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凌波微步丑丑女写手

发表于-2005年07月20日 晚上11:56评论-1条

残阳如血。

一片浩渺了千古的湖。

湖旁有座“弄月楼”,恰缀于水天尽头、水云之间。一青衣书生正在楼中独自吹箫。忧郁、清冷的箫声随着微风向空中飘散,在水面徘徊、低绕。

书生名曹子建,携老仆黄昏时踏着夕阳路经此地,因见景色绝美,极是喜爱。待上得楼来,更觉神骨俱清,风生袖底,飘然欲飞,遂执一管洞箫,吹得忘情,竟至忘了时辰。

天色渐黑,游人一点一点散去。曹子建仍在专注而投入地吹箫。不知怎的,他忽觉心底忧伤之极。

箫声四洒。

曹子建放下箫,淡淡的忧伤将他的心空笼罩住。他负手而立,忧郁地望着窗外。湖上已升起极薄的雾。一弯眉样的月精致地嵌在湖心。忽然,曹子建楞住了,湖中有一个少女盈盈站着,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曹子建使劲揉揉眼睛,莫不是眼太花看错了?他再定睛凝望湖中,湖心有月,水波不惊。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曹子建便来楼中吹起了箫。水面映着一轮浅月时,他临窗远望,恍然看见湖中有个身影一闪而逝。

又过了一日,弄月楼中再次响起哀婉悲切的箫声。这回曹子建终于看清楚了,澄莹如镜的湖面确确实实站着一位白衣少女。他不由惊呆了。

少女踏着湖面,如履平地,朝曹子建的方向款款移近。衣袂轻摆,飘然若回风舞雪,又像碧波上的一支白芙蓉。曹子建敛住气息,怕被她惊觉,自己却不觉早已痴了。

一转眼她已在曹子建藏身的树前站定。曹子建无法,只得从树后的阴影里走出。四目交接时,曹子建整个人一呆。

眼前的少女容色绝伦,美得不可方物。一袭白衣,越发衬得肌肤如雪。脸上未施脂粉,清雅无比,在月光下宛若冰雕玉刻一般。一双眸子仿似秋水剪裁而成。而眼波流转间,又露出无限柔情。

曹子建呆望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想见你,才叫另一个人在楼上吹箫。”奇怪,话一出口,如何感觉像对一位老友叙说一段旧情?

“我知道。”少女吹气如兰。

“你也喜欢箫?”

“我叫箫儿,每回听到你的箫声便赶了过来。”

“哦,原来如此,是所有人的箫声吸引了你。”

“不,独有你的箫声是例外。”

不知怎的,听了这话,曹子建心中一热,独他是例外,该是怎样的一份情缘。

“很晚了,我该走了。”箫儿转身欲走。

“你,你可还会再来?”曹子建急忙追问。

箫儿停下脚步,回眸对他淡淡一笑,眉间却含了无限哀愁。曹子建望着那令人心碎的一笑,已然忘记所有要问的问题。

曹子建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箫儿时,大大吃了一惊。不等他的箫声响起,她已在湖畔,愁云锁眉,双眸莹然欲泪。曹子建怜爱地瞧着她,伸手过去,想要握住那双晶莹纤巧柔弱无骨的小手。

箫儿往后一退,凄凉地瞅着他。

曹子建不觉黯然神伤,原来自己在她心中并不重要。

不料箫儿复又进前。

“好冷,抱着我一会儿,好吗?”也许真的是冷,她的声音在风中微微颤抖。

曹子建喜得张开双臂,要将她拥入怀中。奇怪,明明已经拥着她了,怀中却似空无一物。他朝前一趋,差点摔倒在地。

“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了?”箫儿幽幽地问。

他方感觉出自她身上散出的一股阴寒之气,浑身由不得一凉,原来是……怪不得会踏凌波微步。

“你怕了吗?”依然是那般气若幽兰。

怕?怕什么?怕她?就她那副娇怯怯弱不禁风吹一口气便会化的样儿还能吃了他?虽是一介书生,轻如浮尘,也该有些男儿气概与风骨。

曹子建昂然道:“不,我什么都不怕。”她已不是生人又怎样?一样可以要她。

她的眸中泪水盈盈。为了等待这样一个人,她在湖底已等了整整三百年。唯有他缠绵低沉的箫声才能吸引她的精魂出水而来。而等待的结果,仅仅是能见着他一面。尽管最初的相逢最初的注视他们的心意灵魂便已相通,但那又如何?又如何?

“告诉我,怎样我们才能在一起?”

