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很老很老了

但不厌倦

而且会作婴儿脸窝里的微笑

它是传说里王子的金冠

它是田野间少女的蓝布衫”

——题记

（一）心醉又心碎的初恋

翻开发黄的日记

从字里行间剪裁爱情

往事与我擦肩而过

缤纷的语言纷纷滑落

无法逃避最初的

那双眼睛

翻开十三年前的日记，他的书法作品完好无缺。“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行云流水般的字体，至今令我怦然心动。他戏称“此乃集众家之长，自成一家的清泉体”。

爱屋及乌，书法和唐诗宋词成就了我和他的一见钟情。

那年我十七岁。

蒙蒙细雨濡湿了荆花飘香的九月，滋润出一个童话般绮丽的梦。年轻的心陶醉在梦中——和他一起漫步在山间的小路，踏着夕阳归去；和他相约美丽的湖畔，或一起看一场流星雨……

现实的背景终会超越虚幻的想象，相识相知的岁月里，只有屈指可数的来去匆匆。所有的憧憬，只不过是小孩子骑在扫把上，做着像女巫一样自由飞翔的梦。

我和他是在错误的时间遭遇了美丽的相逢，况且我们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时空。——

十七岁的年龄差异，我能奢望他用亲情为代价染红手捧的玫瑰吗？

他只是一个令我心碎的童话。就好象是白雪公主醒来，王子却永远死去。

梦醒自知归。

当所有的花瓣纷纷堕入憔悴的心之峡谷。我只有痛，没有恨。毕竟，十年里，他给了我那么多期待与向往，给了我五彩斑斓的梦。这总比无梦的岁月好得多。

“十年后

我们是朋友

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

拥抱的理由”

（二）空中的蝴蝶

我曾几度追忆那段时光

你用深情的注视拂去我的忧伤

我们共同栽培梦中的橄榄树

鲜花开满所有的山冈

生命像早晨的太阳金碧辉煌

你大我三岁，是我的小表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是我们儿时常玩的游戏。

那个黄昏，你准备离去。我拦着你，死活不让你走。妈妈很无奈，因为家里住得实在不宽松。那晚，你和我挤在一张小床上，和衣而眠。如今还我记得你熟睡的模样——洁净的海魂衫，配一条黑色短裤。白皙的脸庞，浓浓的眉，睫毛似黑栅栏，鼻梁高挺，唇线清晰……

那该是我喜欢你的最初记忆。

我上学后，每个寒暑假，都与你一起度过。姑姑说，你猴皮，有我做伴，学习有点劲头。那时，你可能是顾及哥哥的身份，还真就认真地学了。学习之余，你总是牵了我的手，去观流云在峰，赏湖水依山，寻山珍野味。你我那活泼的身影，欢快的笑声织进了蓝天白云里，融入到青山绿水中，化作我永远闪亮的记忆。

寒来暑往，我上初中了，你上高中。那时，你从家里带来的好东西，最好的那份总是归我。妈妈说，你哥哥长大了，知道心疼妹妹。其实，你一直都把我当作宝贝宠着，在你面前我从来没有哭的理由。

仅有一次在你面前哭，那是我上高三的时候，你上大二。你回家时顺便来学校看我，一见你，我就哭了。

“你的信我看到了，妹妹是心中有佳人喽！”你笑着，一只手拂着我的头发，另一只手轻轻抹去我的泪。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我等你的话都等的忘了哭泣。

“好多事你还不懂。专心学习好吗？”似乎过了半个世纪，才传来你幽幽的叹息。你望着我，眼里是怜爱，是痛惜，是责怪，是无奈？我读不懂。

整个高三，你的信如雪片般不曾间断。每封信的最后都有这样一句：你的时间紧，不必回信。在紧张、压抑、劳累、焦躁的高三岁月，这些有来无回的信给了我前进的勇气和必胜的信念。如今它们还锁在老家的抽屉里。

转眼我也上完大学，参加了工作。期间，不知多少次，我去参加市里各种名目的比赛和考试，你都是我称职的司机、助理、参谋、伙夫……而且每次离开，你都要送我去车站，你习惯了牵着我的手穿过那条最拥挤的马路，习惯了看我渐行渐远后才肯离去。

