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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于江湖 第一章 囚禁流波山艳影霓裳

发表于-2005年06月15日 下午5:03评论-0条

第一章囚禁流波山

站在陡峭的流波山颠,东海之水在脚下咆哮,而我无法跨过结界,投入海的怀抱,那里是我曾经的家。

东海之中有座金碧荧煌的宫殿,那宫中之主便是龙帝。

我是龙帝的第三个女儿,离。

阳光照在我长及脚腂的银白色长发和绣着银龙的红袍上,暖暖的。囚禁此地,百年不过弹指一挥,掬不起,阻不住,我唯一可以做就是站在山崖上,沐浴阳光,眺望天庭,俯视东海,总是忘记今夕何夕。

直至天空中浮游的一朵彩云将我的弟弟坎带到我的面前,方想起,今日为正月十五。自从被父亲龙帝囚禁以来,他允许我的每个兄弟在每十年最初的正月十五前来探望。

在众兄弟之中与坎的感情最为深厚,尽管我属火,他属水,我们水火不相容。

坎,一个如水般温柔沉静的俊美少年,箸一件绣着银龙的白袍。

掩饰着内心的酸楚,我明眸一笑:“坎,你还好吗?”

坎的眼中雾水盈盈:“三姐,我好想念你。”

如同小时候,我将他揽在怀中。他的眼泪透过我薄薄的衣裳,如甘泉浸染,五脏六腑前所未有的舒适温暖。

良久,我替他擦拭了珠泪,一如从前安慰受了委屈跑来倾诉的他:“好了,坎是个大男人了,不应该这样动不动就掉眼泪。”

“姐姐,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只需向父亲承认错误,父亲必定会对你解除囚禁。”

我摇摇头:“父亲说过,我是不肖之子,甘愿为了莫不相干的人背叛他的旨意,屡次从他手中救下我们龙族的仇人,他是不会容我的。况,你知道姐姐的性格,父亲所要求我做的事,我亦无法做到。”

“姐姐,你何故如此决绝?那个人有什么值得姐姐如此用情,甘愿为他孤苦伶仃囚禁孤山之中,使我们姐弟不能团聚。”

两行清泪簌簌落下。我不晓得他有什么好,我只知道天遥地远,阻隔着我和他不能相见,却不能使我忘记他。

谁都不曾提级他的名字,然而在心中已思念了何止千万遍。

“坎,不要为姐姐担心,或许有一天父亲不再生我的气自然会允许我归家,又或许有一天……”

我的话被一阵狂笑打断,坎离开我的怀抱与我一起举目朝天望定风暴中狂笑的那人——乾,我们的兄长。

乾飘然落地,金色长袍映衬着他丰神朗俊的容颜,冷峻高傲,高不可攀。

“妹妹,我也来看你了。”

“多谢你的好意,乾。”我淡淡一笑。

“方才在云端中听见妹妹的决心有所动摇。”乾向来愚忠,不敢反驳父亲的话,不管对与错。我知道他是来做父亲的说客:“好妹妹,不要再固执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其实,我早就看到他手中执着的一把羽剑,盘古开天辟地之日用必方神鸟的羽毛吸取日月精华所制成,宛若羽毛一样轻灵,可破人体真气,刺中心脏者便魂飞魄散,坠入永不超生的冥界。龙族的祖先无意中得到视其为珍宝,然,真正能驾御这把宝剑的人寥寥无几。缘于必方神鸟属火,必须与它同一属性才能使用此剑。

心中莫名的疼痛,我与他真的命里注定永为仇人,父亲兄长苦苦相逼于我。

乾的话隐约在耳边想起:“妹妹,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如果那个人对你真心,他早该来救你,何至于让你一个人在此饱经风霜。用你的羽剑刺进他的心脏,你便可以恢复自由之身。”

“乾,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如果我真能做到,百年之前早已做了,何至于此。”

