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０３年深秋的一个中午，成都火车站前的广场上，一个身高体胖、满面红光的中年男子紧紧地拉着一个约有十六七岁的女孩的手，心急如焚地说：“孩子，你为啥不跟我走呢？好闺女，爸爸现在有的是钱，别往外跑了，快跟爸爸走吧。。。”

女孩衣着朴素，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洋溢着愤怒和气恨，她突然挣开爸爸的手，梦跑几步又募然地站住。

“哼、你以为有钱我就会跟你走吗？”

女孩狠狠地啐了一口，一阵风般钻进了茫茫的人流之中。望着女儿渐渐消失的背影，做父亲的不无遗憾地摇摇头，两行羞愧的眼泪挂在脸上。

女孩名叫苏莹，1989年出生在成都市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那时父母的收入都不高，到也有一番清贫乐趣。

２００３年3月，一个偶然的机会使苏莹的家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苏莹的爸爸因承包工程而发了大财，腰别手机开始在成都做生意，经常一月不进家门。开始，苏莹的妈妈以为丈夫做生意忙还能接受，但后来丈夫的一些风流韵事就传到了她的耳朵。丈夫的行为无疑是给她和女儿当头一棒。此后苏莹的爸爸带走了家里的全部存款去了广州，一去渺无音信。这时，苏莹的妈妈又住进了医院，被诊断为胸膜脊骨结核炎。医生说，如果病情恶化会导致终身瘫痪甚至危及生命。

妈妈接连高烧不止，她的下半身已没有多少感觉，必须住院治疗。由于家里没有多少钱，住院费承受不了，苏莹只好缀学去宜宾打工。妈妈的病由表姐来照顾。

苏莹充满幻想的脑海中，曾一千次地想宜宾比成都好得多。当她跟着姐妹们徘徊在宜宾火车站，一个中年男人和姐妹们讨价还价后，将她们领进一辆中巴车。车摇摇晃晃地驶金宜宾郊区一家颇有气派的酒店。

苏莹在酒店干了一个月，老板只发给她三百元钱，苏莹找老板说理，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看你这身段，只要听我的话，我保证让你挣大钱！”苏莹把脸一板，没吭声。以后的一个多月里，苏莹每天忍气吞声地干活，她把两个月的工资寄给了妈妈。她没有写信，只在汇款单那窄小的留言空隙里写了一句话　：妈妈，我在宜宾很好！

２００３年9月，表姐打来电话，说妈妈的病情加重了，每月需要800元的药费。

800元，对每月只挣300元的苏莹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在宜宾打工，凭力气干活，苏莹没有能力挣到大笔的钱，于是她向一个经常在夜间出入夜总会的老乡借钱，老乡很大方，甩手就是1000元！

1000元寄给了妈妈，苏莹仍不放心。花完1000元，妈妈的药费又该从哪儿出？在这种思想的压力下，挣钱多少在苏莹心目中成了第一位。她产生了新的想法：跟男人接触，只要不失身能挣到钱就行。人小胆大的苏莹没几天就跟一个男人上了车。。。

秋叶飘零的宜宾，苏莹背着个小包袱无精打采地走在大街上。因为她不愿失身得罪了老板，被炒了鱿鱼。苏莹走累了就坐在一棵大树底下。没一会儿她就打起了盹：妈妈从成都来了，飞跑着扑向女儿，突然间妈妈倒在了地上，发出那么熟悉的痛苦的呻吟声。。。。苏莹惊悸地睁开眼睛，哪里有妈妈，分明是一个梦。“妈妈呀。。。”苏莹的脸上淌下了一串泪珠。

“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找到工作，一定治好妈妈的病！”苏莹下定决心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种亢奋的音乐声。苏莹遁声望去，“夜总会”三个字不停地闪烁着红黄绿三种刺眼的光芒。她不禁走了过去。

夜总会并不神秘，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接待了她。中年妇女就是夜总会的经理，叫王昀，是一个和善的老板。在王经理的办公室，苏莹哭诉了爸爸弃家而去、而妈妈重病的悲凉身世。

王经理留下了苏莹，两个月之后，天资聪慧的苏莹学会了不少歌曲，她在专人的指套导下也学会了跳舞。王昀安排苏莹在夜总会的包厢里当坐台小姐。

苏莹接待的第一个客人是一家企业的老板。老板喝酒，苏莹唱歌,老板喝得大醉，吐老一地，尽管苏莹非常恶心，但她还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刚刚坐下喘口气，老板又叫服务台她的包厢再加一个小时，她要与苏莹尽情一舞。老板根本不会跳舞，他硬是紧紧搂着苏莹，胡乱地摇晃。苏莹苦笑不得，挣又挣不开，只好随着老板在窄小的包厢里转悠。

一小时后，醉醺醺达到的老板给了苏莹２００元小费。

苏莹在夜总会干了一个月，一下子拿了１０００多元，她喜出望外，把１０００元寄给了妈妈。

她给妈妈写了她来宜宾一年多的第一封信，把在夜总会打工的情况告诉了妈妈，说只要妈妈的病早一天康复，就早一天离开宜宾。。。。。信寄走了，苏莹虽然无限的思念妈妈，但一想到妈妈接到钱时的欢喜，她又有些慰籍。

