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市场的故事

老王住的是个有30多年寿命的老小区，按当下中国楼房25岁寿命算，它甚至可以叫耄耋了。所幸至今仍没有拆迁或倒塌的征兆。和小区一样老的小区里的市场，也一直热闹着。谁都说不清这市场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大概一是老小区楼外空间较大，二是周围新小区实在太挤吧。无论如何这里就热闹起来了。一开始是路边摊，后来有商户搭棚子，再后来城管就盖了统一的棚子出租。于是这里不仅积攒了人气，而且成了正式的市场。

早晨有各色的早点摊，上下午有菜摊和百货，晚上还有k歌和夜市。再衬托一处健身器材，几个水泥乒乓球台，和几处象棋扑克麻将摊，这里成了人们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甚至成了方圆十里内很有名气的地方。这种状况就这样一直持续了30多年。

对此老王深有同感，因为他家窗户下就是市场：平常的生活离不开它，下班后的消遣离不开它，尤其是每天的早点更是离不开它。---电视里总说路边摊的油条豆浆有害健康，可老王还就爱这一口，反正吃了三十多年，也没害到哪里去，相反要是一天不吃还真是没着没落的。

当然，的确每年也有几天吃不上，也就是每年10月的那么几天。因为这几天全市要搞卫生城评比。不过这也影响不大，几天前城管会打招呼，到时候有执法车在场，商户们也很配合，很少发生砸摊打架的事。--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也就几天顶多一周的事。

需要说明的是，就是这几天停业清理的也只是路边摊，并不包括租了城管摊位、上交租金的正式摊位，毕竟这样的摊位是签了合同的合法经营。

然而，这种状况近一段时间却变了。首先是路边摊被轰走了，然后是麻将摊关张了，再后连正式摊也封闭了。原来热热闹闹的市场，就剩下了两辆城管执法车，整天就像两座门神把在门口。

有聪明人说是卫生城评比时间变了，可两周后仍没动静。有胆大的问城管，得到的是无可奉告。也有不怕死的，拿着合同找了政府，最后也不了了之。小区居民不会没了市场饿死，可没了生意的摊贩因没了市场真会愁死。于是，一个月后，三十多个摊贩就自发集合起来，一起拿着合同找政府去了。至于找的结果，是否有几个“极少数别有用心的人”被喝茶了没听说，倒是这个关闭了40多天的市场最近又开张了。

再后来陆续传出了一些开张关张原因的传闻：有的骂习总，说这是小区东南角党校闹的。作为党校，那里一直很冷清，很少被人注意。想来它毕竟不是中央党校专门让人晋级高升的，而只是让官反省休闲的。现在习总要闹什么群众路线，这里的某一天就来了某个当权的书记。不巧的是，就在书记来的时候有个不长眼的摊贩挡了一下书记的坐骑，就在书记讲话的时候有个醉鬼干扰了书记的最强音，于是书记走后这市场就关了。也有的夸习总，说书记是书记，习总是习总。要不是习总力度大，就靠你们几个摊贩能让市场开张？书记怕的不是摊贩而是习总，我们该好好感谢习总才是。当然也有的更干脆：这哪是党校讲群众路线，简直是孙二娘开包子铺！这哪是什么他娘的书记，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魔鬼！

不管原因怎么样，老王如今又能吃上油条豆浆了，为此他很是高兴。

2、老虎的故事

母亲在奈何桥上溜达了几趟，最后又回来了。不仅在家里的生活越来越自理，甚至都想着要出去走走了。走的第一站是一座寺庙，因为在她看来这次康复是佛祖保佑的结果。

于是，清明的这几天一家人就浩浩荡荡拜访了一个寺庙，在一帮人的注目下，母亲对着观音虔虔诚诚的来了一次三跪九拜。

寺庙的旁边是个公园，从庙里出来自然也要转转。于是就来到了一片动物区。好在这天人多，平常难得一见的老虎狮子们今天都被放出来展览，且恰好赶上了饲养员饲喂。只见饲养员将一只母鸡扔进虎穴，落在距老虎两米的地方。母鸡显然意识到了危险，只见它立即乍起鸡毛、抬起脖子、开始大声叫唤。可老虎对此完全不以为意，继续懒洋洋的晒太阳。母鸡叫唤了一阵，觉得不过瘾，往前走了几步，这时候老虎慢慢张开眼。母鸡似乎并不畏惧，还得寸进尺的又走近了几步，差不多都要碰到虎须了。此时老虎慢慢站了起来，母鸡依然没有后退，反而是更大的炸着鸡毛、更大的叫唤。就这样老虎和母鸡对峙了差不多一分钟。围观的人们都在等着老虎一口吃掉母鸡的壮举，可奇怪的是老虎完全没有这样做的意思，只见它转了个身慢慢走开了，走到了另外一个角落，继续卧倒晒太阳。

