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穷困的小村庄里,而父亲又是穷困的代表。他为人诚信,善待亲朋好友,孝敬双亲。身为家中的长子,父亲承担了很多的东西,没有任何的怨言,在所有人眼里,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父亲在二十多岁的时候迎娶了母亲,原本两个人憧憬着共同创造美好的生活,然而现实并不如他们所愿的一样。父亲做什么都不利,原本就不富裕的生活,变得更加困难起来。家徒四壁还在其次,负债累累才更让人头痛。在拮据的日子里,我们三姐弟又相继不合时宜地来到世界,日子更是揭不开锅了。
不知父亲是作了什么孽,一辈子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而且生命还那么短暂,在我四岁的时候就病逝了。接下去的事情朝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母亲又嫁做他人妇。父亲的病逝和母亲的改嫁也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永难抹去的阴影。那以后吃衣住行就很少有人来管我,童年的生活是那么艰辛,即便二十多年过去了,童年的心酸还历历在目。粗茶淡饭让我得以苟活,病灾没有把我打到,有时候不得不惊叹生命的伟大。
时常媒体展现给大家的是这样的画面,哪个孩子生活穷困,但学习成绩优秀,在社会好心人的帮助下,才圆了自己读书的梦。穷人家的孩子早懂事,按常理来说我更应该是个懂事的孩子,而且成绩应该也是名列前茅。现实是我总是表现得差强人意,直到初中才发生改变。变得更加堕落,一步步向无法自拔的深渊走去,心中还时常滋生出邪恶的念头来。就在这时一件事彻底改变我了,我获得重新做人的机会,把之前的陋习抛到九霄云外。一切都走上正轨,面貌焕然一新,整个人也有脱胎换骨的变化,无人做人处事,学习,生活习性,都得到了提高和改进。但有得必有失,从那以后我不能和正常人一样行走,高烧让左脚萎缩,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我起早贪黑,发奋图强,力求将来考个好点的大学,吃碗轻松的饭,因为我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以前头脑简单,但四肢发达,不愁找不到力气活。但一只脚失去了本来的面貌,我不得不改变思想。
我以一个还算可以的成绩考入了县里的一所中学。入学伊始也秉承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态度,力争短时间适应高中的生活,以便施展抱负。就在我日以继夜埋头苦读时,身体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主要体现: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也再无法集中精神听课,话一只耳朵进去,又从另一只耳朵出来,脑子也记不住东西。整个人就梦游一般,成绩开始急剧下降,以致我丧失了一切信念,人也万念俱灰。开始担忧未来,感叹老天弄人,痛恨自己的出身。最后的结果也是跟想象中的一样,高考成绩很差,进了一所不入流的大学,一年之后,我离开了大学。
除了死,每个人都要考虑如何生存下去,工作赚钱的本质就是为了生活。我也有求生的本能,但又靠什么来维持生命呢?想想这个问题,让我哭笑不得,回顾走过的路,会发现什么也没有学会,甚至连一个健全的身体都没有。我变得很枉然,路在脚下,却不知从何下脚。
说回家,其实我无家可归,每个人都指责我从大学里面出来,谁都不肯接纳我,自己也没脸去见他们。技术没有技术,体力活身体又不行,卖身都遭人嫌弃。那时没有过多的想法,仅仅奢求能有吃有住,为此没少跟流浪猫狗抢食,还霸占它们的地方。有一天病了,神志有点不清,迷迷糊糊中有一个中年人出现在身边。他俯下身摸着我,自言自语到“这孩子怎么沦落到这样,怎么就不知道学点谋生的手段。”当我恢复清醒后,发现口袋里唯一的硬币不见了,中年人果然是有谋生手段的人。生活中总是经历得与失,失去并不一定不好,因为往往可以从失去的东西看到希望。虽然我失去仅有的硬币,但我知道了谋生手段的重要性,当然我不会去效仿中年人,而是去学习真正能谋生的手艺。
可出师不利,那位师傅毫无表情地把我拒接了,连点婉转的话都没有。把他的手艺看成了宝贝,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第二次见面的师傅就礼貌多了,跟我说话平心静气,没有任何伤害我的话,也没有拒接我的请求。但我拒接他了,他要求的高昂学费,我到哪里去拿啊。
第三次向一位师傅恳求时,对方终于答应了,也不要缴纳什么费用。后来才发现,他家只不过想找个佣人。什么洗碗扫地,切菜叠被,看家喂猪......但我没什么埋怨,毕竟他收留了我,还给我饭吃。人家又不是想要个大爷来,更何况师傅对他真大爷也不怎么样。
师傅和师母属于有猜忌心的人,对我处处提防,很多东西都放在橱柜里,上好大锁,并一再强申禁止我进入某些地方。我的目的是为了学一门手艺,心思也只放在学手艺上。可师傅却并不愿意向我透露什么,一旦扯上和手艺相关的话题,总会顾左右而言其他。大半年后,我仍然没有学习到那怕一点皮毛,有一天终于忍不住了,就去质问“师傅你什么时候才能教我手艺啊?”他好像早有准备一样,拒绝我的话说得头头是道,而且每一句话都能说明他是良苦用心,诸如磨刀不误砍柴刀之类的话,随口就能说出一堆。磨刀和砍柴是有关联的,但洗碗扫地跟学手艺完全联系不上。后来事情也不了了之了,因为再多的口舌也不会让师傅做出让步的,何况后面还有师母坐镇。当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关于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最后决定偷师。经过一番工夫,在师傅做东西房间的墙壁上,凿出一个洞,从中窥视师傅的举动,手艺到手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师傅有个儿子在外地读书,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独生子。平时向家里打电话多数是为了要钱,师傅师母每次都会给他打过去。暑假回来的时候,看到久别的儿子瘦了一圈,心头自是别有一番滋味。还没等师傅说什么,他就开始抱怨这,抱怨那了。说自己在同学中显得很寒碜,活像一个土包子,生活条件差,吃也吃不饱,以致日益消瘦。这样的话自然博得同情,听着自己的孩子吃了不少苦头,还各自埋怨对方。
