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闲的日子

天气转凉了，早上没课，觉得睡睡懒觉天经地义。然而，没课的早上似乎来得太频繁，人未免有些心虚。有了几分愧欠，睡觉便不觉安稳，索性捡起昨天看的正热闹的《千只鹤》。情节似乎很狭隘，笔墨都是围绕一个男人和几个女人在茶室里的感情纠葛泼洒，觉得这样枯燥无味的谋篇布局与这部作品享有的声誉不相匹配，却又不肯将之束之高阁，怕自己来不及入境跟精品擦肩而过。不过，想起前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一本书好不好，要看它与读者脾性是否合得来，因此莫要强求自己才是。这样一想，精神上的包袱甩开了，行动上也就毅然决然了。但是，我还是怀疑说这话的人是不是拐弯抹角地在为自己开脱？

三心二意时，眼睛瞥到室友桌子上的弹弓，昨晚烧鸟肉吃的场面就跳到眼前了。那麻雀大的小鸟在小伟的手上殒命后，随即被刀子退了皮毛剔了内脏，挂在床沿下，血肉猩红。小伟筛了些酒精到铁皮盖子里，生了火，把撒上盐的肉放在火焰山烧的喳喳作响······小时候也时常玩弹弓，记忆里被我坠了地的鸟也有过几只，事先也曾谋划过如何烧来玩味口舌，可是每次见那托着肠子在地上挣扎的落鸟的惨象，竟不敢靠近，更不敢当作战利品来飨食。

在小伟近于强迫的盛情下，这是我第一次吃鸟肉。面对这基本不被人享用的飞禽，在心理上，小伟也须得拉几个同伴才能吃得踏实安稳。不过，曾经在火锅里发现一条虫子就呕吐不止、茶饭不思的小辉，终于还是没能越过心中的障碍。其实，那一次吃火锅，我也发现了一条虫子，不过，我用筷子把它剔出来之后，照样若无其事的美餐了一顿。而且，学校食堂的饭菜更从不缺虫蝇的入侵，我的神经早已在一次次历练中富有韧性，食欲基本不受这些插曲的影响。唯一的一次吃不下早餐，是一个又丑又黑的胖女人，刚用手爽了鼻孔，复又用那手抓我即将要吃的米线。那次经验，让我再不敢到有那女人的窗口前打早餐买饭菜，也许她旁边的那个男的服务前有如厕而又不拘于清洗诸如此类的习惯也未可知。眼不见为净。

其实，类似烤鸟肉吃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阿发最喜爱做的事就是到处寻觅蜂窝，一经发现，那窝蜜蜂的末日也就悄然降临了。我没有跟他去端过蜂巢，想来也觉得可怕，面对亡巢灭种的危机，那蜜蜂岂能对这残忍的侵略者手下留情？上次阿发端那窝蜂，手就变成了刚出笼的发的很饱满的馒头。不过，报酬是丰厚了，蜂蜜得了一公斤左右，蜜蜂不计其数。取蜂蜜是情理之中，泡开水或者直接当糖吃都可以。但直接吃太多就不合适了，前次我吃了一大块，人就像中了迷香一样犯晕乎。因为这东西含糖实在太高，很容易就把血糖抛到人体不可承受的地步。

把蜜蜂捉来又是为何？这确实颠覆了常人的想象。我也是目睹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后才知道，原来蜜蜂是用可以用来泡酒的。以前只见过商铺里用蛇泡的酒，用蜜蜂确实闻所未闻。蜜蜂泡的是白酒，那一次丰收后，阿发就近在学校边的酒铺里打了几公斤散装酒。然后把活的蜜蜂一只只放到酒里面，让它们奋力挣扎，死去。为什么非要用活蜜蜂？我起了疑问。小伟到网上找到把活蛇泡酒的视频为佐证，我才似懂非懂。又听人说蛇越毒，泡出来的酒就越珍贵，以此类推，大概蜜蜂泡酒，取的也是它的毒液，而只有活着的蛇和蜜蜂才能把毒液释放。泡酒历来已久，作为公认的补品，其功效大抵不值得去怀疑。但是，以这些活物漫长而悲痛的死作为代价，到底能觉察出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正怎样剥夺着异己的权利。

这样悲悯万物，多少显得自己有些矫揉造作。不过，听过也见过更残忍的吃动物的方法。譬如，猴子还未纳入保护物种之初，就有人从山里把它们捉来，眼也不眨在其脑袋上碎一道口子，把脑髓放出来，趁着热乎的劲头一股脑喝下，而那只敲碎了脑袋血肉模糊的猴子还在脚跟前抽搐。

已经九点半了，还不进早餐，胃开始咕噜咕噜发脾气，躲在被窝里消磨时间的兴致自然也就破坏了。起床洗漱，看见床铺下室友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鱼缸，鱼缸里有不能计数的许多小到辨不清模样的小鱼。水很轻，有玻璃的质感，那小鱼偏偏又摆出一副静默沉思的姿态，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琥珀这一清新而又生动东西。不许多想，大概昨天下午阿发和小伟学校的小河里面捞的，可能小钊也去了，说不准。我昨天很早就去了羽毛球馆。为了省事图方便，我常常把拍子插在背在肩上的书包里，同学都称我作剑客，我报以满足的微笑。

