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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学习的时候，韩震没有来，想必是气得不行，不愿来了。会议便由陆材主持。

陆材也无心折磨大家，将文章读了一遍，便没再罗嗦什么。并且他吸取上午的教训，连补充说明也省去了。最后，他宣布道：“明天，也就是星期六，大家留在学校写认识，明天晚上必须全部写好交到乡教委。星期天大家也就别回去了。”

老师们对这个决定反应冷淡。大家甚至都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既然不让大家说话，只要能让写话，意见也就可以反映了，不至于连意见都还没反映出来，就被戴上几顶高帽子，教育过去，教育过来，整得你筋疲力尽。所以，连平时最怕写东西的许志强都没发一句牢骚。

散会的时候，杨光华对沈文杰说：“沈文杰，你还是去把你们的工资领过来吧！”杨光华的语气里包含着一些胜利的得意，沈文杰听着很不舒服，但他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这个月的工资，捐了两百元，再扣除了伙食费、出勤和常规考核之类，几乎没有一个人的所得超过一百元〔当然，不包括刘校长和孙卫纪〕。肖林的最少，他再付了药费，就只剩下二十三块八毛钱了！

拿到钱时，肖林诙谐地说：“很好，应该感谢政府，他们帮我戒烟了。并且，这个月恐怕没钱坐车，回家也只能走路了。真该谢谢他们，因为我的身体说不定会因此而强壮起来。”

大家都苦涩地笑了。

乡教委的领导没过来吃饭，自然是去吃食馆了。如今这吃喝，已经不是什么大事，全国都很普遍。即使是在穷山恶水的草甸子，大家对公款吃喝也已习以为常，平时，谁也不作无聊的评价和指责。但今天有些不同，因为刚发生了昨天的事，大家的怨气无处可发，便都发到了餐桌上。

大家都感慨地说，这公款吃喝是越来越严重了，连中央三番五次地发文件都制止不了。感慨了一番，叹息了一阵，大家便结合实际，议论起冷水滩的吃喝来。

经常性的吃喝谁都没兴趣议论，况且，上百元、几百元一顿的吃喝实在太多，想议论也议论不了。于是，大家的目光和注意力便集中到了乡里面比较典型的吃喝上。

大家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地区康专员来冷水滩考察，乡政府大设筵席招待，一桌人一顿就吃掉六千多的事。一顿吃六千多，这在大城市，在经济发达的地区，也许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但在吃粮靠回销、花钱靠救济的冷水滩，却不是一个小数字，全乡还不到一万人，六千块不算少了。

根据本乡的经济水平，大家无法猜测出这些人一顿吃六千多到底吃了些什么东西。因为冷水滩根本就没什么山珍海味，几家食馆，包括乡政府小食堂都条件有限。要设计六千块钱的一桌饭，恐怕也费了不少心思。

这顿饭，据说吃得很划算。因为后来，地区行署拨了两百万的无息贷款给冷水滩，说是用于发展产业。所以，冷水滩的头头脑脑很得意，甚至公然宣扬：“不吃这样一顿饭，能弄到两百万的无息贷款么？球！门都没有！这叫什么？这就叫解放思想！”

关于吃喝，别的例子大家也就没再提。大家正在反复琢磨这“解放思想”的深刻含义，孙卫纪忽然神秘地说：“哎，你们听说没有？贺书记的妹夫下个月就要当绿荫行政村的村长了。”

关学良说：“不可能吧，原来县委不是出台过一个文件，要求村长必须具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吗？贺书记的妹夫可是连小学都没毕业哪！”

孙卫纪不以为然地说：“嘿！现在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伙子，别信那一套！这文件呀规定呀制度呀，都只是针对老百姓的，只要有关系，什么都可以变通。县一中的老师中还有中师毕业生呢，别说只是个村长。你再看看县政府大院内，有几个是真正有能力有本事又有文凭的。我的一个初中同学，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却进了扶贫办，现在都干到副主任了，听说很快要到另外一个部门去当一把手，难道这些人真的很有水平吗？我看不见得！但现实就是这样，你有什么办法？”

关学良刚想讲点什么，一口痰忽然堵住了他的喉咙，他嗝了好几下，才终于把痰弄了出来。

这时，沈文杰突然异想天开地说：“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公平公正公开，我看有一个好办法，就是发明一种仪器，专门用来选拔人才，谁的政治素质怎么样，能力如何，水平高低，身体是否健康等，只要通过仪器一检查，就一目了然了，这种仪器还能根据岗位特点和要求，逐个打出后备人选的分数，组织上只要根据分数提拔干部就行了。这样，既可确保最优秀的干部进入领导岗位，也可增加透明度，有效防止暗箱操作，从根本上杜绝干部任用中的腐败。你们说，我这个想法怎么样，有没有可行性？”

大家都笑了起来，说沈文杰的想法至少比这个时代超前了一百年的时间。并且说，也只有像沈文杰这种写诗写小说的大脑才想得出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