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涛是他骨子里膨胀的爱情因子,笃信的他自打八年前遇上涛就不准备回头了。他坚信,如果这世上两个注定要相爱的人,那么在表白之前,他与她的每一步都在朝着对方走去,不偏不倚。不论分分合合,也不论颠覆流离。
二
那是在初中同去岳阳冬令营的轮船上,恰似暖冬,涛拿了一本普希金的诗集羞羞涩涩的递给他。他在恐慌中陷进了她琥珀般的眼睛,注定此生走不出来了。
三
涛去了西部的一个中专。蓝的天,绿的山,男人和女人就在年轻无谓中消磨时光。没有涟漪,涛觉得生活很无趣;香水浸透的信笺磨钝了钢笔,涛才知道他的存在并非可有可无。当她在那个冬天开始掂着脚尖盼着他每一封文笔优美的信件时,他就在湖南苯头苯脑的折叠千纸鹤,一只一只,永不倦怠。他不知道他心目中的爱情,是否已经在这个冬季开始萌生,他不知道为了一个眼神就甘愿做爱情的囚徒,是否过于执着。
他记住了冬天。只有冬天他才敢在贺卡里说那么一句热热的话。他本是文科班的佼佼者、晋升重点大学的尖子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在模拟考试中位列300位之外。军事化管理的残酷让他在夜里逐渐失了心智,噩梦相伴却又不断的梦见涛。高考的前一个晚上,他梦见三月的清晨,薄薄的白雾笼着整个小村,涛像一枝垂柳静而妖娆地在小河边站着。杏花蕊中滚动着晶莹的水珠,像涛朦胧的媚眼儿。天亮时分,露珠却从他的眼角落了下来。
一夜了无痕。他明白,冬天的诱惑,此生不渝。
四
涛校园里的玉兰花开了,成瓣成瓣的躺在香香的信封里,比家乡的红杜鹃更纯更美。涛没有关于问候他的只言片语,只说她要走了,于是他看见涛如玉兰般绽放在暖冬的阳光里,想了又想,不忍遗忘。
五
这个雨季来得太长,他在异乡的大学校园里竟不知所措的怜惜流走的时光了。打电话成了唯一的沟通,波动而至的温暖平常如昔。什么时候对涛表白,他没有主见。
而这个时候涛已从西部回了家乡,进入社会,他却还在校园的象牙塔里编织着那暖冬的梦。后来这个熟悉的电话换了声音,父母的介入改变了他的思维,他感觉被窥了秘密,再也没有了勇气——涛的美丽渐行渐远,再后来就是无边的忙音了。
远远的有细碎的脚步声,他觉得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如同他所念记的那个时代,分花拂柳的走远了。
六
心事未了,世界就太小,他没有服从学校分配,一路跌跌撞撞的回了家乡。五年,他把暖冬的童话热热乎乎的温习了五年,执拗的以为涛是退守的最后一块爱情净土,全世界就只有涛才了解他。
七
又一季暖冬悄然而至,在入厂培训的头一天,朋友言之凿凿的议论终于来袭——涛嫁人了!二十一岁!他觉得隐隐被人一推,重重的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所谓暖冬的童话根本就是疗慰自己的一剂麻醉药!
他一口气跑到八年前和涛出发的码头,攀上早已抛锚的旧木船,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终于明白,在这场没有情节、没有结局的童话里,他和彼岸的涛只是偶尔停了一小步,——不偏不倚的爱,可以简单,可以复杂,但如果只有一个人孤独的行走,无论他们同时跋涉到何方,都只能是隔江而望,若即若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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