逝者如斯。

我都工作八年了，你的外甥女已经四岁。我们的书信往来早以成了历史。没有事不打电话，已成了你我的默契。

去年秋天，你终于给我娶了个温柔美丽的表嫂。表嫂小你七岁，被你当孩子一样宠着。

今年春天，我去考试，你望着我，有许多话欲说还休，喜悦的表情掩饰不住丝丝的疲惫。可你总是一大早地起来，穿着睡衣为我热牛奶煎鸡蛋，然后回去再睡。

我走的时候，你照例去车站送我。那条马路似乎比以前更加熙熙攘攘，过马路时，你伸出胳膊挡开我身后的行人，没再牵我的手，也不可能再牵我的手。但我知道，你会永远牵着我的心。

曾听过西方版的梁祝，说男孩深爱着患绝症的女孩，为给女孩治病，他甘心化作一只蝴蝶，飞舞在空中，远远地注视着女孩的幸福。

这许多年来，你一直为我做着你力所能及的一切。你不曾，也不能对我说，你爱我。但我知道，你是我空中的蝴蝶，默默地祈祝着我的幸福！

（三）那些过往的风

日记里有一首诗，是峰送给我的。看时间是高三那年。《牧羊人和云》：

注定要去承受这份忧伤

在雨声滴答的窗前想你

想你就像想起一只羔羊

失散在无边的草场上

就想起牧羊人怎样扬鞭

追赶

一朵溜溜的云然而

却不知怎样去猜测心情的去向

千百次想格斗也不知

对手是谁

今天再看这首诗，我才读懂诗里掩藏着的是一个多么痛苦的灵魂。当时，因为那个梦中的清泉，我认为自己的爱情神圣不可侵犯，况且峰的成绩很不好，我几乎都没有正眼看过他。可他还是写诗或抄诗给我，表达他的爱意。其实后来，我对他是有了一些爱意的，毕竟，他是个很有情趣的人，很会生活。

辉与峰是完全不同的男孩子。辉高我一级，那时我是恨他的。他曾偷了清泉写给我的信，摘录其中那句“鲲鹏展翅冲云霄，凌空揽月，傲首摘星。”龙飞凤舞地“发表”到黑板报上，以致连老师都夸他，好书法，好文采！

辉自己上了大学，却忘了我需要安静地学习。他只要回家就来找我，我过生日，他在电台点了歌，用录音机录下来，回来后再播放给我听。那时，我的心里也会有小小的感动。但我真的不喜欢他，不喜欢他那“螃蟹似的气质”（我的好友给他的总结）。

被他纠缠烦了，我就对他许诺，等高考完，你在车站等我，但高考前不许再找我！话说了，我就忘了。

上大学不久，收到他的信：“你说过要我等你，我在车站等了你四天，直到我那颗受伤的心变得支离破碎……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也不知道还敢不敢去爱……”我泪如雨下，因为我的固执和任性，我伤害了一个深爱我的人。那晚，彻夜难眠！于是就有了我那首《蜕变》。

如今，辉已有了幸福的家庭。每次回老家，他都会为我接风洗尘，而且不厌其烦地招集旧部，来个大聚会。

提到涌，我每每都想笑。高中时他就坐在我的前面，精灵古怪的，作文写的特好。那次他在作文里写我，第一句：“她，浑身都是圆的。”好在，下文中他把我描写的很是玲珑可爱，否则，一顿“穷揍”是少不了的。

大学里，我和涌又成了校友，那时，我的“豆腐块”常常给我换来十几块钱的稿费。就十几块钱，可有十几张嘴等着！每每都是涌挑了头让我请客，每每都是他把“缺额”补足！他却乐得我说“活该”！

毕业时，涌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知道，辉非常爱你。辉是我的哥们。我也知道，现在没人能走进你的心里。我们要各分东西了，我真想化身为风，伴你左右！”

我也就是一直把涌当哥们，而涌却暗藏着超出哥们的情谊。

涌从没说爱我，平时也很少联系，但节日里我总能收到他的祝福。

前天早晨，我穿着睡衣，蓬头垢面地整理我的“党员先进性学习笔记”，涌打来电话，问：“你一大早坐在那里干什么？”吓的我扔掉笔抱住头四下张望，不对啊，是我的家啊。我傻傻的问：“你怎么看到我啊，我在家里？”他哈哈大笑：“哦，一中门口的花坛上坐着一个人，我以为是你。我是出发经过这里。”

