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倒屐相迎佳客访〗
百鸟啁啾,柳絮低垂,多么写意的风景,多么气派的府第,不用说,这自然是那许府。
这天,许府里来了位客人,这位客人年方弱冠,单以年龄论,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来头,可是你只要留心观察,就会发觉他确有不寻常处。该怎么形容他呢?这确实是件难事,只因再华丽的词藻好像也不能完全形容出他的风采神韵,我就勉强形容一下他吧,他穿着一件淡蓝色长衫,衣服的质地虽不算差,但也觉不能算好,这么说吧,这件衣服穿在任何人身上也不会让你多留心一眼,可是不知为何,这件毫不起眼的长衫穿在他身上就让人看起来特别舒服,只因他的丰神已使得这件衣服也跟着沾了光。他的双眉是斜插入鬓的,一双眸子则明如朗星,真是儒雅中透着英气,英气中渗着儒雅,身体则是笔直修长的,令人不住赞叹,世人从来只知道用“貌比潘安”来形容男子的俊美,但你若是见到了眼前的男子,一定会认为潘安比不上他。
他正如浊世里的翩翩佳公子,出淤泥而不染,濯青涟而不妖。
面对这样的人恐怕很难令人不生出亲近之感,所以他在门外一通禀,就马上被下人迎了进去,这许府的确是美丽不可方物,到处是水榭楼台,长廊回旋,还有一个很大的花园,上面种满了牡丹、玫瑰、郁金香等名贵花种,真是让人恍如置身于人间仙境。
此刻他已来到大厅,这大厅里的桌椅都是用上好的楠木制成的,门窗则都是用很精致的雕刻镂空的,再看地上则全是用汉白玉砌成的,大厅右面的角落里竖着一面屏风,上面赫然画着兰、竹、石,下面的落款自然是郑板桥,在墙的左侧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放满了古董珍玩,名家字画和一匹精制的“唐三彩”马。面对这样一个府第,常人一定会唏嘘不已,可这少年却并没有不住旁顾,脸上更没有一丝赞叹的表情,由此可以想象这少年必有其特别之处。
此刻他已来到了大厅。
那位“许老爷”自然坐在大厅的上座上。
少年看到他就上前行礼道:“小可李鹏飞,昨日得到贵府风姿,心里不胜仰慕,今日冒昧到访,还望许老爷恕在下唐突之罪。”
许老爷忙说:“李公子太客气了,老朽风烛残年,薄有家资,像李公子如此俊品的人光临寒舍,老朽正是求之不得,焉有怪罪之理,公子不用客气,请坐,请坐。”
“主人殷勤,在下感激之至,谢坐”,说完就坐下了。
这时下人上了一盏茶来,茶具一看就知道出自景德镇。
李鹏飞打开杯盖就闻到一阵淡淡的茶香,一闻便知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轻啜一口就发现这茶是用山泉水泡制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许老爷问说:“看公子风仪谅必出生世家,不知祖上何如何称呼?”
李鹏飞含笑答道:“许老爷未免高看在下了,在下只不过一介书生,胸中空有些点墨,家中虽还算富裕,但确是藉藉无名。”
“这倒奇怪了,看公子无论样貌谈吐都是上上之选,怎会……,不过令尊、令慈有公子这样的子嗣,料必十分快慰。“
那李鹏飞跟着谦谢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一个下人对身边许老爷说:“老爷您昨晚感染风寒,不宜操劳,您在这陪了李公子半天了,还是请进屋去休息,让我服侍李公子品茶聊天吧。”
那许老爷斥道:“混帐东西,我虽身体小有不适,但怎可借故怠慢客人,你怎可如此无礼”,话没说完就不迭地咳嗽起来。
那李鹏飞仿佛觉得甚是过意不去,忙跟着说:“许老爷还是回里屋歇息去吧,小可只是闲人一个,老爷如果为了在下加重病情,在下实在心绪难安。”
那老人只得说:“即然如此老夫就失礼了,改日一定陪李公子长谈一番,哎,今日正是不巧,就让薛云陪你吧,李公子勿必留下吃顿便饭,就算是老朽的陪礼吧。”
随即对一侧的薛云说:“你一定帮我好好招待李公子,千万别怠慢了客人。”
薛云答道:“老爷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招待李公子,您放宽心。”
那老人又对李鹏飞说:“那老夫就去休息了,公子千万不要拘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薛云。”
李鹏飞起身说:“老爷放心,在下一向不羁,不会跟您老客气的。”
“好,好,那老夫就放心了”,说罢便在两名女婢的搀扶下走了。
老人一走,偌大的大厅就只剩下李鹏飞和那薛云两个人了。
薛云对李鹏飞说:“李公子,不如我们到园子里散散步,您看好吗?”
“黄昏将近,正是一天中风景最好的时候,薛兄的提议实在不错,就烦劳前面带路吧。”
“李公子请。”
于是这两人就相即出去了。
他们走过一大片花圃,穿过曲径的通幽,攀着假山,绕过精致的凉亭,最后来到一池碧水前,曙色照耀在这碧水里,当真是说不出的绚烂。
薛云突然问李鹏飞道:“不知李公子觉得我们府上还过得去吗?”
“贵府高门华第,庭台楼阁,雕梁画栋,风景如画,自是人间仙境”,李鹏飞答道。
薛云含笑说道:“我们府第比一般人家自是不可同是而语,可要是比起贵府来,恐怕相去甚远吧。”
李鹏飞满脸讶色,道:“薛兄何出此言?”
薛云说:“李公子恕我直言,正如公子您方才所言,我们府上也可算是人间仙境了,普通人如果到这儿来就算不瞠目结舌,脸上恐怕也难免会露出倾慕之色,一定会不迭地询问府上还有什么好去处,但我适才留心公子,公子不但没有问府上的任何景处,神态间也没有特别留意府中的景点,甚至可以说有点不屑吧,是以在下大胆臆测,公子府上必是胜我们府上多,所以公子才会如此。”
李鹏飞心里想着:好厉害的人,我只不过不自觉心意从神态间流露出来,他就看得如此清楚,此人真是不简单。口中却答道:“薛兄目光如炬,令人叹服,但也有疏漏之处,小可生性放荡不羁,看到豪门华第总忍不住厚颜拜谒,因此确实去了很多高门大宅,久而久之也就有点麻木了,只因这富贵人家的格局有时确存着大同小异,方才失礼处,还请兄台多多包涵。”
薛云说:“那倒是在下疑心病太重了,话中失礼处谅公子也必会见谅。”心里却想着:你真当我是呆子,你那一套骗三岁孩童还差不多,你如不是出生富贵,我把头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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