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时候,总是能在一条河上看到一只木舟在夕阳斜映下荡漾着一圈圈的水纹。我曾经把那些水花叫作涟漪,可是我现在更想称作它为时光的印记。
木舟上常年有一位佝偻的老人撒着渔网,像极了诗歌里面渔舟唱晚的场景。少年的时光总是和好奇分不开的,偏执而又年少的我,总是羡慕那舟头伫立的几只鱼鹰。那些嘴长腮宽的家伙总是能带给人惊喜,像是每一次潜入水中,总会有一些收获。能给别人带来希望的生物总是能让我欣喜。
因为那些新鲜东西的存在,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力量使我靠近那只孤单的木舟。可是传统的家庭观念是不允许我这么去做的,但心中那痒痒的刺头依然存在着,于是我放弃靠近渔人的打算,远远的站在石拱桥上看着他们。
时光永远不像是河水表面一般似的平静,平静的时间久了,总有些东西在涌动着。有一天,我一如既往的守候在石拱桥上,等待渔人的烛火亮起,等待饱满的鱼筐倾斜,可是这一切似乎就像这一滩河水流到了尽头,戛然而止。
后来听说佝偻的渔人死在了他予以为生的河中了,以后我再也不曾看过那清水映斜阳下的渔歌,倒是老人的木舟一直停在他的家边,我向往的鱼鹰也不知消失何处了。
再大些时,我离开了那有鱼鹰有木舟的小镇,开始了和所有学生一样苦行僧的生活。中学生活是一个纯真开始褪色的时代,也许是见不到那捕鱼的鱼鹰,便少了那能够收获希望的惊喜。但是失去的旧时光的黑白,生活也突然变得色彩斑斓起来了。独自倚在石拱桥栏上看渔火的孤单突然也消失了,想是一个人驻在桥头太久了,总会有别的人过来看你究竟在看些什么。
我的两个挚友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桥头。所有人熟悉的存在不过都是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候,你在那里,他也在那里。然后两个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为了让这个地方显得不是太过尴尬,于是开始闲聊攀谈,轻车熟路的从路人变成熟人。再遇见时,像熟人一样招呼对方,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几个人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站在桥头的人多了以后,原本冷清的桥上,渐渐的热闹起来。但是鱼鹰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对方站在桥头看些什么。我们就这样迷茫在这纯真的时光里。
我们开始一起寻找那消失的鱼鹰,我们一起逃课,一起恋爱,一起对着天空纵声歌唱,累了哭了,我们端起烈酒,浇灌着挥霍着不知所以的青春,直到后来有人告诉我们,鱼鹰回来了。
我们争着抢着去看鱼鹰,那时候年轻精壮的鱼鹰在我们成长的日子,变得衰老不堪,旧时鲜亮的羽毛变得颓唐,锐利的眼神已经迟钝,甚至重新看到旧时的故知,它的眼里也没有一丝欣喜的颜色。它失去了旧时的骄傲,带着那份希望一头扎进河水里,永远的消失了。
我们也突然明白,那浮游在水中的惊喜不过是幼时的记忆,带着那份无知,我们不再感到惊奇,鱼鹰也不过是渔人捕鱼的工具,那鱼也是随时都可以在市井小贩手中买来的食物。买不来的,不过是那一头沉在水中的记忆。
告别了消失的鱼鹰,我们开始拿起了画笔,一点点勾勒我们站在桥上时,那等待的场景。而没有鱼鹰的日子,我们开始和其他人一样,在苦行僧的苦旅上,继续游走着。
次年的六月份,伴随着从远方飞过来了三只书信,我们踏上了告别青春的路,随着远方那悠扬的一声长笛,一切都渐渐远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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