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真的是一个意外。那一天﹐我在长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只因为那一天很清凉﹐连日的细雨赶走了火热的太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我坐了好久﹐好久﹐我沉浸于那片安静之中﹐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花开的声音。睁开眼睛﹐又在继续打量从门口开进来的车子﹐看哪一辆会是赵世彬的车子﹖会在心里猜测﹐他看到我是什么表情﹖因为随着我的身子越来越重﹐他也变得越来越紧张。他全心全意﹐无比期待﹐也无时无刻不在我耳边说﹐我要这个孩子﹗我渴望这个孩子﹗这使我从没有看到一个男人对孩子是如此的热爱﹐我想﹐在他内心深处﹐有太多的柔情和爱心﹐并不是我短短时间能看透的﹐也能了解的。我继续打量着开过的车子﹐也看到三三两两的人群中走过﹐有情侣﹐有老人﹐有孩子﹐还有小鸟的轻脆声﹐这真的像一幅画﹐我笑了﹐也许怀孕的人总会幻想很多美好的东西﹐总会心底生出无限的宽容和感叹﹐总会莫明地感到无限的柔情和画意。我就在那里浮想翩翩﹐关于现在和未来。

许多日子之后﹐我都在想着那一天是否真的注定会发生﹖那么美好的时刻﹐我真想我拿一副画笔将它画下来﹐装在我的回忆里。画笔﹖我猛然想到小小星期五放学回来时候拿了一张关于暑期培训班﹐是的﹐有美朮﹐音乐﹐舞蹈﹐英语班的培训。暑期过后﹐小小就要升入一年级了。饭后我们都在客厅里问小小要学什么﹖小小的回答是要画画。好主意﹗我一直认为小小在某些方面有一种灵性﹐再说女孩子跳跳舞﹐学学美朮也是一种培养高雅的情致﹐我第一个赞成。所以﹐当晚小小就用无比期待无比迫不及待的眼光看向我﹐雅姨姨﹐你是不是明天就要给我买画夹呢﹖我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小脸颊﹐说﹐当然了﹐为了我们未来的小画家﹗小小一脸崇拜样﹐得意的不得了﹐现在想来我还想笑。是的﹐画笔﹐画夹﹐还有颜料﹐也不知是不是要水彩﹐那么还必须要有调料盒﹖我在去往沃尔码商场时还在心里这样想的。

那一天﹐真的很多人。我走在人行道上﹐打量着从我面边匆匆擦过的人群﹐居然固执地认为当我开始数到第99个人的时候﹐我希望那个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会亲切地跑上去﹐说一声﹐您好﹗这是大学时候经常玩到的游戏﹐那时候和同宿舍的好友动不动就赌注。我记得那时候我和雯经常走在大街上﹐经常数过往的男人和女人﹐并在心里默念道﹐如果第99个人是男人﹐我会认识他﹔如果第99个人是女人﹐我会祝福她﹔如果第99个人是老人﹐我会喊一声爷爷或奶奶﹔如果是小孩﹐那么我会送她一个糖果。始终记得当我和雯赌注的那一次﹐结果第99个真的是一个男人﹐可是我实在没能勇气跑上去认识他﹐只因为那样子不是我十七八岁梦想的年龄所要认识的男孩子﹐雯就在一边笑道﹐海鸥﹐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都赌进去﹗是吗﹖自我十九岁认识那个人起﹐孽缘已定。当我被那个人全面网住的时候﹐曾一度我还在怀疑雯这句话。而现在呢﹐所有的大学时光早已风发已尽﹐变成了一个充满着无限美好的小女人﹗小女人﹖我抚摸了一下已稍稍隆起的腹部﹐我至今都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小女人﹐每当我无理取闹的时候﹐或是在大街上私毫不避开那些男孩子或男人追随的目光时﹐我总是沾沾自喜﹐赵世彬总会刻意地提醒我﹐海鸥﹐你几岁了﹖我总是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与年龄无关﹗当我八十岁的时候﹐我想﹐我一样会有这个时候﹗

每当这个时候﹐当我细声细气﹐嘴角上翘﹐装做无辜的时候﹐赵世彬总是会捉住我﹐在我耳边轻咬﹐记住﹐你早已成为我的老婆﹐我可受不了别的目光﹗我翻了翻眼睛﹐不服气地叫道﹐我嫁了一个最最霸道的男人﹗然后﹐他总是将手在我的额头上轻点一下﹐又笑又气的样子﹐你呀﹐是我今生遇到最折服的女孩﹗总是在这个时候﹐我会钻到他的怀里﹐再做出非常非常温顺又乖巧的样子﹐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看哪个男人还敢喜欢我这个样子呀。我瞄了瞄自己的腹部﹐又低声咕哝道﹐即便有﹐估计他们也只是失望和叹息﹐哎﹐这么漂亮的女孩居然成了别人的老婆﹗我的样子让赵世彬常常大笑了起来﹐惹得他常常在红灯停下来不顾一切就要吻我﹐常常让后面的车拼命按着喇叭﹐常常让我满面绯红﹐躲避他那双不安分的手和随时突袭我的嘴巴。那样疯狂又刺激的事情使我真不敢相信是赵世彬那个年龄做出的﹐好象他生命中曾有的蜇伏全都过去﹐苏醒的活跃和內心的狂熱被我完全挑了起来﹐到现在都让我脸红而又心跳。而现在呢﹖往事不再成为现实﹐自从那一天开始起﹐赵世彬就变得更加忙碌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居然很少再那么亲近﹐当然﹐我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又能怎么亲近﹖婆婆一直暗中交待赵世彬不可冲动﹐要过一个月之后﹐这是我那次偶尔听到的。但是﹐我常常在半夜中会看到他站在窗子前抽烟﹐我呢﹐整日倦缩在房间里﹐像一只疲倦而又警惕的小鸟一样﹐随时张开被合拢的羽毛一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