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都没有跟母亲说话，她也显得很气愤，我甚至有些恨母亲，恨不该跟那个女人说话。我为母亲的这一行为而感到耻辱。我想，出生在这座山里的人至少要到两代以上才能够解除两辈人之间的这种落后与先进的隔阂。

我非常想念我和花生一起在学校的日子。我觉得他才是最理解我的人，我们对某些事物的看法持有相同的观点，经常在一起闲着的时候，我总会问他：“毕业了以后怎么办呢？”“不知道。”“会不会象村里的其他同龄人一样，也到外面打工？”“说不上，也有可能。”我说：“其实打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时候看到那些风尘仆仆的打工人从外面回来，真是惹人羡慕。”“哼！看你那种原始落后的思想就知道没有一点变化。”花生一边砌菜一边对我说，我说：“以前那是咱们没知识，出门也不至于被别人骗，现在外面缺的就是这类人才，听说深圳现在一月能挣800呢，你有没有想过呀？”花生没有说话，我感到他有些难过，但是他却还是一脸的苦笑，“我才不去呢，要出门打工也得先学上一门技术呀，至少也不能靠下苦力过日子吧。”

周末的时候，我和他一同回家，途经山上的时候，我们总是畅想着何时能修上一条好路。这天路是村里人通往镇上的唯一的一条路，很长，也不好走，路面上到处都是石头，抬头只能看见巴掌大小的一片天空，周围也没有人家，山中间有一个泉眼，泉水特别清澈，冬暖夏凉，我说：“到龙王勾（指刚才所说的泉眼）去歇一会儿吧，顺便喝口水。”花生说：“天气不早了，还是慢慢走吧，不然又要摸黑了。”我说：“黑就黑，咱们两个人，怕什么，还会被这山里的狼叼了？”花生说：“那倒不是，早回自有早回的好处，你看到没有，”他指着天空：“没有星星的，到时候怎么走啊？”我说：“到下山的时候，我们可以跑呀。”花生不再说话了，到了“龙王沟”的时候，我便是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休息以下再说。”他停下来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立即催我走，我说：“再歇一会儿嘛，你那么着急干嘛，又没什么赶急的事儿。”“你看看天吧，马上就要黑下来啦，还没走到一半呐，你想在这里等死呀！”我说我实在走不动了，再坐五分钟怎么样。“不行，一分钟也不行，要歇你自己歇好了。”他说着便大步向前走，我在后面苦苦哀求“哎，等一下嘛，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花生说要歇也要到山顶上再歇，这下面阴森森的怎么歇呀，我说你早这样说我不就不在这里歇了么，他笑了，我也跟着笑起来，整个山谷中空荡荡的。我们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惊起一群鸟鸣。山谷中长满了很深的茅草，晚风吹拂，象起伏的海浪。花生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就延伸在我们的脚下，远远望去，活象一条洁白的哈达。

这是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坡度大约有50度，我和花生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都要累出一身大汗，现在的花生早已经把衣服脱了拿在手上，而我却不敢脱了，因为那几天我感冒了，只好任汗水裹着衣服前行。我们走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然后又继续走，然后又稍稍休息，又继续往前走，这样反复下来，至少要三四次才能走到山顶。“这次准备歇几次上山啊，花生？”“三次。”“三次？”我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恩”他点点头，表示很有信心。我说：“行吗？那次我们走了那么快，都歇了三次，这次也能？”花生说：“不行也得行，如果你不走，就永远也走不到山顶的。”

这是我们每次走路的规矩，尤其是走这种远而难走的陡路，在每走一步一段距离的时候，都要规定自己走到下面的某个地点才能休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走完最多的路。我和花生在每次出发的时候，都要大致估算一下本次行走所歇息的地点及次数，而这次我们则把这段路程选择十分钟走完。

我们双方约定好之后，便都加快了步伐，花生个子比我高，腿也比我长，每迈出一步都比我远，并且步伐的频率也比我要快，这样，每次行路的时候都是我在追他，倘若我走在他的前面，他则是不停地催我，要不然则是一步踏上前去，将我一个人甩在后面叫苦。

我差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他却还信心十足地大步向前走，每走几步他都故意扭头看看我狼狈的样子。我和花生打赌，说要是我赶上了他，花生就帮我拿包，他非常同意，于是我便竭尽全力地去追他，结果反而被他甩掉了好长一段距离。

我在后面大声喊：“歇一会儿吧，反正太阳还有那么高，回去也不会天黑的。”他说：“不行呀，马上就要到山顶了，还是到那里再歇吧。”于是我又继续追他，而距离却越来越远。在靠近山头的地方，他放慢了脚步，高声对我喊：“快点上来，我等你。”

我觉得这条路应该是我走过的所有路中最难走的一条，每次都有一种被迫与无奈的感觉，我说要怎么才能摆脱它呢？花生说除非你不生活在这里，我说那是不可能的，要走出去还要它好几年时间才行的，他说凡事都不要悲观，只要不懈地去努力，就一定会实现的，就好象走这条路，你要是站在原地不走，永远都是走不到山顶的。我说这道路谁都明白，但就是做起来难呀，他说难肯定是难的，如果不难，这座大山里的人就都成为百万富翁了，我问花生向往那些在外面打工的人么？

“向往啊，怎么不向往，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就是能出去早挣两年钱，到头来还是个农民。”

我说：“现在只要有钱，纵使没有知识，不成农民也可以呀。”

“话倒是个话，但是就凭那两个死钱，能维持多久呀，要是有了钱，也要用这些钱做一番大事业才有意义，不然就坐吃山空了。”

我说：“恩，我同意你的看法，现在村里的人就知道出门挣钱，也不看看未来的社会的变化，点点大就出去打工，我真是替他们担心，几年工打了又能够做些什么呢？看看别人家的孩子，上学好象还看不起的样子，真是‘穷’到了极点了。”

“这有什么办法呢，对知识的领悟能力只有这么多，还不是落后的反映。”

“快到山顶了，我们到那个石头上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好吧。”

（未完待续）　

本文已被编辑[一声叹息]于2005-9-24　20:13:28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