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回家(三十三)秋水幽人

发表于-2005年09月27日 晚上7:17评论-1条

大年三十的那天下午,我突然听说花生回来了,初一我到他家去拜年,他对我说了这些。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心里都无法平静下来,想着自己身边的一位挚亲突然间受到了从来没有受过的苦,我真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花生瘦了,比以前在初中的时候更加“苗条”。我去他家拜年的时候他正在厨房里做饭,他的父母是一脸的微笑,看得出他们根本没有把花生的苦放在眼里,所表现在表面的喜悦只是自己的后代能挣上钱了,也算是完成了养育儿女的义务。吃饭的时候,父亲是一个劲地拿我作比方,说我何等地无用,我也只能是一言不发地吃饭。

他给我讲了好多以前我们在学校里没有见到的事情,说火车是什么样的,超级市场有多打,街有多宽,世道有多复杂,还希望我能好好读书,,不要想着出去。我一时间觉得他比我大好多岁,突然间好象变成了我的长辈,我们之间就这样一下子生产了一层朦胧的隔膜,纵使是我们之间的话题仍然不断,但总感到有了些陌生。我不知道是自卑还是无法和他正常沟通,总之,从那一刻起,我明显感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是以前的了。

我想再也没有另外一个人和我这样亲近了,当然,我所说的这个人是男人,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一直到初三毕业,整整六个年头,我都是和他坐在同一间教室上课,并且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这种关系,我是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在我的记忆中,他永远都比我大,当然他的年龄的确也比我要大。

我经常在和父亲之间发生争执的时候,父亲就拿此来说我不如他,以致我多次跟父亲没完没了的大吵特吵,在每次发生争执之后,我便一个人跑到屋后的田埂上暗子流泪,我恨自己没有一个理解人心的父亲,想这样呆在家里受罪还不如出去的好。但是,我却不敢去想那令人恐怖的一幕。

然而,随着我和父亲矛盾的日益积累,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

那几年,家境一直不好,先是大旱,田里的水稻颗粒不收。仲春,村里人便把嫩绿的秧苗插入田里,起初春光明媚,五风十雨,秧苗长势越来越旺,人们都喜盼这有个好的收成,田里的水也够用,不需要别人来管理,村里的人们都你来我往的相互干着农活,都说今年收成不错,天气很好,雨水也不多,据说是十几年来都没有过这样好的天气了,看着一田一田茁壮成长的稻秧,农民都喜形于色。四月份的天气还是仍然那么暖和,也不感觉到特别热,大多数人们都还穿着背心和球衣,仿佛距离将临的初夏还相隔甚远,稻田里依然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人们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生活还是照常那样一天又一天地走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越来越热了,雨也一天比一天少起来,人们都脱掉了身上的厚衣服,改作衬衫草帽和草鞋。天气一直都是响晴,没有半点下雨的迹象,人们也没有太在意,有的说立夏的时候,多晒几个太阳是正常的;有的则说这个天气不好,久晴必有久雨,恐怕今年是个水灾年;还有的说下不下雨的天上的事,天上要不下雨,你就是再喊再争也是不顶用的。说归说,也没有人去理它,全都当作是耳旁风,于是,各自忙活着,天气仍然是响晴,一连好几个周都是这样,田里的水开始渐渐地少起来,开始还有一两寸来深,没有两天便少了一半,大堰上的水开始被各家分成几股,村里头专门看水的老头也开始上阵了,每天都要在大堰头上走几趟。人们有些着急起来,都盼着能下点雨,这时田里的稻秧长得正旺,大都有一尺多高了,有的正开始扬花,眼看着田里的水一天天少起来,村里的农民便经常到田埂上看田里的水,虽然有专门管水的人,但都不放心,生怕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水流到别人的田里。我们家离堰头比较远,每次给田里灌水的时候都要经过其他家的水田,路程是最远的,往往要等别人家田里的水都灌满了,水才能到达我们家的田里。父亲为了能让自己家里的田里有水,每天给别人说好话,求别人把过落田的缺口放低点。看到父亲当了多年村长的份上,这些人都还勉强答应着,但是随着夏天的到来,天上的雨是没有下来的意思,太阳是一天比一天晒得厉害,早上起来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看天,看看天上有没有下雨的迹象,每次都令人失望。父亲每天都要到田里看几次水,刚开始灌一次水的时候还能用上两三天,后来是两天,一天,父亲急了,每天都要找管水的老头,但结果都是一样,同在一块天底下生张,都没有有水,父亲也没别的办法,只得等每次放水的时间,天气越来越热,地上的水越来越少,旱地里的玉米早就被晒得成了一尺来常是圆筒,村里的人们大都把心思放在那几亩水田里,每天都有人挣着要水,每天都有人为这事吵架。