是的,普天之下只有我能驾御这把羽剑,也只有我能杀死他。

“离,你忘记我们的弟弟坤死在他的手中,这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他已经自断左臂作为补偿,况且,坤也不是他杀死的。”

“不是他亲手杀死,也是因他而起,离,你为何总是替他说话。”

乾与坎,他们是我的兄弟,至亲至爱,他们何曾知道我的苦痛。

一边为手足,严父慈母,一边为挚爱的少年,我心中的天平如何衡量。其实,我已然做好决定,不是吗,百年前之战我不忍杀死郁非,百年之前我背叛亲人被囚流波山,在我心中已然选择了郁非。

银蓝色长发的少年。为你,流离失所,我亦无悔。

犹记当时,他断臂的鲜血染红他的白袍,他说:“离,我失手打伤了你的兄弟,他是你的手足,我也断下我的一支手臂,离,希望你不要记恨于我。”

我泫然泪下,初次,为一个男人。

龙族的儿女是不能流泪的。

父亲威严的声音在耳边环绕:“离,你竟然流泪,为了这个仇人。拿起你的羽剑杀死他,为你弟弟报仇!”

“父亲,他已然断下左臂,饶恕他吧。”

“他就是断下两支甚至百支手臂又如何偿还你弟弟的性命?离,我的女儿,不要替仇人求情。”

“父亲,女儿答应你,不过,今朝女儿已失去法力,再也拿不起羽剑。”

“好没用的东西,为了敌家流泪,好吧,今日先把他囚禁流波山上,明日等到离恢复法力再处置他。”

“父亲,女儿求您让我留下为他疗伤。”

顾不得父亲盛怒,兄弟之中除了坎,各个脸上流落鄙夷之色。

他们绝尘而去。

留下我与郁非独处。

郁非面色如金,他虽是神族首领法力无边,亦难捱这断臂的痛楚。

珠泪如雨。

俯身扶起他:“你又是何苦?”

“离,你如此待我,我死而无憾,不要违抗你父亲的旨意,明日你定要杀死我,能死在你的手中我很高兴。”

“为什么?郁非,你甘愿死在我的手中。”

“我喜欢你,离。自那日初见,心中没有一日不惦记你。”

他说他终日惦记于我,我又何尝不是。

无语,撕下红袍一角为他裹住伤口:“痛吗?”

他笑,摇头,单臂吃力地解下丝绦悬挂的玉箫:“送你吧,明日之后我去投胎,再也用着它了,送予你做个纪念。”

我并未伸手接住玉箫。

“为什么,离?”

“因为明日你不必死。”我宛若下了莫大的决心。

是的,我坚定了决心,要助他逃离东海。

只这一日,便对郁非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愫。他断臂为我,我又怎能不对他心生怜惜?

曙光来临之前我必须把他送走。

月色溶溶,久久凝望郁非英俊的脸,缓缓自发际拿下堇色木梳为他梳理凌乱的银蓝色长发,他亦默然不语。

“郁非,今日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离,你和我一同走吧。”

我摇头,我罪孽深重,还是留下收拾残局吧。况且,我已将生死抛掷脑后:“你先回去吧,你的子民需要你。”

“那你呢,你放走了我,如何跟父兄交代?”

“父亲自幼对我极其宠爱,他只是一时生气过后也就罢了。”

海边那日初见,彼此都将对方深锁心中,未曾料到再度相遇却兵戈相向,更未料到父亲擒获他,并命令我亲手杀死他,更未曾料到郁非为了报我的恩情,自断其臂。我断定他走之后,必然还会与我父为仇,但是,我依然决定悄悄送他归还故里。

这流波山中的结界分为木岁,火荧,土镇,太白,水辰五大阵,分别由青龙,朱雀,白虎,勾滕,玄武五大神兽驻守,惟独火荧阵中朱雀是我麾下神兽听我喝令,别的神兽不听我调遣。

不过,我自恃手中羽剑,料他们也未必是对手。如若径直冲出去必定一番撕杀。自作主张放走郁非已是十恶不赦,何必再烂杀无辜,连累他人。

如何送他平安逃逸?

