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才一直睡到中午两点才起来,这时的知了早已经叫的口干舌燥,大概叫累了它们也会就躲在树叶底下休息了。村里长着许多树,杨树、柳树、槐树、椿树、杉树、榆树……乱七八糟,几乎每家每户的房子旁边、沟坎上都长有树。树多了,知了就多,这边窗前的刚刚叫完,别处的又开始叫,这声音比挨着村子巷子卖西瓜的吆喝声更烦人!
女儿李婷在厨下帮着玉秀已经做好了中饭,红烧茄子、丝瓜汤。李婷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在县城的中学里上高二。学校刚刚放暑假,这是她回家的第二天。
“李裕,叫爸爸吃饭!”李婷站在厨房门口对屋里打电子游戏的弟弟喊道,“叫你去给秧田放点水你说要睡觉,现在又在玩游戏,小心我给你扔了!”李婷见弟弟不动声响就冲进了李裕的小屋子,发现弟弟居然不在。
“妈,李裕跑哪去了?咋不在屋里啊?爸也不知道去哪了。”李婷问道。
“你看后院你三叔家有吗?你爸可能在王家。去叫回来吃饭。”玉秀一边端着丝瓜汤一边说。
“噢”李婷不情愿的说着出了门。
玉秀猜的一点也没有错,其实这不是她猜的,和丈夫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了,对于李树才的脾性她再了解不过了。
王家就是村口的王学文家,王姓是这个村子的第二大姓,这个村子的第一大姓是姓李,所以这个村子就叫李家湾。李家湾和河对岸的板桥寨是两个大村子,据说以前是一个村子的,后来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分成了两个村子。至于为什么叫板桥寨村里的说法主要有两种:板桥寨教书的老校长曾经说过清朝的画家郑板桥以前在这个地方住过,叫板桥寨是为了纪念他;李家湾的老村长-----也就是当年指挥年轻的小伙子们堵河堤的村长却说,板桥寨因为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在桥上搭过一座木板做的桥,就这么简单。可是那桥还在吗?难道郑板桥真的来过这个地方?似乎这些事情都并不重要了。因为板桥已经不在,大河上多了一个渡船的老汉杨丙坤,郑板桥一说县志里根本没有记载,乡下人谁管这些村子叫什么名字呢?他们只盼着收成好,生活能富裕起来就行了。
李婷没有去后院三叔家,因为三叔家很近,走几步路就到,王学文家就显得远一点。王家在寸口的大路边上住着,大路前面是李家湾村所有的田地。油油的水稻映着蓝天白云显得格外精神。往稻田外望是一片片丰密的水杉树林,水杉树林按照村子的形状狭长的分布着,站满了大河的一边。大河,就是汉江,中分板桥寨和李家湾,柳树营和胡家渡,沿江有许多的村子或大或小的分布在大河的两岸。这,就是整个黄沙镇的全部构造。李家湾处的是上游的位置,沿河而下远远的可以看见黄沙镇的石灰窑正在冒出浓浓的黑烟。李婷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声“环境污染”就已经到了王学文家院子里了。
“叔,我爸在这吗?”李婷按辈分是应该把王学文叫叔,尽管他的年龄要比爸爸小七八岁。
“呦,是婷婷啊,快来吃饭,你爸在这呢?”招呼李婷的是王学文的媳妇。
李婷随着走进了堂屋,果然爸爸在王学文家正吃饭着,桌上的菜挺丰盛,还摆着酒杯,两人的脸已经红了,看来喝的不少。
“妈叫我叫你回去吃饭呢!”李婷说道。不等李树才开口,王学文就冲媳妇说:“快给侄女舀饭去,还愣着干吗?”接着又说“你爸在我们这吃了,你也在这吃,去屋里给你妈打个电话,让她自己吃。”
“你回去你们吃吧,我在你叔家吃了。”李树才说道。
王学文的媳妇没有留住李婷,李婷说:“小婶子你们吃吧,我回去还要找李裕呢。”
李家湾沿着大河所以从不缺水,不但有大河的水可以灌溉,村子东北角山坳里的水库也能蓄水,所以村里的水沟里总是漾满了被太阳晒的温热的水。各条巷子都被路边的住户们泼上了水来除尘,降温。李婷从这路上走过时,温热的地气正在升腾起来,裙子底下顿时变的很热,空气中飘散着很浓的泥土的气味,有点腥气,像自己家里装鱼的篱篓。
回到家里的时候李裕正跪在地上,玉秀正绷着脸吃饭。
“你爸呢?” 玉秀问道。
“在小婶子家吃饭呢。”说着自己去厨房舀饭了。
“咋了?”李婷问跪在地上的弟弟。
“跟人家黄三家的娃跑大河去洗澡,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那是你去的地方?!起来吃饭,吃完饭乖乖的给我写字去!”玉秀说道。
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李树才才回来,玉秀问道:“干吗去了,一整天?”
“他想跟你大哥跑车去。”李树才说道。
“你咋说?”玉秀问。
“我说得要看你大哥的,反正这忙咱得帮……”
“就看大哥的意思了,王学文是能吃苦,就是太精了。”玉秀说着。
李树才觉得王学文这忙不得不帮不单是因为两家有一定的亲戚关系,尽管这关系并不是很近:王学文的妈就是李树才三婆婆的侄女儿,跟李树才过世的妈是平辈姊妹关系。这种关系奠定了两家人的友好环境,同时,很让李树材感激的是他去年得急性阑尾炎玉秀只跟王学文打了个招呼,王学文二话没说就骑着自己的嘉陵摩托送到了县医院,很是热心,所以每每有多余的鱼除了自己家吃外李树才就让玉秀送给王学文家去炖汤喝,乡里人知道知恩图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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