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孙女眼中的李霞生先生

清明节，既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之一，又是中华民族怀古祭亲的传统节日。

甲午清明将至，著名齐派画家李霞生老先生的后人慕名邀老夫为其撰写《祭祖文》，深感荣幸。2014年3月14日下午3时半左右，经好友梁运生牵头，老夫在市区胜利路步行街东口“淘宝城”与李霞生的外孙女李瑞华、李瑞芳两姊妹会面并作短时间沟通，算是接受了“神圣使命”。次日中午，由梁运生陪同，老夫便将刚刚拟好的李霞生老先生的墓碑铭文和为其后人捉刀撰写的《祭祖文》在化工路中段“合德家菜馆”一并向两姊妹“交了差”。16日晚上，两姊妹仍然通过梁运生召唤，老夫又赶到化工路“彦波小酒店”听取了两姊妹传达李霞生后人关于墓碑铭文和《祭祖文》的修改意见。通过与瑞华、瑞芳两姊妹三次简短交流，老夫从两姊妹的言谈话语中得知李霞生老先生晚年生活的一些具体细节，非常耐人寻味。

作为名人大家的趣闻轶事，哪怕只言片语，能够得以流传，不仅有趣，且意义深远，实属非同小可；何况出自老先生两位亲外孙女之口，几近史料，不可多得，显得更加难能可贵。老夫作为敝地一位“半拉文人”——“文化人中的‘大老粗’，‘大老粗’中的文化人”，能够有幸得到第一手资料，这也许既是一种“缘分”，又是一种机遇。积之在平日，得之在俄顷；机不可失，缘不可错。举手之劳，善莫大矣，乐无穷也。

李霞生先生，又名李近臣，艺号“六鸡翁”、“六鸡老人”等，书斋雅署“昨非楼”；河南省新乡县小块村人，公元一九〇八年生，公元二〇〇〇年卒，享年九十三岁；生前曾任河南省中山书画院名誉院长、政协新乡市第五届委员、新乡市政协文史委员会委员等职。先生生不逢时，战乱频仍，年轻时投笔从戎，投身平汉游击队参与抗日战争，功勋卓著。早年入京华美专（现中央美院），师从齐白石、邱石冥等耆宿泰斗，专攻中国绘画，品学精进，术业有成；水墨写意，寄情乡韵；师法自然，彰显个性；笔耕不辍，创作颇丰；风靡港台，享誉海外，深得大师推崇，素有“白石入室弟子”之誉，尽享“齐门画家”之荣。

作为先生的外孙女，瑞华、瑞芳姊妹俩不仅均曾陪伴服侍过外公的晚年生活，而且还都为外公研过墨，抻过纸，接待过无数慕名造访的客人；因此，外公无形的熏陶和教诲，使其耳濡目染，对姊妹俩影响很大，受益终生。

在瑞华、瑞芳眼中，外公筚路蓝缕，坎坷一生；古道热肠，为人谦恭；处世低调，淡泊功名；亲朋索画，有求必应；幽默性情，宽阔心胸；粗茶淡饭，节俭为荣……留下了许多难忘的故事。

外公成名很早，远在1934年，在由河南省博物馆馆长关百益和民政厅厅长李涵础主办的一次画展上，李霞生有九幅作品参展。此次展览结束之后，优秀作品结集出版，李霞生就有四幅作品入选。然而，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之前，李霞生还未曾出版过一本个人画集。看到同行一本接一本地出画集，老先生也曾有过心动。只是由于囊中羞涩，令先生十分难堪。此前，老先生众人面前从来“不言钱”，亲朋好友前来索画，有求必应，分文不取。曾有文人多次劝其以画换钱，均遭拒绝。小外孙女李瑞芳看出了外公想出画集的心思，打趣问道：“你整天为别人画画，咋不出一本自己的画集哩？”李霞生回答说：“老爷是个穷命头，出不起呀！”瑞芳说：“都到啥年代了？这规矩也得改改了；以后谁再来，必须先交钱，后取画。”说到这，李霞生做了个先张嘴后闭嘴，再用右手捂上的“鬼脸”指给瑞芳看，那意思分明是想说：“要钱？老爷张不开嘴啊！”瑞芳接着说：“这事今后就交给我了，我来为你筹谋出画集的钱。”说来碰巧，祖孙俩正争辩着，敲门声响了，瑞芳急忙将外公推进卧室的里间，由她和姥姥来接待客人。客人说明来意，瑞芳直截了当地回答说：“这事我知道，老爷有事外出了。过去老爷也为你们画过不少作品，都是无偿奉送；现在老爷想出本画集，因为穷，出不起，这五幅作品你们得资助一下，多少都行……”一时弄得来客很尴尬，两个人到屋外商量了一会儿，然后留下三百元钱拿着画作高高兴兴地离开了。送走了客人，瑞芳命令式地冲外公喊道：“出来吧，客人走了。”外婆嗔怪说：“咱一不偷，二不抢，瞧把你个老东西吓成那熊样？”此时，只见李霞生以手遮面，汗津津、颤巍巍地踟蹰着走出里间，口中还念念有词：“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也！”

这也许是李霞老生先生有史以来第一次“以画换钱”。打那以后，朋友们知道了，纷纷慷慨解囊，很快筹齐了三万元资金，终于在公元一九九三年六月在河南美术出版社出版了分别由王子野、卢光照题写书名的第一本《李霞生画集》，了却了老先生的一桩心愿。

李霞生的名字在老夫心中，简直如雷贯耳；所以谈起老先生来，景仰之情便油然而生。姊妹俩都说：“相见恨晚，相见恨晚。你笔耕不辍，外公画笔不停，直到晚年都走不动了，还跪着趴在画板上画画；您俩有许多共同之处，若早年认识，一定会成为忘年交。”

谈话间，老夫说：“我是一个‘画盲’，不懂绘画；但我对李霞生先生画作中的题跋非常赏识，感到很有文化内涵，所以，曾经在整理读书笔记的基础上并写过一篇《花团锦簇，宛若霞生——李霞生书画题跋赏读》的博文在博客上发表，好评如潮。”李霞生大外孙女李瑞华接过话茬说：“你还没有听过外公说画呢，你若听他说画，才有意思哩。”有一次，李瑞华看到外公画牡丹，只见雍容华贵的牡丹花旁有两只鹌鹑在悠然觅食，感到不解，于是便向外公请教：“牡丹上画鹌鹑，有啥讲究啊？”李霞生用手先指牡丹后指鹌鹑解释道：“富且贵，方能安居也！”

还有一件事，李瑞华一直记在心里。有一回，李瑞华在大街上遇到一个卖枇杷的，价钱很贵的，瑞华知道外公画过枇杷，一定喜欢枇杷；于是便买了半斤枇杷送给外公吃。李霞生接过枇杷，喜出望外，口中念念有词：“画了一辈子枇杷，从来没见过枇杷，更没有吃过枇杷，既长见识，又有口福啊……”

老夫原以为李霞生老先生平素喜欢画鸡，尤其喜欢画雏鸡，所以才取艺名曰“六鸡翁”或“六鸡老人”，其实不然。据姊妹俩透露，李霞生兄妹七人，排行老六，属鸡，故取　“六鸡翁”或“六鸡老人”为艺名。也正因为老先生生肖属鸡，所以，李霞生平素拒画生禽猛兽，尤其忌讳画老鹰。有一次，李瑞华硬逼外公为她画一只老鹰，李霞生画好之后，手指老鹰对外孙女说：“老爷胆小如鼠，力不缚鸡，克不住人家啊！”

真乃性情中人，满腹经纶，溢于言表也！

2014年3月17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