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春天的长信〉
给最后一篇属于你的日记结了尾,茫然无措。
1、
还记得吗,那个从篱笆里探出头的孩子,他的眼睛他的声音;
他咬指甲时的固执;他缠着青藤随意晃动的双脚;他将哭泣
留在最后一截长出蘑菇的木桩旁。是啊,时间就象个老酒鬼。
我能抓住的也只有那手心流水涣涣的律动,还有什么在褶皱
的纹路中隐藏于今。一些记忆的影子也已成镜角反光的幻觉,
象流浪者逐一翻动脚下的石块毫无收获后的怅然一样,远去
离开是下一个路口另一个某人的必定动作,你知道吗?这样
的突然我早已习惯。我的困惑只是那镜子里木桩上的蘑菇——
断了根,将会飘到那里?你指的成熟难道就是繁茂的草木枯荣?
一年有一年的更替?第22次见到你时,会发生什么样的绝望惊喜?
2、
“一个下午下成一场不停歇的雪,我从苍白中找回尸骨……”
小米说这是她读过的最悲观最灵动的句子。我写完“尸骨”时
她笑着看烟蒂烫自己的手指,而我每一句违心的甜言蜜语
总象巧克力一样令她唇齿回味,那滋味很苦很涩——“然后变甜”
——光线掠过她的脸——“骗你的,也骗自己”。她的话我总记得
一字不查。关于“骗”的谎言她的分析让我沉溺。那个下午
终究下成一场雪,也总要停的。四个月后,她在湘西凤凰的土坡路上
泪流满面,电话里的颤哭被我错当成风。其实你比我清楚,桃花开了
人们在你怀抱中欢笑。那个孩子在篱笆上看你如何将草地返绿,
那些消逝的被你忽略成雾,笼罩和消散是注定的开端或结局。
3、
当死亡对你微笑时,你唯一能做的只有回复微笑。
所以当你微笑看我时,我正在窗户下耐心等侯下一个捉弄
窗棂上的雨点正急,你是不是真的哭了?“美丽的春天啊”
——他们一直这么赞许来源于你恩赐的温暖,假象的幸福就是温暖
“和煦的风吹拂脸庞……”——风吹拂谁的脸庞?和煦又是谁的错觉?
你这样辛苦的遮遮掩掩是出于善良的本性还是把我们当做孩子一样安抚?
年初时,他们就一直活在愤怒和仇恨里,游行、签名、抵制日货……
你意外了吗?你的长衫还能从湖面勾勒出风景吗?惊慌失措吗?
318过道全线路灯了,这里将不分白昼了。我的背影不会再从
你的眼底消融了。21次了,你从未收到我的溢美之词,永远不会!
4、
你说说看,当一个孩子陡然清醒后发觉一切已不复从前
他还有必要坚持下去吗?我不是一个消极的靠安定来维持睡眠的人
老房子上的马头墙是我爬过的最高的地方,我害怕梦醒之后的失落
我的血液里冰块的成分大于火焰。所以如果你认为我是一个十足的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不会反驳。飞来飞去的蜜蜂是不会感觉徒劳的
你松散的眉头稍稍一皱,我便安然欢喜,流氓是从不计较手段的卑劣
高尚是一堵墙,看不见摸的着,又如何越的过去?——又下雨了,那个孩子
没哭,你倒先落泪了。新建的篱笆很结实,你躺下睡一觉吧。
一觉醒来,那个孩子就不在了,村口,一个男人买了一件新短袖
《黑暗里的老虎》
天黑雨停,花斑纹湿一层
树从走廊里探着了春天
他们所说的罪孽
与我额端的威严格格不入
骨头在血中挣扎开花
凶残、咆哮,喜怒无常
谁对谁仰慕?与我何干?
这一地的稠墨
象极了每回心生怜悯后的唏嘘感慨
《彩虹》
不在那块石头上;也不在乌蓬船里
似乎是这样,———一个带着鱼眸儿光的清晨
你在一条扁担上伸展四肢,这隐忍太久的姿势
被手中的竹竿一再模仿,从领口腾生的雾
渐渐漫过河流,定格成画———故都长安,万户捣衣;
城外百里,青竹林中。你不是书生,不斯文作揖。
象一个渔夫,赤膊曲身,紧握丝线
轻嘱娘子别惊了这条小花鲤
———要是起风,便撩起青衫幻做七色
任一大蓬野兰在怀里抽蕊疯长
《老男人》
——致父亲
一整夜了,你烟不离手
挂钟下正襟危坐
听相约花戏楼的保留曲目
看不懂我写给你的诗(马夫)
——“我可不会养马,
缰绳可远比捆柴禾的草带结实
田野上也能闻到马蹄
和着尘土的草叶香”——你善于这样玩笑的反辩
固执的象个孩子,一抬眼看我
手指抖动,从衣扣上掉落的烟灰
我错看成了泪滴
《今天星期五》
在街道上给弟弟打电话
母亲节过没过
他不知道
我们事先策划好的惊喜
随一阵风从车影中流转消散
走到下一个路口,我耿耿于怀
他挂断前的那一声叹息
《双臂抱胸的女人》
拉下窗帘的窗户必定是敞开的
她这样个姿势暗喻什么?
要知道,一种心情被折磨成画时
她的左眼右脸,我都无法分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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