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几乎一天一夜的大睡，总算恢复些往日的精神，可惜七天的旅程好象也随疲惫而逝，如梦如烟的故事，变得模糊而不真实。不觉摸了摸记忆的行囊，终于安下心来——美丽的凤凰古城还在，清清的驼江水还在，古老的吊脚楼还在，它们如烙痕般，新鲜地印在心底最深的地方。
我在想，那美丽的古城，是不是因为我而耸立了千年？还是浮萍漂摇的我，是因那美丽的古城而存于这世间？我应该是活了千年吧？不然，为什么一见到那美丽的凤凰古城，便有种回家的感觉，竟似是找了千千万万年，才真正找到了自己的根源，我不禁迷茫了。
在二十一世纪的那个清晨，沥沥的下着漫天小雨，灰白的世界里，古老而神秘的凤凰古城，似又恢复了千百年前的风貌——沉静、美丽且弥漫着幽幽的哀婉。
潺潺流动的，是早就闻名的驼江水，弯弯延延，伸向不知名的远方，淡淡的雾气萦绕了一江的柔弱，似那苗家的少女，散发着灵空而朴质的神韵。雨落入江中，更清澈了满目的缠绵，石板的岸，被千百次的冲刷着，露出年轮般的折皱，显示着苍桑与苍茫。桥儿深处，停泊着黑黑的船舸，随流水轻轻地荡漾着，一位身着苗服的老人蹲在上面吸着烟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这静与动的画面，竟渗透着万般的古老与苍凉，让人沉吟无语。那是吊脚楼吗？轻声的问着身旁的导游，导游也是一位苗家姑娘，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宋花花。花花似也被这旷世的美景迷住了，半天才点点头，冲我一笑，却没有说话，是呀，现在谁又有气力再发出丝毫的声音呢！吊脚楼，那是梦中的故乡呀，虽然我自北方来，但我的灵魂却似在这里徘徊了一生一世，如此熟悉而遥远的景色，我好象听过它的歌声、它的萧声和它的叹息声，那依水而建的楼阁，那自水中拨起的木桩，那水中倒立的轻轻颤动的身影，一排排的默默的耸立在那里，在等谁？我吗？我相信，是我！
驼江真的就在我脚下，吊脚楼真的就在我身旁。撑着淡蓝的伞，感觉着清清的水流过脚底，流过眼眸，流过心里，流淌着难自抑的感动，我的眼睛湿润了，如那沥沥的小雨，淌进清清的驼江，融成一片澄明的境界。
我应该叹息一声才对，只是，这一片静默又如何允许我如此放肆？
我应该张开双臂拥抱一下才对，只是，那漫江的凄美又如何经得住我这俗人的烦扰。
我应该定格住这所有的神韵才对，只是，如何的广阔，才能把这所有的美丽全部囊括在感动之中呢。
我无言，只是这么默默地站定，放眼望着，似一个贪婪的灵精，吮吸着天地间最精华的神韵，任被净化的魂魄袅袅地飞向天空。
一位苗家婆婆在江边洗着衣服，专注而自然，不禁向她打起招呼，她莫名，但依然报以我最朴实而亲切的微笑，我看到，婆婆没了牙齿。我问：婆婆，可不可以和我照张像呀？婆婆拉了拉土蓝的长衫，羞涩的摇着手，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觉得那柔柔的异乡的声音渗进了心里，击起了我一身的涟漪。想来，年轻时的她定也是一位美丽而妖娆的苗家妹子，戴着高高的帕子，穿着绣鸳鸯的花鞋子，就在这美丽的驼江边上，与心仪的小伙子对唱着最古老的歌谣，可惜这样的场景，我只和在梦中想象了。
挥挥手，告别了婆婆，顺着木桥，小心的跨过驼江，去追赶走得好远的同伴。总是觉得不舍，回眸，再看看再看看，驼江离我越来越远。不知道，今生的余年里，是否还有机会再与你相逢？世俗的奔波里，是不是还能允许我，与你更长久的相依相恋？此刻，古老的吊脚楼里忽然传出一缕如怨如诉的萧声，渐渐地缠绵着我的心肺，我的躯体，不禁又站定下来，聆听着那来自远古的天簌之声。再没有机会走进那古老的诱惑里，再没有机会体会一下身在楼中的滋味了，这也许会成为终身的遗憾吧，我转身绝然而去。
雨停了，我慢步走在完整而古老的凤凰古城里，四通八达的，是一条条伸向深处的巷子，周围的房屋，飞扬着柔美的檐翘，展示着与众不同的风采，石板的路，湿润润的，偶尔的一滴雨落下，清脆的一声响，似遥远而厚重的赤足声由身边掠过，那应该是背着小竹篓，赤足而行的苗女的声音吧。
不觉的，我竟想起了轻轻，那个湖南妹子。临行前，轻轻曾和我说，她最想来凤凰城看一看，可惜那时候我不懂她的向往缘于何因，如今我懂了，美丽的凤凰古城，竟是一个如此令人萦回梦绕的地方。只是，现在她不在我的身旁，不然，就有人与我同感同受这最牵人心肠的美景与感动了。而我的同伴们，只会饶有兴致的与那些店铺商贩们高声的讨价还价着，对我的这份如痴如醉不予理采，我只能苦笑，独自一人，慢慢地走在这湿露露的石板路上，尽情抒散着来自心底最真的痴迷。
猛然，我发现了沈从文的故居，那是一条不太深的巷子，窄窄的，暗暗的，走进去，仰起头来看向上面，与周围一样的格局，一样的飞檐瓦砾，一样的古老而寂静，唯一不一样的，是多了一道槛栏，多了两个卖票人，不禁有些败兴，心想，如此修养生息的地方，竟成了后人用来招财进宝的法码，且美其名曰冠之为文物保护，若沈大师活着，一定不会苟同这种做法的，现代文明呀，损害了多少自然而规律的东西，我终于忍不住叹息了。
买了一本《边城》留做纪念，总算是不虚此行了。揣着沈大师的名著，心有些不安分起来，竟想席地而坐，立即读之，一览那柔美异彩的湘西风情，可惜时不待我，宋花花在远处向我招手，这才发现，我已经离人群太远了，不情愿的追过去，身后留下一串串的不舍与伤感。
留在凤凰古城的时间竟是如此的短暂，就象，我的心灵才刚刚开启，却又要在山重水复、一站又一站中与疲惫一起颠覆下去了，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吧，路虽是一个人走的，但却脱离不了群体的本性。
再见了，美丽的古城，美丽的驼江，美丽的吊脚楼，不敢与你签订岁月的契约，因为未来多少红尘路，连我自己都不能预卜，幸运的是今生毕竟是真的与你相逢了，心境的尘埃已经净化成一片净土，留下这个不醒的梦境，让它伴我，一起点燃夜与昼、灵与肉，醒时翘盼与沉默，醉时萦牵与徜徉，还有那本《边城》，留在身边，留在心里，让它与我一起慢慢叙说一生不泯的馥郁和感动。
后记：本来想读完沈从文的《边城》后再下笔的，但蠢蠢欲动的情感，竟如放闸的水，怎么也阻挡不住了，就让这难忍的感觉，随笔自然流淌吧，真所谓：今宵畅怀，再敞无期呀！
2005年4月24日中午草
本文已被编辑[芙蓉晶]于2005-4-24 17:16:05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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