父亲是最不愿意和别人争吵的人,每次轮到自己放水的时候,便叫我们全家去守水,但即使是这样,中途还是会有人偷水,因为路途太远了,从家里走到堰头要花十五分钟,中间还有几十个过路天。每次放水的时候,都是在晚上,我们都不能入眠。我们家放水的时间是十五个小时,一天下来,水刚好跑到最底的那和田里,但是一到第二次放水的时候,天里的水早已经没有了,每个离堰最员的农户都在叫喊着田里的水没了,要求多放,但大家都不同意,最近只得按照小时计算着放,到我们的时候,水跟班就跑不到田里来。打多数的田都已经干裂,只有靠近堰头的几个田还有些水。村里的人有些不服气,到晚上便在这些田里钻些眼,于是一夜之间顶头的几个田里的水全部都不见了,第二天早上便会有人在田埂上大骂,没人回应,也有人检查出来的,便直接找到那家去讲理,但别人根本不承认,于是两家便大骂,骂不过瘾便动手动脚。总之,在那个时候,村子里的人为水而大家,那是正常的事。父亲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整天只有看着我对我说一些让我自卑的话。父亲每次放水的时候都有人在中途偷水,一两次还无所谓,次数多了父亲也开始在田埂上大骂,骂过之后便说我没用,连水都守不住,真是单姓(村子里只有我们一家姓张的)受人欺负,我便躲在一边哭,父亲见了更是骂得厉害,说我没志气,就知道哭。有几次我在守水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偷水,便过去抓,但那人硬说没偷,我不服气便,在一气之下和他动了手,父亲在田里看见我在上面吵架便上来帮我。我打不过他,结果被他一拳打倒在了乱泥田里,父亲赶上前来便和他撕拉起来,结果父亲也受了伤。我深深地感到生在这个村子里的人是如此地不团结,为了一点水而六亲不认,(和我父亲撕拉的人是母亲娘家的人,我称他为舅舅。)后来,我们家买了水管,到灌水的时候,便直接把它搭在堰头,这样倒是个办法,但没有几天,那些从他们田里穿过水管的人便开始找借口说拉管子的时候不注意把他们的谷子弄坏了,父亲只得道歉,那时候,我真得感到自己卑微,用水管放水的时候,开始还能在田里让水自由流动,过不了多久就不行了,只能用它来洒,由于家里的田又不集中,每洒完一部分田又得将水管移到另一个地方,并且每次只能将白土洒成黑土(有水分的泥土),过不到一个小时就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父亲常常为了这些正在灌浆的稻秧而伤心流泪,我和母亲也无能为力,只有在每次轮到自己家洒水的时候才去村头的田埂上转几圈。村头有上百亩水田,这些水田是全村里两百多户的主粮,千百年来,生在这方土地上的子孙都是靠吃这些水田里的米长大的,村里的人都把它当作命根子,没有了米吃,就要闹饥荒。村字里的人都不愿意回到几十年前的那个青黄不接是年代,但是许多年后的今天,他们却要经受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难。村里的人想尽了一切办法还是无法挽回这无情的自然灾难。各家的水井都已经干枯,不仅吃粮困难,就连吃是都得要到好几里之外的山沟里去背水。眼看着即将要丰收的谷子,被老天一天一天折磨得枯黄,好多的村妇都跑到井水边插满了香和火纸,结果都无济于事,好多人都被这无情的灾难闹得反目成仇,村里的人都自私自利从不给别人好处,在这个时候更是互不相让。中午的太阳就象炉灶中的火苗一样,烤得人都不敢出门,树上的枝叶都被晒得卷了筒,只有蝉还在树上“嘶嘶”地叫过不停,人们都盼望着年下雨,但越盼天越蓝,象是专门与人作对一样。

(未玩待续) 

本文已被编辑[一声叹息]于2005-9-27 19:51:1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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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一声叹息点评:

透过你的文字,我看到农民们的生活的艰辛!

文章评论共[1]个
世外桃园-评论

学习了!桃园有你更精彩!握手!

  【秋水幽人 回复】:谢谢,对对合作! [2005-9-28 10:00:39]at:2005年09月27日 晚上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