我低首思量。

郁非见我沉默无语,他说:“离,今晚月色真美,一如那日你我海边初遇的澄净月光,只是我这残废之身再也不能为你吹箫,真是辜负了这如诗如画的月色。”

“听说南荒有条若耶溪,饮此溪水能长生不老,起死回生,可令枯木逢春,腐肌重生,你可去那里疗伤。”

他叹息:“如若与你天涯永隔,我要那条手臂何用,以后我亦不再吹箫。”

“郁非,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竟然千言万语哽咽喉间。

“离,跟我走吧,天上人间永不分开。”

我何尝不想追随他而去。

我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仍是要送他走,他留下只有死路一条,我随他去更是愧对父兄。

父兄相信了我的谎言,其实我为他流泪并未法力尽失。传说,龙族中的女人是不可以流泪,如若流下一滴眼泪日出日落这段时间内,不能运用法力。他们不是女人,自然不会了解女人,他们只能凭空断想。龙族的男人总是高高在上,惟我独尊,他们轻视女人,认为女人无论怎样总是不及男人,所以他们相信了我的谎言。

伸手试探他的脉息,这郁非也着实了得,不过两个时辰,体内真气恢复大半。这断臂之伤已无大碍,某些时候,身体之伤可以愈合,只是心伤无穷无尽。

“郁非,做好准备,我带你冲出结界。”

周身凝聚玄冥真气,我已想好对策。

水辰阵代表水,主阴,镇守此阵的是我最疼爱的弟弟——坎。那巨兽玄武,我于它有救命之恩。我决定从这里突破。只要我们过了无垠的东海领界,郁非就安全了。

左手拉住郁非仅存的那支手,右手执羽剑,再将周身玄冥真气移聚剑峰,似团团烈焰,念动心字诀咒语,突破结界进如水辰阵。

水克火,天经地义。此次,我并无胜算。

只抱一线希望,念在手足之情,救命之义,坎与神兽玄武可以放我们过到阵另一边,流波山的边缘。

玄武这个龟蛇合体的巨兽突然出现于我们面前:“龙帝有命,任何人也不能过阵!”他的声音嗡嗡做响回荡耳边。我却听出他故意压低声音,玄武一声呐喊能另天崩地裂,另海水渲涌澎湃。

莫非它有意如此,不想为难我们。心中一动:“玄武将军,放我和郁非过去,你的恩情他日必报!”

“三公主言笑了,你对玄武有救命之恩,玄武怎能忘记。不过,龙帝有命,这帝恩浩荡又怎能辜负!”

“那么我们只有兵戈相见了?!”

“公主,恕玄武得罪,公主动手吧。”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银牙一咬,催动真气,直刺玄武要害。我知他的厉害,这一刺使足尽道,并未丝毫留情。

“卟”的一声羽剑没入胸口,它竟然没有躲避。羽剑威力人人皆知,它恐怕已难活命:“玄武,你为何不躲,也不进攻。”当真后悔莫及。

它气若悬丝:“公主,小人并无大碍……你快走吧……玄武如此,既报了公主救命之恩,又不辜负龙帝恩情……此乃两全之策……公主快走,如若惊动别阵……就难以再走……”

我明了为何不见坎的身影,原来他和玄武都是有意放我走,回首望向郁非,他复杂的目光包含深深的愧疚。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更是加紧握住我的手,不愿分开须臾。

“郁非,我们走吧。”开弓没有回头箭。

“玄武,对不起,你若死了,我把我的命还你!”

“公主,小人的命是公主所救……小人甘愿为公主舍命……公主不必耿耿于怀……你们快走吧……”

我和郁非对望了一眼,双双迅疾奔去。

当流波山号角齐鸣,我与郁非已平安跨过东海领界,到达东荒。

“离,多谢你祝我逃离东海,我回去重镇军心之后,再来与你相会。”

“郁非,你我就此别过,恐怕今后没有再见之日,你保重吧。”

“为什么,离?”

