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依拿起一个苹果放到牛仔裤上擦了擦，顺手送进嘴巴里咬了一口。同时含糊不清的说着，“真不明白你和欧阳，明明两个人都有情，却都是一副死相。”

“你不懂的。”安宁在心里默默的叹气，手中的刀子小心翼翼的削着苹果，看到左依的样子忍不住摇头，“你看你，皮都不削就这样吃了，像个孩子。”

“我才没你那么多的讲究呢。”左依漫不经心的吃着苹果。

“这怎么是讲究呢。这是卫生。”安宁笑着，“你从来就是这样的。”

“你知道吗？不管怎么样，人有时侯是不能太认真的。”左依看着她，“要知道，有时侯太认真了就不真实了。我们是在生活，太清高了，太完美了，生活就不真实拉。很多时候人要沾一点俗才显的真实。”

“你总是有理的。”安宁笑着，仍然静静的削着她的苹果。细细的苹果皮在她的手中缓缓的流泻而下，颤微微的抖动着，安宁还是很细心的把苹果削好皮，然后仔细的把它切成八瓣，用牙签插着送到嘴边细细的吃着。

安宁，人如其名的安宁。做什么事都是慢条斯理的，有时候慢的让人心烦。

“你就是这样，对什么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真让人受不了。”左依摇着头。

“你也知道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安宁微笑着，“你的风风火火，不拘小节，别人觉得好，我一样不觉得好。我总觉得你应该更加的斯文些呢。”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和欧阳之间到底存在着怎么样的问题，为什么这么些年来兜兜转转的总是停留在原地呢。”左依还是一副好奇的样子看着她,“说你不爱他，我打死都不会信的，可是说你爱他，我又不懂为什么你总是给他脸色看。”

“我和欧阳，”安宁叹息着，“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明确的告诉我，你究竟爱不爱欧阳？”

“你是知道的，欧阳，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够抓的住的。你也知道，我对婚姻的态度。”安宁靠着沙发。

“我想欧阳还是很乐意和你在一起的。”左依调侃着，“这些年来我还没见过欧阳身边有哪一个女人能和他相处超过半年的，唯有你，十几年了，倒是还在他的身边。”

“因为我们只做朋友，所以反到能够长久。倘若我们在一起，恐怕也早就分开了。你也知道，要欧阳定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我总觉得欧阳其实一直在等你。是你太冷，所以吓到他了。”

“我怎么能吓到他呢。”安宁苦笑着站起来，走到窗边窗台上摆着一盆绿色的植物，木本的枝茎细嫩入微地展开着。花淡蓝色，偶有粉色或红色，清新素雅。纤弱的花瓣，嫩绿色的叶子。是一种午夜时候的植物，花朵妩媚，气息迷离。开放在深夜时分的花朵，被夜露打湿了，象落着泪的纤细精灵。芬芳的气味也凄迷，形质全是淡淡幽幽。

rosemary这个名字是从拉丁文“rosmarinus”而来，是“海水滴”的意思，原因是迷迭香种植在海岸沿岸，所开的花朵看起来好像是淡紫色的水滴一样。

“我泡茶给你喝。”安宁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凑到迷迭香的花瓣下，承住一滴摇摇欲坠的露水。

“好好的怎么想到泡茶给我喝呀。”左依奇怪的问。

“我看这花开的很好。”她说，“你喝过吗？”

“花茶？”左依好奇的走过去，“这是什么花？你什么时候种的？好香啊。真的能喝吗？”左依仔细的看着。非常稚嫩柔弱的浅蓝色花朵，有两片稍大的花瓣，有两片稍小的，被托在中间的紫色花蕊顶着一点点黄。

“这叫迷迭香，别名海洋之露，还有人叫它迷魂草，也叫rosemary。英国古老的民谣说：‘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当你思念一个人的时候，请带着你的爱和思念来到开满鲜花的田野，对着那摇曳的迷迭香轻轻诉说你的心事，很快，你心爱的人儿，你思念的脸孔，会出现在你眼前……’”

左依饶有兴趣的看着那盆花，“你什么时候开始用它泡茶喝的？”

“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喝迷迭香泡的茶了。只知道在第一次将装有迷迭香茶的马克杯捧在手心的时候，那种温暖的香味便一下子俘虏了自己，于是就一直喝到了现在。”