虽然我和师傅的儿子是同龄人,但我们并没有过多的话说。有一次不小心说出我也读过一年大学的事,他听后一惊,我也没多想,反正我们不是一路人。由于在外地读书,他的房间并没有摆放电视,那晚不知为何心血来潮要看电视,并把他爸妈赶到自己房间睡去,要说平日他可是早出晚归的。每天我都是早早洗刷完,没事就躺床上去。那晚刚从厕所出来,正准备往房间去,师傅的儿子却把我叫住,并说“进来看电视,我爸妈不在。”“谢谢,我困了,要睡觉去了。”我想都没想就回绝了他,本来那房间就是师傅师母给我划分的禁地。可没想到他跑出来硬拉住我,还说“别扭扭捏捏了,怕什么啊。”我想不到他会出来拉我,但我还是坚持,说“我真的困了,要睡觉去。”他一再不理会我的言词,硬是把我拉进了房,而且还说了一个让人莫名其妙的话“那怕你进来坐一下就走都可以。”面对他再三盛情的邀请,再推三阻四也说不过去,他又是师傅师母的宝贝儿子,把关系闹僵了,也没什么好事,最后也就同意。他为了让我彻底打消顾忌,还大声朝着师傅所在的房间说“爸,熊在房里看电视,可以吗?”师傅那边并没有立刻发出声,老半天后才听到“哦”的一声。他让我坐床上,看床上一堆衣服,他赶忙收拾了一番,把衣服堆放在一边后,示意我做过去。坐着床上十分难受,浑身不自在不说,心里还特别忐忑不安。接下去的事却演变到我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
翌日,师母发现放在床上衣服里的钱不翼而飞了。而这个罪名却不知为何落到我身上了,我知道任何话在师母面前都没有作用,但还是心怀侥幸。我把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劣质的内裤,并把我所有的东西翻出来。师母恶狠狠地说“别给我演戏,装无辜,等你师傅回来再收拾你。”我把目光投向师父的儿子,他眼神闪烁,但也是一顿怒火,说我不知好歹。师傅回来后果然大发雷霆,他的样子,好像随时可能要上钱来暴打我一顿。我站着耷拉个头,师傅一家三口坐着,指手画脚地在说我,尽是一些尖酸刻薄,不堪入耳,伤人自尊的话。而且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三个人此起彼伏,一人来一下,刚好构成排比句的作用。最后他们决定不能让我继续待下去,让我趁早滚蛋。意思是说没把我送派出所,已经是菩萨心肠了。即便他们不赶,我也不会强留了,我承认自己身份低微,人穷志短,甚至身体残缺,但我有尊严,有做人的原则。我想走之前,留下一句话给师傅和师母,好让他们反思。“想一想你们的儿子吧。”孰知激起千层浪,寥寥的几个字竟让他们几个瞬间爆发出强大的能量,都怒发冲冠地说“你小子说什么啊?”心想反正要走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便说“你们的儿子为什么不怀疑?”话一说完,三个人就不约而同地劈头盖脸打起我来。时至今日,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句话能激发出他们的兽性。他们像丧失了理性一样,没食肉寝皮就算便宜我了。挣扎,等待,这就是我所能做的事。
强忍着疼痛,从地狱一般的地方走出来,顶着烈日走在马路上,不一会就晕过去了。再次睁开眼时,天上已经布满了星星。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发来让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一点也不想挪动身子,就笔挺地躺在马路上。感受夜的寂静,想着人世的残酷和无情,想着前途凶险,开始对生活绝望。一顿胡思乱想后,决定报复师傅一家人,然后自尽一了百了。
夜深人静,没有一点的风,我提着汽油来到师傅家。在四周浇满汽油,点亮一根火柴,看了看跳动的火焰,手一挥,火柴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后,落在了汽油上。
师傅一家人被火海包围,从里面传来嘶声裂肺的叫喊声。原本也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但转念一想,残害生命本来就是一种很残忍的行为,更何况要对自己这样做。我朝着警察局的方向走去,借他们的手把我杀了。等师傅家估计差不多化成灰烬的时候,我走进了警察局。把来意告诉值班的人后,原本精神萎靡的警察,听到一个纵火杀人的作案者来自投罗网,顿时变得精神百倍。连忙在我不注意时给我考上了手铐,他的脸上也洋溢出胜利的喜悦。
不知是我命大,还是师傅他们一家人命大,最终我们谁也没有死成,但我还是被判入狱服刑。以我的性格,以及传闻监狱里和警察的作风,要想死在牢里,恐怕并不是难事。
事实是我表现良好,被提前释放了。在改造的那段时间,没有一天感到生活枯燥,反而觉得很充实。在里面我学会了做衣和做鞋的一整套手艺,虽说不是什么好技艺,但对于我而言已经足够了。不曾想我辛辛苦苦追求的一技之长,在自己人身自由的时候没有学到,还受了种种屈辱的对待。到了冰冷的牢房,却学得一身本事。可叹世事无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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