我开心的笑了，这个臭小子！是找借口给我打电话呢！

一种不可名状的暖意涌上心头。

爱和被爱都不是错误。哪怕只是一刹那的火花，也能照亮你生命的一段里程；哪怕只是一阵过往的风，也足以把整个青春的记忆吹醒。

（四）人间的四月天

很喜欢叶芝那首《当你老了》。好几本笔记里都有这首诗。

多少人爱你年轻欢畅的时候

羡慕你的魅力，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独一无二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的痛苦的皱纹

爱于我已变成一种经历，那经历里有甘美如饴，有惨痛无比。所有的经历最终沉淀为一个台阶，站在台阶上，我便有了一个新的高度。

亲爱的，请原谅我，我不是因为爱你才嫁给你的。嫁给你，是因为你来的正是时候，我配合你的到来。

你知道的，初恋让我何其痛苦。想忘不能忘，想爱不能爱。你说：“我爱你。”我说：“我不爱你。”你说：“我会等着你爱上我，我会让你爱上我。”

你说你爱我的任性，爱我的纯真，你爱我独特的气质，更爱我有一颗善良的心。为了让你讨厌我，我曾故意把长着青春痘的右半边脸朝向你，可你说，不防碍观瞻！

你的爱和别人的不同。就像别人在情人节给女朋友买了大把玫瑰，而你却拉这我的手去了羊汤馆，幸福地看我着我吃。

嫁给你后，我几乎彻底丧失劳动能力。过着前所未有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有一次二哥家的儿子，在咱家过了一个星期后之，惊讶地发现，婶婶原来会炒菜！

我们有了宝贝女儿后，你说你现在要照顾两个孩子了，但从没听你说累。那次，女儿不愿吃饭，要求我也坐在小板凳上，让你喂。我吃一口，她才吃一口。女儿分别指着你和我，说：“你是爸爸，她是姐姐，我是妹妹！”当时你的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想这就是你在我们娘俩的剥削和压迫下，体重仍然直线上升的原因吧！

上次回家，妈妈问，物价上涨，真要命！你们那里的盐多少钱一袋？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每天都在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哪里问过这么多！我突然发现，如果没有了你，我不知道还会不会生活！

那次我写了《我是幸福的》，你也看过了。但我似乎还是不能说：“我爱你。”因为经历了初恋，我几乎没说过这三个字。

我不说我爱你。但你坚信，如果不爱你，我就不会嫁给你。原谅我不说吧。因为我早已离不开你。

只要有一天我看不到你微笑着从长长的走廊走来，只要有一天我吃不到你亲手炒的青菜，只要有一个夜晚你不回来，亲爱的，那就是我无比落寞和孤独的时候了。

我已习惯了你。习惯了口渴时你递上的一杯水，习惯了外出时你的一句叮咛，习惯了哭泣时你张开的怀抱，习惯了病痛时你的焦急，习惯了你把我当作世界上最脆弱，最需要呵护的人……我已习惯这些，就像我习惯了睡觉时，你的一只胳膊压在我的颈下，另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腰际。

我们结婚七年了，我没有感到什么七年之痒八年之痛的。上次回家，我只住了一夜，本打算在云那里再住一夜的。给你电话，听你的口气好像有点不放心，我便和云依依惜别，在云千般不舍的泪光中踏上回家的路途。知道吗？三十岁的我，正在慢慢学会爱你。

马上就是我三十岁的生日了，我仿佛已经嗅到了你为我准备的大蛋糕，和满桌的美味。那让我拿什么送你呢？借花献佛好了——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

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

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你知道的，选自林徽因的《人间四月天》。

后记：

曾经有一个童话般的梦想，以为爱情在自己心仪的方向。

曾经有一份傻傻的盼望，以为幸福在可以追逐的远方。

耳朵始终聆听，眼睛一直眺望。

当翻出所有的发黄日记，把十三年的青春从头细读。

才发现，那些我爱的人，那些过往的风，那些永远的誓言……

原来，所谓的曾经，就是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