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当我看到孩子们穿着时髦的衣服,走进宽敞明亮的教室秩序井然地听讲时;当我看到学校图书室丰富的书籍摆满书架,学生们尽情畅游于知识的海洋时,我的羡慕之情不禁油然而升——很自然地勾起我对学生时代的回忆 ——————前言
我的中学时代是在动乱与饥饿的年月中度过的。那年月,胡闹记高分、劳动受批判。口号喊的震天响, 地里就是不打粮。一年每人分不到三百斤粮食。一个劳动日值一角钱。家庭副业都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很多同学都住不起学校,我也是众多走读生中的一个。
每天虽往返要走二十多里山路,其实也学不到真正的知识。偶尔上课,也是读读报纸。有时读毛泽东选集,隔三差五都要组织一次学习心得讲用会。
农历十一月的一个下午,天阴沉沉的。东北风带来阵阵寒冷,学校组织全体师生,再一次到操场上开学习心得会。经过小鸟入林般地一阵喧闹后,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始。首先共同读几段语录,再呼一通表忠心口号,然后讲用会才真正开始。
一位同学手持讲演稿,一脸肃穆来到会场前。又鹦鹉学舌般读了几段语录,才谈起了他的学习心得。他讲到:“毛主[xi]的话句句是真理;是试金石;是照妖镜;是动力;是精神原子弹;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武器。革命的左派读了就会精神百倍,帝、修、反、右派听了就会浑身发抖。
我本来也没少读毛泽东选集,听了这位同学的发言后,才知自己学习得还远远不够。于是,我坐的更端正了,听的也更认真了。由于注意聆听别人演讲,天到什么时间也不知道。只知腹中发热难受,可能是中午没吃饭的原因吧!这一阵特别觉着冷,浑身直发抖。
这时,又一位同学来到会场前边,报告起他的体会来。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啊!他的体会除了别人共有的,还有新的发现。他说:“毛泽东思想是古今中外各类学科的集大成。上概括天文,下统揽地理。就是生命垂危的病人,读了毛选也会病痛立刻减轻。更令人佩服的是,他发现毛泽东思想是阳光;是空气;是精神食粮。数九寒冬,你读了会暖从心中起。一天不学习,你会觉着窒息。听到这里,我不仅暗自庆幸起来。幸亏我生在毛泽东时代的中国。否则,到哪里去享受如此温暖的阳光和空气呢?这位同学还说:“三天不吃饭可以,一天不学毛选不行”。我想,这位同学才真正领悟透了毛泽东思想的精髓啊!
呜——,一阵更大的东北风刮来。卷起操场角落里聚集的树叶和垃圾,向会场无情地袭来。一片老大的带柄杨树叶砸在我的额头上。把我从倾听与思考中惊醒。我抬头扫视一下会场。看到那位同学收起稿子,结束了发言。在寒风侵袭下,缩了脖子,坐回自己原班级的位子上。和大家一样,在阵阵寒风的淫威下,微微抖索着。
高吭的口号声伴着凳子的碰撞声,终于散会了。刚刚把凳子送回教室,晚饭铃响了,同学们筷子敲击着饭碗,一窝蜂向饭堂跑去。我和其它几个走读生一样,怀里揣上当时唯一的课本——毛泽东选集,踏上了回家的路。
从学校到家要过两条大河,翻四道岭。冬日天短,近日回家打黄昏越来越大了。走出校门后,我几乎是用小跑的速度赶路的。
由于中午没票买饭,也没拿干粮。开会时早已饥饿难奈,又加上这好一阵急行。浑身大汗淋沥,两腿酸软。当我坚持走到半路时,两腿象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直冒金星。心口跳得历害。没有受过这份罪的人,是难以想象出这种痛苦的。实在走不动了,无奈的瘫倒在红薯地边上。
歇了一会,心口不那么跳了。可腹中饥饿如故。于是,我想起了毛泽东思想是精神食粮的伟大发现。我现有宝书在手,正好读来一试。
我读了两段后,腹中饥饿如故,浑身仍虚汗不止。就再也没力气读下去了。闭上眼睛,脑海里顽固地萦绕着一个念头。怎样找到一点吃的,那怕一个小生红薯也行。于是我把目光投向了没有翻耕的红薯地。忽然,我看见离我不远的地角力,那早已干枯的荒草丛中,有一个没有刨的小红薯叉。这个意外的发现,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其惊喜足抵得上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我马上跳起来,一步蹦到红薯叉旁,不顾一切用手扒起来。因黄土性硬,怎么也扒不出来。急中生智,我忙折断一根树枝,用力剜起来。
经过努力,终于挖出了三个两三寸长,大拇指粗细的小红薯来。由于入冬后下过一场雨。前些天早上又上过冻,小红薯被冻坏了。用手捏捏,直往下滴水。尽管如此,我还是乐得自己笑起来。
那年月吃的太珍贵了。这时腹中饥饿的难受。我只想立刻把它吃掉。我细看,红薯叉还没干透,也可食用。不过叉子净筋,很难咬,还带有很大的苦味。我狠劲将它咬断,嚼了嚼,勉强吞了下去。然后吃那几个小红薯。小红薯由于冻坏,微苦,但还有酸甜的口感。 我细细品味着,慢慢把它们吃了下去。虽然总共还不到二两,肚里有了它,却奇迹般的不再难受了。
东北风渐渐小了,却飘起蒙蒙细雨,时不时还来几片雪花。天,已完全黑了。离家还有四里山路。中间须过一个村庄,我荒忙起身,往家紧走。
当我路过那个村庄时,户外已无人迹,家家茅草屋里都点起了萤火虫似的油灯。灶间溢出了干红薯叶菜汤的香味。无意中又引起了我的食欲,我多想也盛上一碗喝呀!心中胡思乱想着,脚下却加快了速度。前边再翻过一道岭,就到家了。爹娘恐怕已等急了。这一年多常有武斗事件,很让二老放心不下,今天又回来的这么晚,他们又该到村口接我了。
果然,当我翻上最后一道岭时,有两个人影缓缓向岭根走来。我忙喊了一声,快步跑下岭来。当我来到二老面前时,他们说天这么晚了,平安回来就好。我这时觉得,世上什么也没有比父母的关爱更伟大的了。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5-9-9 23:51:0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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