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九日是母亲的祭日，我携女儿给母亲上坟，站在母亲的坟前，粉红色的打碗花在母亲的坟头上摇曳不定，仿佛母亲摇着手，轻轻地告诉我：“回去吧，回去……”我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眼前浮现出尘封20年前的一桩往事。

那是我上高二时一个周末的黄昏，我回到家里，屋外，天下着大雪，北风呼呼地吹着，满天的雪花随风飘舞，门前的电线发出呜呜的叫声，窗户上的报纸呼啦啦地响个不停，两只麻雀落在屋檐下　塌拉着翅膀一声不吭，小黄狗蜷缩着身子眯着眼睛　卧在窝里，房檐上的冰凌足有一尺多长。屋内，母亲挽着袖子，双手伸向冰冷的水盆捞着豆芽，拣摘着脱落的豆皮，她嘴唇冻得发青，口里嘘着寒气，全身哆嗦发抖，我曾心痛地唤她上炕暖暖，但她仍不停地捞着拣着，她要趁天明前赶到离家30里的镇子里把豆芽卖掉，换来的钱好给我交灶上的伙食费。

黎明，雪花依然在空中飞舞，母亲拄着拐杖，挎着装满豆芽的竹筐，步履蹒跚地走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突然，她脚下一滑，摔了一跤，竹筐里的豆芽撒了一地，母亲缓缓地爬起，双手掬起散落的豆芽，一把一把地放在竹筐里，双手变得通红通红，雪地里留下了她双手和双膝深深的印迹。她缓缓地站起，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又一步一步地向前迈去……

集镇里，赶集的人还没有上市，母亲挑选了一个上好的位置，把豆芽摆在那儿，她等啊等啊，终于一个顾客走在了她的摊前，第一笔生意做成了，母亲脸上绽放出了笑容。等了一个多时辰，集镇上赶集的人多了起来，母亲吆喝着，微笑地招呼着上前的顾客，她的热情赢得了顾客的光顾，豆芽一会儿就卖完了。她把皱巴巴的纸币抚平，放在手帕里折了又折，小心翼翼地放在内衣口袋里，然后环顾左右，整了整衣衫，用五枚二分硬币在街上买了两个油饼，高兴地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吃罢午饭，雪停了，但刺骨的寒风仍然肆虐的刮着，母亲又拄着拐杖，带着锅盔馍，怀揣着上午用豆芽换来的钱走向我的学校。在校门口，看到母亲在寒风中青红的脸，佝偻着身躯。我禁不住眼泪簌簌而下，母亲上前擦拭着我的眼泪，安慰我：“傻孩子，别难过，好好学习”，她把馍袋塞进我的手里，然后解下外衣的纽扣，将右手伸进内衣的口袋，取出手帕，把皱巴巴的纸币递到我的手里，不放心地说：“小心丢了。”然后转身离去，我站在那儿，望着母亲颤悠悠的背影，心情沉重，鼻子一酸，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回报她老人家对我无私的爱。走了十多步，母亲又回转身，看我仍站在那儿，轻轻地摇摇手：“回去吧，回去吧……”。

“爸爸，咱们回家吧”，女儿的叫声把我从回忆中唤醒，我拉着女儿的手，一起跪在母亲的坟前，双眼注视着母亲坟头上那粉红的打碗花，禁不住大哭一声“妈……”。

本文已被编辑[烟雨琳静]于2005-7-20　18:10:12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