牤牛泡子和莫日根河

开河的时候正好做梦

深夜的春

热烦而且憋闷的时钟

敲击12下或者零点时分

还没睡着的猫

倾听碧水家园的金叶榆沙沙响

那是山野发出的金属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蒙蒙的夜雾里

父亲就乘着夜色

走进了我的房间

他说美梦就要成真

陪我去逛多伦古城

星星眨眼的夜里

眼前的道路很明亮

仿佛绿叶的树冠

还能听到鸟叫

父亲就指着刚刚被一个北京老板

修缮一新的汇宗寺说

那年拆的时候很费劲

一个叫巴特尔的喇嘛

这时候走出来

喇嘛看着父亲的脸跟我说

他很疲倦而且缺乏营养

此刻星星的夜里

我的嗅到了

1972年父亲身上的菜水味

嗅到了他身上的政治气候

和一种河槽子里的臭鱼烂虾味

走过彩虹桥父亲就很熟悉了

在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上

父亲捡起一张佛经

他说阿弥陀佛——善良和爱的古佛

我看见几个种菜的老农

正咧嘴冲父亲傻笑

看脸相不能证明善良

父亲的这句话正好就写在

山西会馆的红墙上

父亲说山西会馆匾额上的字写得不错

是谁写的我说是周平

县政协副主[xi]

这么大官该叫他给我平反

我穿过父亲的影子很冷

星星的夜里还有凉凉的风

我拉着父亲的手

那是一双冰凉的手

但是记得父亲的手是那么温暖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尸骨已经寒了

手上的温暖怎么能存留

不远的山湾里有座水泥铁皮桥

那是日本人修建的

鬼子为了长期驻留中国东北和华北

把多伦的桥修建得非常坚固

父亲那年随吉鸿昌急行军赶往多伦

脚上走的全是血泡

父亲脚上滴下的血可能就留在桥上

那天枪炮声特密集

也是一个春天，大雾蒙蒙

此时此刻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在我的电脑前炸响

不然我就找到父亲的血滴了

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试着床边还留着父亲的体温

原来这是梦中

碧水家园的早上已经有人走动

我在公路对面的草滩上看见父亲背影

他骑着那匹大白马已经走远

2014年3月30日于锡林浩特家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