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一朵花苞
在春天的嘴角微笑
东风 唤醒她眼睛里的湿
土地以翻滚的态势
疯长相思 向南
聆听阳光松动的骨节
痛苦呵 一冬天的蜇伏
乘着地心的温度复苏
昆虫的翅翼 开始鼓动
抖落泥土
◎雨水
清晨,小风飞过枝条
飞过夜的翅膀,挟带晨露
星子般闪亮
早发的花讯 期待
一场甘霖 灌满干涸的眼睛
◎惊蛰
夜有一张翻转乾坤的网
沉睡的人 被寂寞惊醒
枕头上的梦 分明是一章
遗忘的故事 打开扉页
野蓖麻的种子掉了下来
三月 我听见远处的草原
伸展着敏感的触角 寻找
一条路 通往梦遗失的地方
◎春分
在鸟鸣里醒来
穿过麦地 穿过阳光
我看到玄鸟 降落
在潮湿的屋檐 春天
打开喉咙 吐出腹内积攒的雷声
我挽起弓 箭袋里装满
饱满的子实和贪婪 你说
这些卤莽的小家伙
会和一场春雨一起
落地生根吗?
◎清明
这时节
我看到一场雨
把大大小小的池塘涨满
把我浸透绿意的影子
铺满水岸
冢上的草啊 年年高过头颅
谁家的灯火不曾熄灭
夜夜亮到鸡鸣
2005-8-24
◎谷雨
时间 固定在这个季节
云渐低 野生藤蔓植物
肆无忌惮的手臂伸向天空
这时节 肥胖的鼹鼠
属于田野--那些野麦疯狂拔节
鱼形的叶片被风采摘
随着陡涨的贝尔湖水
游进四月
2005-8-26
◎立夏
紫丁香摇晃 细碎的影子
铺在地上
阿婆摇动蒲扇 摇动
温热的空气——
篱笆墙上 喇叭花鼓起白色的小嘴
次第吹响 风
翻开泥土潮湿的气息
一条红蚯蚓 爬进夏季
2005-8-26
◎小满
太阳 在黄经60°转了个圈
偶而有云经过 带来一快阴凉
小池塘里的荷苞上 蜻蜓自在的飞过
麦浪 一波连着一波
苦菜以它顽强的生命力
任性地蔓延 那片葱郁的山坡
我的脚印上 长满蒺藜
◎芒种
一只杜鹃的叫声 打破了清晨
在这个睡眼惺忪的时候
一切人为的声音都是对自然的亵渎
安静 倾听天籁之音
晨风轻快的足音 露珠
落在花瓣上的清脆 远处的湖泊
鱼群发出朦胧的呓语
这时 请不要睁开眼睛
◎夏至
辗转的闷热 不肯睡去
茅蜩鼓噪起午后的喧嚣
月见草收起不羁的心事
低下头来 翻检记忆中的清凉
一株半夏的幼苗 努力地向上
破解泥土的张力
这个缄默的预言家 用手语示意
植物们的青春期 即将开始
◎小暑
热兵器时代 和平演说
由一只蟋蟀开始
他躲在墙角 黑暗潮湿的地方
挥舞着擅斗的前肢 喋喋不休
温风至 向日葵仰着热切的脸
与太阳炙热的光线 完美契合
这个崇尚完美的艺术家
用大胆的色彩 表达
人与自然的和谐
◎大暑
太阳持续地为土壤加温
田垄上失去庇护的野草
它们的根离开土地 成为有机肥
野草的命运--当它们成为一种竞争
注定被强制 被毁灭
云越来越低
这时,一场大雨呼啸而来
以滂沱的气势 颠覆一切
◎立秋
露华浸染 月白的僧衣
抵挡不住晚侵的寒
木鱼声声 敲打着空寂
取经的僧人 一夜梵音
伴着虫鸣 凡心
摇晃一地的月光
渐如梦境……
2005-8-28
◎处暑
天越来越高 深邃得无法仰望
田野里 稻草人睁大警觉的双眼
--那些沉甸甸的农作物
它们满足地微笑着
等待一把锋利的镰刀
收割一生的幸福
喧闹了一个夏天的虫子们
悬在头上的季节之剑
即将落下
◎白露
清晨 从一株雏菊的花瓣
打开露珠的晶莹
昨夜 落红辗转
触目惊心的秋寒 这时节
候鸟们开始了新一轮的旅行
我的土地 晚稻抽穗扬花
棉株竟相爆桃 我在想象
华南秋雨连绵的早晨
你的窗帘 始终不曾打开
◎秋分
繁茂的草场上
打草车摇晃着庞大的影子
留下无数深深的辙印
鲜嫩的草汁 从整齐的伤口里
不断渗透着清香 羊群
跟着风行走 勒勒车
跟着羊群行走 而我
只想回到炊烟升起的蒙古包
在马奶酒的醇香里 写下
关于江南的遥远思念
◎寒露
为了躲避季风的侵扰
我关闭了与外界相关联的门窗
裹着厚厚的羊毛围巾 小心地
摊开手掌 一枚草耔
——被青鸟衔来的诗句
落在日记里 充满想象
一株蒲公英 守着最后几个
撑着小伞的孩子 它们与风合谋
终于成功地脱离了母体
自由 原来也是一种必然
2005-8-29
◎霜降
河水刺骨的寒 贝尔湖边
我反复淘洗自己的影子
清点着 那些随风而来的
羽毛 它们被寂寞收集
失去附着的身体 依旧做着
作后的飞翔
一地的寒霜 我总以为
是从手中诗集里流淌出的
唐朝的月光
2005-9-1
◎立冬
失去水分的风 辗转地叫个不停
大地僵直了身子 骨骼噼啪爆响
隔着薄冰 鱼群追寻阳光的角度
或西 或东
沉入温暖的假想 迷路的思念
指南针慌乱摆动 也许从今天起
我该收拾起封冻的诗笺
不对寒冷诉说一个爱字 直到
下一个雨季 如期到来
◎小雪
天 说黑就黑了
路灯依次站了出来
西北风打着漩
携带纷纷扬扬的雪花
天地混沌初开
钟声敲打着城市的角落
一个人的冬天 请用幻想
为自己取暖 把孤单的脚印
留在雪地下面 等待
一个考古学家来发现
2005-9-2
◎大雪
冷空气骤然来袭 让人窒息
久违的疼 从四面围拢
身体内部开始发芽 我小声的咳嗽
公园里的长椅上 空无一人
障子松沉默的表情
被一场大雪压得抬不起头来
我没有一种叫“温暖”的药
能让我平安地度过 裸露
伤痛的日子 让我暂时失去知觉
进入冬眠期
2005-9-2
◎冬至
时间被一只乌鸦衔起 掉落
圣诞节前夕 教堂里的弥撒
即将开始 风声比钟声更长
我虔诚地闭上眼睛
用触觉代替思考
在温暖的海底 我停止了呼吸
冬天刚刚开始么 还是
已经结束
2005-9-4
◎小寒
冰凌花挂满窗棂 阳光无法打开
那扇向南的门 脚印在背后僵硬了
三九的寒流在体内流窜 颤抖的嘴唇
无法倾诉 关于痛苦的深刻体验
我把稻谷收进粮仓 把疑惑
装进八音盒 生命最后剩下的
只是 一根肋骨
2005-9-4
◎大寒
凌晨三点 守夜人渐渐睡去
枕着达赉湖的冰期 梦里
狼群的嗥叫 唤醒血液里潜伏的
离群的那一只狼 它猛然跳起来
推开窗子 漆黑的寒夜里
一只冷箭 破空而来
2005-9-5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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