这一出烟火，如何？”

“爱妃，便又你在此次烟火后排人通知八方诸侯，视烟火艳彩而来一战，如何？”

“诺。那臣妾先出去准备，静候君王烟火。”说罢，宫衣女子盈盈一礼，缓缓退下。

半晌。

老臣蓦地开口，

“王，这等机密，褒妃行事是否会。。。”

“卿家，你需晓得，孤的女人，孤可以此身一国相托，便是真当如你所料，那又如何？此身一国能付美人一笑，也当值得。”

“王，这赌也着实气度非凡了些。”

龙椅上的男子微微一笑，也不说话，饮尽一觞酒，掷杯而起。

是岁。镐京城外骊山之巅。

笙歌乐舞，盛装的宫女跳着祭祀的舞蹈，锦瑟和弦，桃夭菲菲，男子身穿祭司的盛大礼服，持壶引觞，宫衣女子一身泠然的纯白服饰，看着男子，不苟一笑。

男子一招手，站在台边的将士引点火把，一声轻响，黑烟冲天而起，花火妖娆。接着，骊山上下八座火台，跟着燃起，然后如同蛛网一般，八方纵横，依次出现黑烟花火，三座，五座，十座，接连而起，直直蜿蜒到了远方天际看不到的地方。

男子饮酒半晌，蓦地天地间一声巨响，接着锽锽刀兵，马蹄踏碎声不绝入耳，四面八方，千军万马。

“众爱卿，莫要心慌，孤便只是试试这多年不用的烽火台是否还可用得，且都上得台来，与孤共进这一觞美酒。”

台下诸侯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就在此时，蓦地听得一声脆响，那宫衣女子抿嘴一笑，端得是羞煞桃花，艳得漫天仙神都不敢抬头。那男子也一时为之惊叹，不过片刻又回复清明，接着又迷失期间。

众诸侯退去之后，离皇宫中。

男子对着女子说道：

“爱妃，孤手中人手大抵都在犬戎监视，借由你的人手通知各方诸侯，第二次烟火正常前来，第三次烟火减少一半，第四次烟火不来，至于第五次全军而来，一役除犬戎。”

“诺。”

说罢，男子持壶引觞，醉意朦胧地踏出殿门去。

女子招了招手，从殿外走进来几个黑影，跪拜听令。

“接王令，通知八方诸侯，下次烟火全员到，第三次烟火减少一半，第四次烟火不来，第五次全军而来。”

“接令。”应罢，全部退出了大殿。

女子沉吟了半晌，又招了招手，一个黑影蓦地呈现，女子叹了口气：

“你，嗨，通知君上，姬宫湦的想法，君上会知道要做什么的了。”

黑影蓦地消散，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女子也转身走出了大殿。

而此时的离皇宫中，突然传出一声轻叹。叹息之轻，似有还无。

烟火又起，如花驻生，如黑龙盘涅天际，花火相依。

女子又再一次开颜而笑，惊得花失颜色，满地盛装也抵不过伊人一段笑靥。

众家诸侯又是一次无功而回，麾下军甲都显得骚动。

第三次烟火，宫衣女子此次不仅仅只是笑靥绽放，更是亲自舞起袖袍，为了君王跳起一段繁华之舞，端得是惊煞世人，不管承不承认，都得说，只此一曲天上有，但得人间误苍生。那个男子喝酒越甚，尽觞而饮，笑得也仿若是日月无光，让台下如今只剩一半的诸侯群臣都忍不住皱眉低叹。

烟火过后，离皇宫。

“陛下，一切顺利，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下下次烟火，就可以诛犬戎于一役了。恭喜陛下大计得成。”

“下下次，但看烟火燃。只不过，却是还有没有下下次，嗨。”

第四次烟火，这次诸侯或者都已经接到了密令，全数不到，男子挑起酒觞，左右顾盼了一下，发现没有女子的身影，低头招了一下手：

“你去看看，褒妃怎么的今日来得这般迟。”

半晌，宫女回来，向男子禀报：

“启禀陛下，宫内没有看到娘娘身影。”

“退下吧。果真如此。”

烟火漫天，四面八方都是绚烂的光，艳煞了整个天地。忽然间，马蹄声响，八方都是兵马涌现，络绎不绝。高台下的臣子都显得有些慌张，只因兵马的旗号上书写着一个大大的“犬”字，这分明是犬戎的军队。

男子还是很持稳的喝着酒，等待犬戎的军队到眼前。一个金盔银甲的人排众而出，笑道：“姬宫湦，可曾想到有今日？千日布局，差点就让你尽功于一役了，哈哈。”

“猃狁，让褒妃出来见我。”

猃狁脸色微微一变，男子手下的臣子也都一阵骚乱，猃狁蓦地也笑了起来：

“姬宫湦，既然你临死都要见我爱妃一面，我便让你见上一见，待得我生擒你，定是将你千刀万剐，以泄渎我爱妃之罪。”

说罢，军马退避，一个宫衣女子缓缓走出，手中持着两觞酒，排众而来。

“陛下，请与妾满饮此杯，怪便怪这出身，怪相识甚后。”

男子手中持觞，端详了女子片刻，笑了起来，说道：

“好，便是满饮此觞，此去生生世世也只不再相见。”

说罢，一饮而尽。

女子不再说话，也是一饮而尽。转头，对着猃狁说道：

“作为犬戎族人，我应该做的已经做完，也为我父母负完此债。此时，我便只是他的妃嫔，便作不能同生，亦愿共死。陛下，但请再看妾舞一曲。”

男子不再说话，坐回台上龙椅处，笑着说道：

“方才喝的可是千焚？”

女子脸色一变，不再说话，径自跳起舞来。

云袖轻舒，青丝一地，窈窕身姿，明眸皓齿。背景是漫天的烟火，女子一边跳着，一边缱绻着火花，苍白色的焰火像开在彼岸的曼妙游离。男子微微抬了抬手，散发着火光，笑了起来，高声唱起：

“调笑令

花前，月半弯。

轻敛蛾眉点绛唇，

一声玉箫动流年。

把盏交杯错，

旧时繁华今还梦，

云袖舞落未央夜。”

至此，终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