苏莹万万没想到妈妈在接到信后，让表姐打来电话，告诉自己，妈妈撕碎了信。表姐传话说，如果苏莹还在夜总会打工，她宁可死去。悲切难抑的苏莹，一连两天茶饭难咽。。。。

又到了晚上，客人们像往常一样地涌进夜总会。痛苦了几天的苏莹在经理面前怎么也说不出辞职的话，表姐又打来电话，说妈妈气得不吃饭，还拔掉针管，拒绝吃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苏莹求表姐多做做妈妈的思想工作，她在宜宾挣钱并没有靠什么不正当的手段。表姐总算答应了她的请求，没睡好的她，便在一间没有客人的包厢里打起了盹。不知什么时候，苏莹被一阵声响惊醒，发现一个男人坐在她的身边，吓得苏莹大惊失色。还没等苏莹开口，长着一张白净脸的男人咧嘴笑了：“怎么不高兴啊，还认识我吗？”苏莹楞了半天，摇了摇头。“那，不认识算了，从今天开始，咱们俩交个朋友吧！”白净脸规矩地坐在一旁点燃一支烟。两个小时后，白净脸把手机号留给了苏莹。

第二天，苏莹患了病毒性感冒，高烧３９度多，她向经理请了两天假。

躺在自己租住的那间不足１０平米的小屋，苏莹留泪不止。高烧中她说起了胡话，而此时没有一个亲近的人来陪她，１７岁的苏莹是多么需要父爱与母爱啊！父亲抛弃了他，母亲还靠打工来维持生命。苏莹　在悲伤之余并没有想到死，而是怕自己会病死，如果这样的话，母亲可咋办呀！想到母亲，苏莹休息了一天就带病上班了。

２００３年底，苏莹收拾东西准备回成都看望妈妈，一封加急电报送到她的手中：“”妈妈需要住院治疗，速汇５０００元。。。。。”苏莹惊得一下跌坐在地上。上个月刚给妈妈寄了１０００元钱，现在她手里只有６００多元钱，５０００元的数目像一座山一般压在了她那纤弱的肩膀上！妈妈的病情肯定又加重了，当务之急是要借到这些钱。苏莹跑了两两天，找遍了宜宾所有熟悉的老乡和朋友，苏莹只借到了１０００多元，她伤心极了。

无可奈何之际，苏莹想起了白净脸，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拨通了白净脸的手机。听说借钱给她妈治病，白净脸爽快地答应了。

白净脸如约地送来了钱，苏莹不知说什么才好。白净脸说：“借些钱没啥，我是你们夜总会的常客，只要你为我搞好服务就行了。”

过了几天，白净脸来了夜总会，他点名要苏莹为他服务。苏莹也乐意，心想让他高兴一下，也算报恩。

白净脸非常热心地询问苏莹母亲的病情，两个人也谈得很投机，高兴地合唱了一首歌。她又陪他跳舞，跳累了，白净脸要了几瓶啤酒，在他的再三劝说下，苏莹与他对饮起来。不知不觉苏莹迷迷糊糊地被白净脸搂进了怀里。过了一会儿，苏莹睁开眼，发现白净脸解开了她上衣的扣子，另一只手正在解她的裤腰带。。。。苏莹愤怒了，猛然推开白净脸，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你无耻。。。。。”白净脸一下子把苏莹拽倒在沙发上，嬉笑着又往苏莹身上乱摸，苏莹拼命反抗，还是被白净脸重重地压在了身下。苏莹一口咬住了白净脸的手：“混蛋，我喊保安了！”

“啪！”恼羞成怒的白净脸狠狠地扇了苏莹一巴掌，苏莹哭叫着跑出了包厢，躲在废服务台里抽泣起来。

白净脸把经理喊进包厢。经理把苏莹训斥了一顿。苏莹委屈地哭诉了白净脸的行为，经理长叹一口气，说：“他们这些大款都是来这里寻欢的，又是这里的常客，得罪了人，咱要砸饭碗呀！妹子，消消气，快去吧。”经理掏出手绢擦了擦苏莹的脸。

为了远方病重的妈妈，苏莹横下一条心走进了白净脸的包厢　，她与白净脸约法三章：搂搂抱抱可以，但不允许动真的，不然，她一头撞死。白净脸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天大亮时，苏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住处，她“砰”地关上门，心里百味顿生，血红的眸子里溢满了悲怆的泪花。

２００４年４月底，苏莹接到了妈妈的信。她已经出院了，在别人的搀扶下已能能慢慢行走，但据医生说现在仍是观察治疗期，每个月还要需要８００元的医药费。妈妈在信中说，一别一年多，她是多么想念女儿啊！她真诚地劝女人儿离开夜总会，说女儿唱歌跳舞真让她担惊受怕。皱皱折折的信纸分明有着妈妈的泪痕。苏莹哭了，她哭得很伤心。妈妈呀，你哪里知道为了那５０００元钱，女儿蒙受了多少羞辱和委屈啊！！

几个月来，苏莹除了不时应酬白净脸，还要对付包厢里那些要她服务的客人们。为了保住贞洁，为了人格尊严，她不止一次挨打挨骂，不止一次地哭脸变笑脸，然而所有的一切，远方的妈妈根本不会想到，这辈子苏莹也不愿让妈妈知道。

２００４年春节过后，我第三次见到了苏莹，她告诉我，那个白净脸的钱已经还清，她现在每月有１５００左右的收入，她妈妈的病还没痊愈，每月仍然靠着哀痛寄钱抓药。她必须在夜总会继续干下去

走过苏莹打工的那间夜总会，阵阵轻柔的音乐随风飘来，喧哗的都市在黑漆漆的梦幻里发出喘气声，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打工救母的苏莹，什么时候你才能踏上回家的路？

完。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5-8-28　15:04:58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