“因为我父要统一东荒,你始终是他的劲敌,我与你也是敌人。”

“离,你的情义,郁非无以为报,他日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了你,我不会与你父为敌,但愿风平浪静之后你我早日相聚,我期待你来无忧城找我。我会一直等你,哪怕海枯石烂。”

与郁非依依而别,独自留下面对跚跚来迟的父亲。盛怒的他未料到,他的敌家会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走。

“是谁放走郁非?”

“是我,父亲。”我平静地说。

“那玄武也是你杀?”这杀字尾声拖长,显然气愤已极。

“是我。”

“离,你可知罪?你如此大逆不道,当真不配做我的女儿,不配做龙族的女人!”父亲雷霆大怒。

“坎,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存心帮你姐姐,故意放走郁非对吗?”

跪在父亲脚下,仰望他:“父亲,玄武已死,坎与他的麾下都没有帮助女儿,千错万错是我一人之错,父亲惩罚女儿吧。”

我的父,威严的龙帝,慈祥的父亲,他亦不愿意承认最疼爱的女儿背叛的事实。

“离,郁非那个贼子用何等手段迷惑了你的心蒙蔽你的双眼?”声音充满凄凉:“罢了,你一时糊涂犯下此罪,被恶贼花言巧语迷失心智,就将你囚禁流波山上,渴饮露水,饿食野果,面壁思过,以百年为期限,有朝一日你想明道理,去杀死郁非,你仍然是我的女儿。”

我不忍看他。

事已至此,我复何言。

郁非你是我命里的劫数,上天让我遇见你,让我为你心伤成碎片,让我甘愿为你背叛亲人。此时,心痛得无法呼吸,为你,为我的父兄,为了龙族愚忠的将士。我的心支离破碎,心力衰竭。

郁非离开时依依难舍:“离,你的情义,郁非无以为报,他日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了你,我不会与你父为敌,但愿风平浪静之后你我早日相聚,我期待你来东荒找我。”

“郁非,如若有缘我们自会相见,你不必来东海找我。切记。”

我甘愿囚禁流波山,我的红袍明艳如往昔,我的满头黑发却一夜转白。

坎悄悄带来东荒的信息,郁非已不做神族首领。人们总是见到东荒边界山崖之上一个蓝发白衣的独臂少年,终日面向东海,他在等待,只有我知道他的等待遥遥无期。

百年如梦,龙帝坚信他的女儿自会回心转意,不负众望。

百年以来,父亲首次踏足流波山。

其实,他也在等待,等待女儿的心回到他的身边。他的等待也是无望。

他想证实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早见分晓,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父爱亲情与情人爱恋孰重孰轻,我左右为难。

“父亲,您老人家可好。”百年不见,父亲何其苍老。

我匍匐在龙帝面前,深深拜下。

“离,百年来你受尽苦难,总该想明白了吧。”其实,杀死郁非事小,他在女儿心中的地位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他要的就是他在女儿心中的地位高于一切,他不愿意任何人强过于他。

但是我又一次决绝地伤透他的心。

“女儿待罪之身理应有此磨难,只是女儿难以答应父亲。”细若蚊鸣却字字刺痛龙帝的心。

他仰天长叹:“罢了罢了,就当我未曾生下你这个女儿!”

“你走吧,去找你的郁非!”

“女儿对不起父亲,对不起众兄弟,甘愿受极刑。”

“好,我成全你。”

龙族的极刑是专为族中叛徒所设。尽数拔去身上的龙鳞,废去法力,再没有万年寿命,生死与常人无异,这确实比死还要痛苦万倍。

话刚出口,众兄弟为之汗颜,父亲亦面色大变,由悲伤转为凄凉。

“姐姐,不要呀。”

“离,不要这样说。”

父亲身后的众兄弟异口同声,全都跪在地上,为我求情。

——未完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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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客居红尘点评:

在烟雨能够见到优秀的玄幻小说真的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