“温暖？”左依看着她，“你怎么会想到用这样的词呢？”

安宁也觉得自己话里得不妥，于是笑笑，顺手摘下一些花瓣，放在手中轻轻的揉搓着，浓郁的香气顺着她的手心缓缓的散发出来，弥漫了整个房间，有种迷离的味道渐渐的散开来。

“安宁。”左依叫着她的名字，“究竟你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傻了你，认识我这么些年了，竟然这样的问起我来了。”安宁笑着。

“安宁，是不是因为当年欧阳曾经离开过你，所以，你一直不肯原谅他？”左依问她，“安宁，我知道你对那件事一直是很介意的，是吗？”

“许多事是没有原因的。”安宁说，“尤其是感情的事。像我和欧阳，很多人都认为我们应该在一起的，但是，这么些年来我们之间却似乎总是隔着千山万水一般，总是走不到一起。”

“那你想过要和他在一起。”左依问她，“安宁，你还是很爱欧阳的。”

“你知道的，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爱过除他之外的男人。”安宁叹息着。欧阳，是她命中的克星。“可是，你也是知道的，欧阳，不是结婚的对象。他太飘，而且，和他在一起，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变，对女人来说，这是最难忍受的。”

“连你也不能确定能够把握住他吗？”

“如果我能，当初他就不会离开了。”安宁苦笑着。

“你还是很在意当年的事，但是，安宁，你有没有想过，欧阳也许有他自己的苦衷。”左依说，她心里还是希望安宁和欧阳之间能有个好结局的。毕竟，他们是很登对的而且彼此的情意连身边的人都能看的出来。

“不管怎么样，我总是有着满怀的心忧。”安宁说，“我不习惯总是猜测，也不喜欢总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种感觉很不好，尽管很多时候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不说，我总觉得没有证据。”

“你要的是一种安全感，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欧阳也许有着和你一样的担忧呢。安宁，你也同样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你几时对他说过真话？”

安宁听了这话，心里一阵的翻腾，脸上反到笑了出来，“也许这正是我们的悲哀吧。像《红楼梦》里宝玉和黛玉，总是拿假意去试对方，所谓‘亲极反疏’了。”

“你就不能先说真话？”左依恨的咬牙，“真是的。”

“你不明白的。”她说，“我们之间，很难的，并不是谁先说真话的问题。”

“我就是不明白你们，明明两个人都有情，却总是捉迷藏一样的彼此躲避着。”

“你就别管我们的事了。”安宁说，“顺其自然吧，我反正也不去想了。”

左依耸耸肩，“随你啦。夜深了，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好。”安宁漫不经心的应着。左依起身回房。

这时候电话忽然响起来，安宁拎起话筒那边传来的仍然是欧阳的声音。他说，“安宁，我喝醉了。”

“你为什么又喝醉呢？”安宁叹息着问，“欧阳，你为什么不回家去？”

“我为你喝醉。”他说，“你知道，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我才能不顾一切的向你敞开心扉。”他说，“安宁，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我让你怎么办才好？”安宁冷笑着，“欧阳，你好没良心。你怎能说这样的话？”

“安宁，你知道我的痛苦的。”他叫着，“安宁。你知道的。”

“欧阳，你好自私。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当初是你自己选择的，我没逼你。”她说，“欧阳，我没逼你。”

“这就是你可以这样伤害我的理由。因为当初是我自己选择的。”他凄凄的叫，“可是安宁，你不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没别的选择。而且，你不肯给我承诺。安宁，我从来没有一天真真切切的了解过你的想法。安宁，是你从来不让我知道你真实的想法。”

“欧阳，如果什么都要我说你才懂，那么，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她问，“欧阳，像现在，如果你什么都不说，她们却都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么，你还会觉得这样的空虚吗？就因为你不管跟哪个女人在一起，你都发现她们不了解你在想什么，你才会水深火热的来招惹我。”

“安宁，你不懂的。”他说，“你其实知道，我从来也没有停止过对你的爱。”

“可是你从来不在清醒的时候对我说爱。”

他沉默了，随后在电话那头翻天覆地的吐了起来。

安宁叹息着将电话挂上。

欧阳。欧阳。安宁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十几年了，她和欧阳之间的战争还是没有尽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