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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江交汇,梅雨频仍。
湘桂两地,比邻而居,一衣带水。五月的天,细雨霏霏,连日不开,若畅游桂林岂不快哉!
出湘南,惊见广西最高峰猫儿山,想它 2141 米的高度足以比肩湖南第一峰壶瓶山
——我曾客居的那片土地,我怎能抵挡那振耳发聩的感召力?桂林兴安县自古名谣云:“兴安万丈高,水往两边漂。”湘江主源海洋河被古灵渠一分为二,七分入湘江,三分入漓江,因水至此相离,故名湘江、漓江。如此考证,别有一番雅趣——源远流长的湘水由此滥觞,浩然北去,成八百里洞庭之浩渺烟波;羞羞答答的漓江却掩面南下,委蛇入海,给西南中国留下了满目清秀的泼墨山水长卷。
堪与都江堰齐名的秦朝伟大水利工程灵渠,沉积了久远的秦汉文明,两千多年前厮杀与征服的烽烟微缩成了一件件道具之后,灵渠做为唯一的历史见证,更是将湘桂两地文明的渊源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我辈云:唯楚有材,于斯为盛。岂料博大精深的湘楚文明,却源于桂林山水千百年来不息的沉淀!
唐代文学翘楚韩愈,几经迁谪,辗转流离至桂林,解鞍稍驻,即有如此描述:
“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女子如斯,何等倾国倾城;山水如斯,何等婉约灵秀!
至南宋名士李曾伯作《重修湘南楼记》——
“桂林山水甲天下”成千古之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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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山与桂林,正如五亭桥与扬州,万里长城与北京,明城墙与南京,都是丰厚的自然历史文化景观和千年古城最经典的组合,最写意的对白。
象山独立于桃花江与漓江交汇之处,由远古时代海底沉积的石灰岩造化而成,是地球上喀斯特地貌的杰作。沧海与桑田的置换,增添了几多鬼斧神工的迷离;奇山与秀水的交相辉映,又延绵了几许悠悠的传说:
不知是人面桃花依旧笑春风,还是刘三姐垂泪千年古榕下?
不知是武陵渔人迷津不知归路,还是一曲清江上泪别美丽的阿娇?
象,总是带着南国的款款风情,稳健又不乏憨憨的可爱。“象鼻”与“象身”形成的水月洞,则镌刻了历史的风霜,一块块摩崖石刻记录着不同年代的深邃往事,也诉说着相同秉性的无边风月——范成大失意于官场,陆游遗恨于唐婉,悲切幽怨,已然化作一江春水,远逝不返……
江由此过,月由此升。宋人用诗的浪漫传神的描绘了“水”与“月”的关系:“水底有明月,水上明月浮。水流月不去,月去水还流。” 反复研读,韵味悠长。
临崖静听浪拍鸟啾,轻柔细腻;乘筏笑看鸬鹚嬉水,生动而活泼。“象山水月”四个字苍劲有力,飘逸若飞,炯炯有神的俯视着婉转而修长的漓江。
铁索千秋,山泉轻泻,上得山来,方知浅唱低吟的象山,也不乏苍山的豪迈!极目而视,江流澄碧,水天一色,天空的蔚蓝、江水固有的玲珑剔透,相得溢彰又彼此交融,颇有一番丰韵。
点点白帆远影,若行于天际,江中倒影,又如入画屏,所谓海市蜃楼也不过如此啊!烟云飘渺处浮动着与江同行的修竹,水天相接地隐现青砖黛瓦的村舍。细雨绵延,不远处的穿山临风而立,突兀于群山之间,朦胧含蓄,疑为女娲补天故意留下的天堂通途。
独立象山,恍入仙境:风动,水动,山动乎?
我似断肠人,安能解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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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象山溯江而上,过伏龙洲,碧螺叠彩处正是叠彩山。夕阳时分,灵雾氤氲,紫气东来,倒是应了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无怪乎自唐宋起一度香火缭绕,明清时代更是诗人画家聚诗唱和之所。
伫立木龙古渡,芳草萋萋,碧水萦回,何似扬州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看青峰倒影,史载“江山会景处”果然名不虚传。
何谓“叠彩山”?
据唐代《叠彩山记》云:“按图经,山以石文横布,彩翠相间,若叠彩然,故以为名。”足见此山以色彩取胜,其百媚千娇,玲珑乖巧的独特个性放眼全国,亦实属罕见。
从山麓拾阶直上,千仞峭石直面而来,颇有“一片孤城万仞山”的气魄!“叠彩山”赫然入目,风洞无风,深邃莫测,如一夫当关;半墙翠绿清雅妩媚,却有“尤抱琵琶半遮面”的含蓄;陈毅元帅所题“愿作桂林人,不愿作神仙”十个苍劲大字,离地三尺,刀功深厚。
藉满天红霞和远古来风,终于登临明月峰颠。小憩拿云亭,桂林全城尽收眼底,欲乘风归去,沐浴西天的云彩,又唯恐留不住叠彩的琼楼玉宇。远山近岭,逶迤起伏,一如金陵十二钗美丽的玉簪;城中有山,山下是城,纵横交错,色彩绚丽,若见卧波长虹,谁不愿做山的子民,饱览斑驳摇曳的颜色?谁还会惦记饥肠碌碌,正所谓“秀色可餐”也!
待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漓江水蘸上群山的浓墨,散尽太阳的光芒,从粉红、银黄、淡蓝到殷红、金黄、墨绿,含情脉脉的碎了一江春水。
巧石争妍,江如罗带,叠彩山生动而传神的验证了韩愈对桂林独到的评述。
烟岚渐收,昏鸦归林,顺阶而下,望漓江,若行明镜里,飘飘然忆起小女子林黛玉的一曲《梦游太平湖》……
这川水是女儿身百般娇媚,
这川水是男儿魄激荡春雷。
这川水是美酒临风心更醉,
这川水是玉波荡舟总忘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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