看着走远了老虎，这次母鸡倒是没有乘胜追赶，而是也转了个身，收起一身乍起的鸡毛，低头找自己的午餐去了。---两厢无事，和谐共处。

一场期待的杀戮没有发生，围观的人们也没了兴趣，开始慢慢离开。跟在一老一少后面，听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

这是什么世道啊，老虎居然怕鸡？

这有什么？很多时候老虎都很温顺的，没准怕鸡的老虎才是好老虎呢。

要说打虎好像也容易，就这样的虎，不用猎人和枪，咱几块砖头都能砸死。

甭吹牛了，借你俩胆你也不敢。不管是枪还是砖，都不是咱小百姓的事。平常咱和虎有什么关系？是砸还是喂，都是人家的事，和观众无干。打虎是运动，保虎是策略，反正都不能灭绝。你以为打虎的都是武松要为人除害吗？其实更多的虎斗，只是老虎间为地盘或交配权的争斗。喂哪个砸哪个，保持血统纯正，努力家族兴旺，这才是技巧。

可老虎总是老虎，不发威的老虎也不是病猫。反正那只鸡总归是要被老虎吃掉。

你这话说的还差不多。其实我们就像那只鸡。乍起鸡毛，梗着脖子，叫唤几声，好像真能和老虎干一场一样，可到头来还是老虎的盘中餐。这命运从饲养员把你扔进虎穴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谁都抗不过的。

是啊，别说一只鸡，就是一群羊，被扔进了虎穴，也不外如此。

当然，老虎也有斗的时候，例如龙虎斗就是说虎和龙的打斗，而我们只是虫。真打虎只能是武松或猎人，可你我有那样的本领和猎枪吗？平常没事还是离老虎远点，多跪拜菩萨吧，毕竟泥胎不降幅至少不祸害人。……

3、春天的故事

描写春天，习惯了的词汇是“阳春三月，春光明媚”之类的。可这样的词汇和眼前的现实实在太不搭嘎。可不这样说，还真找不到其他词汇来抒发对春天的感觉，总不能这样说吧：我爱你雾霾朦胧的春天，我爱你尘土覆盖的花朵。这也太别扭了。

夜里下了一场雨，都说春雨贵如油，这雨的确如油，而且是地沟油。这话是邻居说的，她正拎着一盆水擦车。我相信她说的没错，因为自家的窗玻璃上，也是一道道泥痕，试着擦了几下，的确有些擦地沟油的感觉，只好放弃。

本来觉得雨一定是霾的克星，可隔着玻璃看外面的世界，雨后还是一样的朦胧，甚至都分不清究竟是玻璃脏了、是下霾了，还是自己眼睛花了。

好在花儿应该并不忌讳霾，路边的迎春、玉兰、夹竹桃，都像往常一样盛开了。只是走近了看，总觉得迎春的黄有些异样。等再仔细斟酌了几朵玉兰，才看出那花朵上面是一道道泪痕：想来这泪痕一定和邻居的汽车和自家的窗户一样有着相同的化学物理成分。只是前一个还可以勉强擦掉，而这后一个就只能这样自己哭泣了。作为生命，这花是否也像人一样？有泪痕的花好比戴口罩的人，在霾里呼吸，是否也会患癌早死呢？果然如此的话，对花来说，就不只是洗一下脸蛋、哭几行泪痕所能解决的大问题了。当然，也可以从好的方面想，但愿植物比人更能尽快适应环境来进化自己，这样在不远的将来，花儿甚至会将霾作为一种生长的营养素，那就太好了。毕竟这总比每个人都要用口罩把霾隔离开来的景象，要好得多。

于木鱼宅

2014/4/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