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诗系列》

/三月，什么花也没开/

妹妹会唱歌

妹妹生病时并不坚强

桃花林里的白絮，美丽的脸

木梳子煮出芳香

鼻子、牙齿　我们顾自相望

妹妹跳上戏台，未饰粉黛

轻声唱：三月，什么花也没开

/江边城/

说到江，你必会想起当年公瑾

英姿勃发　羽扇纶巾　谈笑间　樯橹灰飞烟灭

八百里波面帆连天

小乔是个善良的姑娘

站在江心洗衣裳

长发、袍子、长皱纹的水

搁浅岸边的情事，经年已久

却又一一撩起

城里面的人，习惯拿粮食兑换信仰

我泛舟路过时　春风未绿江南岸

/破门或窗而入或出/

这是一系列连贯动作

准备选择时　你已无法掌控

所以很多时候

我只会在接受之后逃避

/蓑衣是条鱼/

上钩之前，我有预感

它个头很小，性格温顺

很少说话，或者说善于思考

总之，我和它之间缺乏必要的了解

睡在水中蔓延的火焰

搅成截截阳光

我和它说了很多

它摇头摆尾，表示厌烦

下午，它肯定准备说什么

可它什么也没说

飘起小身子

它并非通体漆黑，白肚子象菊花儿瓣

/天亮之前/

我在想你

或者另一个人，我自己

眉毛，发梢，笑起来嘴角的样子

我们从未见过

却彼此熟悉

天亮之前

一条失眠的毛巾，回忆过去

不曾发生的

/生活/

如水中白鲤　

/舒洲的月/

风打碎了花瓣

花瓣打碎了她

象遗忘很久的木桩

我坐落篱笆里

舒洲城中的烟火，长衫不及

瓷碗，玻璃杯，清洗完毕在她眼底下照

睫毛不长，定睛看

薄薄的，一层青晕

我的破袖子在树梢上摇

/出门往西/

没有路口，和牙齿一样的指示牌

斑马线是重新涂的

油漆的味道总好过香水

你别走的太快

别随意晃动臂膀

那些无意识的惯性动作

总让我错解为悲剧，比如再见、错过

/嘱咐/

哥哥不喝酒，哥哥不蓄发

今夜一去，只赴会不耽搁

那个自称朋友的仇人行将就木

冰释前嫌笑泯恩仇非但不洒脱

且矫情如你

记住，你扎辫子才好看

就算醉了头晕老了眼花，也一样能认出

/老日志/

从台历页面的昏黄中

划开一面镜子，流水是刀

我躺在窗台上等候什么

子规泣血是陈年旧事，一翅膀的羽毛

温暖一个夜晚

沉沉睡去的人，在梦里咀嚼谷粒　

他所说的凄寒，是被子落地之前

某个红颜的枕畔软语

/密西西比河/

地表深处的暗涌

风穿过喉咙

牙齿贪不择食，岩浆中烁烁发光

你是被欲望洗劫一空的

你说这首曲子这条河流

是一个赌徒最后的憧憬　

《长诗两首》

/裁缝/

在领口绣一段马头墙

顺着丝线末端，流水倒转回小园子

那场雨继续，故事情节在开头和结局之间游离

忽略安静的哭泣和跌宕的呼喊

象细软的红绳一样，穿针眼打成结

妹妹睡在怀里

另一种期待，发酵蔓延

绝大多数时候，执迷于丝绸裂开时

从乱发里生出花朵般的声响

却不知晓小剪刀远没有时间锋利

沉溺在阳光地里，伸展右手

裁断了影子，而右手未动，妈妈的泪帘便折了

选择厚而狭长的布料缝制围裙

总能经的住搓洗——水从发尖滴落，妈妈的话未完

一道道波纹溢过她的额头

——要紧握一把尺子，那仅存的硬直

令你在历经曲折的同时学会成长，疑惑

与挣扎只是成衣之前的小插曲——她的音调已不再年轻

一枚枚细针竖刺指端

躲在百褶裙的皱里，我不敢出声

只为小园子里的那个春天不受惊吓

妹妹很满意嫁衣的做工，唱着跳着跑了出去

妈妈笑了，很遥远的

我低头丈量下一匹布时，他们都没有出现　

/迷宫/

——我的灵魂是清澈而香甜的，不属于我灵魂的一切也是清澈而香甜的。

——惠特曼《我自己的歌》

谁给我的……？

他们总说“你”，你呢？

1)

在一本书中寻找过去

着迷古黄色彩。从灯罩边沿

指缝里藏不住水流睡过的折纹

那些笑声在第十三页沉寂许久

没有阳光的时候，象白色的雾

柜顶黑角悄悄蔓延

2)

不喜音乐，和嘈杂的人们

经过铁塔时预谋似的缄默

遭遇故友不唏嘘感慨

在她的眼里，你这个诗人过于冷静

而对于一个男人，镜子里的花香

总不能和塔尖小鸟的羽毛相提并论

你善于听取，却从不采纳

在学会珍惜之前，总要先学会如何面对

3)

出现我，隐藏我，在必要和无必要时忽略我

俯下身，在一只空杯子里探询究竟

我以为透明的不是眼睛，玻璃也一样脆弱

所以你所提到的任何纯净，我置若罔闻

生命之初，我已享受暖涌的颤动

头发，牙齿，四肢，只是鱼尾的衍生

而那个所谓的归宿，也只是一段不远不近的过程

鬼才知道，是信念意志还是谎言和游戏时必需的热情支撑到最后？

4)

我所说的门，我所说的虚掩

我所轻言的种种真实

都藏在门的背后

精美的流苏雕刻，青苔之上

青青的光晕。走廊里的影子，闪躲

窗帘色彩单一，不拘泥艺术者苍白的形式美

我所说的门，迅速倒退

——原处别动！——退入你手心的锁眼

5)

拆了摇椅，眼前的散架是更接近完整的完整

那年我十三岁，外婆的摇椅悲剧由我一手策划

贪吃面包奶油，忌口“粮食”的俗气

用女伴的发卡弄伤一只青蛙的右臂

午睡，老摆钟安静的亲吻我的耳朵

欲望在面包碎屑中打着哈欠

探出头来，近乎原始的姿态

6)

我从不否认我的虚伪

矜持的矫情，那丝幸存的怜悯象个乞儿

成为我周遭众多完美中的不合宜

躲在臭皮靴里，忍受孤独和霉变

而春天的不期而至是个悲剧

臭皮靴的腐烂下场是谁的下场？

你不必忧伤，我忘记的太多

无法选择的消逝太快

但关于“你”的疑问，我将铭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