算了,算了,一切自有定数。她在心底轻轻叹息。

“不可能的,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他如坠深渊,却仍不肯放弃。

“除非……”这话如何说得出口?难不成要因为爱了他而害了他?

“除非你死了,我们的灵魂便可在一起。可是,你,不会的。”她说不上是喜是忧。

他却着实高兴,只要能与她在一起,怎样都可以。

她都看在眼里,心头是说不出的疼。

“我说过了,你是不会死的。不过,至少,我们的灵魂已经相通了,对不对?”她朝他勉力一 笑。

他像是被抛进万丈深渊,从头到脚都冻结了。“我情愿就死,比呆在世上的好。“

箫儿潸然泪落,突然间口气坚决无比。“你还会在这红尘世界待三百年。如果三百年后,你还是一个人,还会继续在这楼上吹箫,我会再来。保重。”

说罢,她转身,在湖面渐行渐远,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烟波深处。

曹子建不甘心,就是死了也要和她的魂魄结合。一个在阳间,一个在阴世,纵然灵魂相通又如何?他打定主意,不管怎样要追她而去。

那一日,住在客栈的老仆人敲曹子建的房门,半天不见回答,慌忙进去一看,不由唬得魂飞魄散,曹子建竟悬梁自弑了。老仆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他解下来,一摸胸口,尚有丝余温。老仆人忙着又是捶背,又是灌汤。许久以后曹子建终于悠悠地叹了口气。然而醒过来的曹子建坚决不肯吃任何东西,没过几天两眼一黑,便昏倒在床上。他想这一次可以随着他魂牵梦系抛不开丢不下的魂魄永远厮守在一块了,因此倒下时脸上兀自带着一丝欣慰而快乐的笑容。

他再睁开眼时,没有看到日思夜想湖上佳人的绰约身影,站在眼前的却是老泪纵横的老仆人。曹子建抑抑地叹息,伤感不已。

老仆人终于抵挡不住时光的淘洗过滤,在一个没有星也没有月的夜晚撒手离开了他。

他更觉无牵无挂,一心一意想寻死。

自刎、投河、服毒……能想到的方法他都试过了,不是力道太弱,便是绝处逢生,被人救起。每次都是到鬼门关险险悠了一圈又回来了。他渐渐明白命里注定的事不是他所能改变的。

既然命不该绝,那就等吧,管它是三百年还是三万年。

又是黄昏。

楼外一湖烟雨。

微雨斜织成密密的网。

思恋亦如网,无形的一张,一旦把人困住,谁能挣脱得开?

弄月楼上低沉忧郁的箫声再度响起,如怨如伤,如泣如诉。箫声里含满说不出的离愁别恨,道不尽的寂寞凄苦。

弄月楼在很多年前便作了酒肆。小二来回穿梭着端酒上菜,吆喝声此起彼伏。在底楼饮酒谈笑的人,对自顶楼传来的箫声,早已习以为常了。

曹子建仍握着那管洞箫,专心而执着地吹着。

今夕何夕?他早已忘记。

唯有吹箫,才是他唯一想做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是再洒脱、再风雅的人也挥不却的疼。

后来的每一天每一个黄昏,在弄月楼总有一个书生在吹箫。箫声凄厉惨恻,愁苦不堪。

箫已老态龙钟。

曹子建颤巍巍地推开窗。夕阳西下,彩霞满天。眼前仍是烟水茫茫,只是伊人何在?水光云影里,还能找出她曾经驻足过的痕迹吗?前尘往事,如轻烟浮云般淡薄。唯独湖上曾经绝世独立的凌波佳人,依然是心底永恒的伤痛,永远永远的缠绵,永远永远的不变的牵挂。

他重又吹起那管伴他许久的箫。

多情又如何?怎奈相忆相思不相见。

曹子建放下手中的箫,浑浊地咳嗽了两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儿吹多久的箫。

弄月楼下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 声:“凌波微步……”

曹子建缓缓转过头,望着楼外那片烟波无限的湖,眼中满是泪。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5-7-21 9:40:51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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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古草
☆ 编辑点评 ☆
古草点评:

你的文思很好
但要注意排版
段落前空两格
我已经帮你费心
修改过
下次注意:)

文章评论共[1]个
老娄-评论

作者是写诗的高手,连这篇“小说”也诗化了。读后觉得是很好的小说题材,但没有下工夫展开来写,可惜了!
  【丑丑女写手 回复】:Merci beaucoup. [2005-8-9 23:43:03]at:2005年08月04日 中午2: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