近半年来雨水充沛，学校里的那条河不复前几年干涸惨象，水里的鱼虾也日渐丰富起来。前些日子到那湖边散步，垂钓者不绝如缕，收获也喜人。阿发见状，如梦惊醒，蠢蠢欲动。前几天就买了装备，可惜找不到合适的鱼饵，况且冬天的鱼也不比往日嘴馋，种种缘由，浪费了不少热情的心思。大概因为还不甘心，阿发才托着小伟在冰水里来回拉了几回网，于是有了这一点点收获。想起暑假的时候在学校实习，我、阿发、小伟、小钊就曾兴致勃勃的托着网在那河里面捞过一次鱼。不料鱼没捞到几条像样的，虾倒很丰富，尤其喜人的是，竟然捞到两只分量一两左右的大虾，乐的我们争先恐后拿着战利品合影纪念。回到寝室后，班上的同学纷纷到我们寝室来满足好奇心，心思淡薄的权当凑凑热闹，受了刺激蠢蠢欲动的，就把获得捕捞地点的信息作为重点追问。后来，听说班长带着一票人在那忙活了一下午，却连鱼虾的影子也不曾见到，以为中了我们的诡计，到处声怨。但是，我们确实问心无愧，之所以这样，大概是那天上午下了一场大雨的缘故，我猜。

尝到了果实的甜蜜味道，那滋味就会久久的在心底*动起一些新的作为。前些日子，正准备着那一天寝室人员倾巢而出，再到那河里面做点文章。不过，恰逢小伟生日，心思转移到去策划这个方案去了。最后，通过一致意见，六个大男人便把周五的课给甩下，到市里看电影去了。电影很精彩，一个女主角长的像王菲，但是更清晰漂亮，另一个女主角造型卡通，腰间别一把长刀，不苟言笑，很有杀手的气质。可是水喝的太多，中途去上厕所，勾着腰向出口匍匐过去，口袋里的东西倒到了地上。漆黑中摸索了半天，才把散成几块的手机捡了起来。后来散场，我还未从电影情节里走出来，心思全不由自主。隐约听见后面有人叫我名字，回头看，一个相貌平平的陌生女子，工作人员的打扮。

“这个是您的卡吧”?

我摸摸口袋，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一次意外，掉到地上的不止手机。顷刻间感觉到这女子的美丽之处，我的感谢很真诚。

看完电影后，在菊花村一家火锅店吃饭喝酒。为了助兴，玩了些罚酒的小游戏，却都是家燕和她女朋友招罚。两口子算是真是找对了头。两个人是上个学期末好上的，之前家燕追了她半年，女孩一直闪烁其词。家燕以为胜算不大了，就买了一束大红玫瑰跑到那女孩子的宿舍楼下，准备破釜沉舟。女孩子却扭扭捏捏不肯下楼，大概已在暗角处捕捉到那一束大红玫瑰，心里正忐忑做着斗争，不能痛下决心。负了气的家燕，不知道那女孩葫芦里买什么药，发了一条近乎威胁的短信：

“你若再不出现，我们从此划清界限，再无往来”。

女孩子一收到这信息，说也奇怪，方才还在心里作祟的犹豫情绪刹那间躲的无影无踪，匆忙跑下来，如追赶从市区开来大学城的170末班车。

家燕遂抱得美人归，这便是后话。自此之后，两人如新婚燕尔，游山玩水，形影不离。以至，后面的寝室活动，都鲜有他的参与。看来，恋爱还是要偿还必要的资本的。

那天给小伟庆生归来，阿发就标志性地倒在床上“死去”，直到第二天下午同乡永能叫他去钓鱼才跃然而起。中午叫他一起去吃饭时，照旧唤了半天才抛出一句无力的简短的话打发，连帮他打好带到寝室“吃现成”的好意也被拒绝，像是病床上弥留之际茶饭不思，瘫卧等死的糟老头。

不过，阿发一直是我们寝室欢乐的源泉。这个丰满而奇异的个性时常使人又爱又怜。

我们常笑劝阿发早日归隐山林，早日捡起栽花种树，遛狗养鱼，这般陶渊明式的生活，日后也方便我们在厌弃都市生活后投奔于他。这倒也真是说到他心坎上了，有一次大家一起谈论起自己的理想，他确实一本正经表达出这样的想法。按他的说法，念大学是一失足而“误入歧途”。既已在歧途，也不思“既来之则安之”的告诫，得过且过，于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终日谢绝课程，躲在被窝里葬送青春。唯有在惦记起嗡嗡的蜂鸣、小河里的游鱼、以及校园里日渐成熟的水果才欣然起行，满面春光。校园里确实像个果园，梨、桃子、木瓜、山楂、李子、杨梅、小柿子、樱桃······阿发把各种果树所在的地点，以及各类水果的成熟期摸得一清二楚。甚至夏天的时候去梨园解馋，他都能把每棵树上生长出来的梨的口味一一道出，因此，只要跟着他，必能把口福满足的很周到。

这倒与我一个表哥性情相投，我那表哥便是从这无所适从的大校园里逃离出来，投身到一座深山里做起了饲养兔子的事业。那山里没有电灯，没有电视，只有茂密的植被，时常到兔舍里偷吃幼兔的大老鼠，以及到处可见的眼镜蛇蜕去的长皮······

我真应该让他们认识一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