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强已近而立之年,至今单身,眼光却极高,挑女朋友仿佛挑青菜,黄的老的卖剩的一律不要,无菜可吃后,饿得厉害,索性利用职便在学生当中挑,一挑就把五班的兰若馨拣进了菜篮子,上课时吃吃望着,下课后又假借辅导之名辅导。花痴们得知,都扬言要吃了他。陆平也醋意大发,与花痴们结成统一战线。刘成强老牛吃嫩草不成,无奈放弃。后来经媒人介绍,挑了个不错的,据说那女子貌如西施——虽然他本人也不知道西施长什么样。但是,一千个人观众眼里都能有一千个哈姆莱特;同理,一千个情人眼里也自然能出一千个西施。不幸的是,那位西施和刘成强一样,眼睛也长在头顶上,她崇尚教师职业,却不崇尚教师。两人关系出现了裂缝,用刘某人自己的话来说,是“处在失恋的边缘,将坠入绝望的深渊,感受爱的痛苦,品尝人的辛酸”。失恋中的人是极具危险性的,没准一时想不开就把自己杀了,或者想太开了,把别人给杀了。刘成强的课上得颓废,学生听得也颓废。日子一天比一天无聊。课堂上刘成强失恋得无话可讲,只好抽背文言诗词。一班人站起来结巴了半天,陆平也没听见一句古人笔下的灿烂文章。刘成强对诗,上句是“洛阳亲友如相问”,有人答“就说我在岳阳楼”;刘怒,于是提问《论语》,又有人道“有朋自远方来,尚能饭否”。刘大骂“小辈无知毁我中华浩瀚文化,实乃贱骨也!”所谓贱骨,就是指很便宜的骨头。
高一(4)班课堂纪律涣散,桌上卧倒了一大片,全在梦周公。各课任老师见状,习以为常,不闻不问,都提倡老子的“无为”思想,偶在某位领导从教室门外经过,才肯出手,就近找个学生,提提耳或脸或身体的其它干净部位下手,以示负责。刘成强的课上,众学生不敢明目张胆的睡,纷纷制造假象,要么笔直挺坐,脑袋拉耷着睡;要么右拳撑于下颌作沉思状睡。放眼望去,睡姿百出。陆平睡意袭来,头往手臂上一靠,前面挡一本书,昏昏沉沉也睡了。朱英凯不忍其堕落,用胳膊肘撞了撞,未见果,两手一摊无能为力。晚自习更是糟糕,吵闹声一片,班干部们法力有限,无力镇压,又不甘于默默无闻,都躲在一边很努力的暗暗记名字。赵世全与林珊情话不断;兰若瑛在欺负陆平;曹默存和陈乘在下棋对弈;朱英凯边读书边剪指甲;李福奎在唱——在说周杰伦的歌,含糊不清,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声音闷得让人感觉教室里有一头驴的存在;方风伟把写好的情书系在红线的一头,抛向对面楼上女生的窗户旁边,险遭那楼男生的集体围殴。
刘成强由于爱情受挫,情绪低落,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对校长说他要去寻找真爱,校长体谅他的苦处,同意他满天下的去找爱。第二天,刘成强铺盖一卷跑回老家喂猪去了,过起了田园生活。刘成强是个文人,这是文人的一贯做法。文人走后,高一(4)班的语文课空缺,课程暂由5班的一位老师代上。那老师是个高级教师,名叫胡之适,常被人误称为“胡适之”。每每此时,胡之适愈觉脸上有光。胡老未过花甲,却老得厉害,都发霉了,课上一个问题能重复问好几遍,自己却全然不觉。学生们一问三不知,全说“不懂,不会,不知道”。
胡老大怒,骂道:“尔等胸无点墨,且冥顽不化,非我类所养,畜也!”学生不懂,一脸无知。陆平暗骂:“汝畜尤不如。”胡老拿出花名册,提问:“陆平,你来回答下一题。”陆平恨恨道:“他没来,病了,高烧四十度呢!”
众人暗笑。兰若瑛在一旁说:“陆平,你找死啊!胡老可是出名的毒辣,要是……”兰若瑛未说完,胡老对陆平说:“那,这位同学你来回答。”陆平叫苦,问:“能不能再把题目读一遍,我没听清。”胡老愠怒地重复了一遍。陆平不懂,懒得拖延,直接说:“这题我不会。”意思是他仅仅这一题不会。胡老问道:“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众人在忍笑。陆平暗想不妙,于是说:“我——叫林时安。”说罢,陆平忍笑。“林时安?”胡老翻花名册。兰若瑛笑问:“陆平,你什么时候叫林时安啦?”陆平笑道:“猪,林时安的意思是名字是临时按上去的。”胡老翻了半天,不见“临时按”,头皮发麻,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了,一声叹息,作罢。
一中文学社正在招收社员,兰若馨和吴坤报了名。陆平大发嫉妒,带领p4成员也杀了进去。
文学社的总部在后山,即三闾楼。三闾楼是一栋两层高的红砖房,年代久远。此楼的原名本叫“三元楼”,后校领导嫌弃“三元楼”这名字发掘不出什么历史典故,对外界缺乏文化威慑力,而且也容易产生误解,“三元楼”,一栋楼的价值仅售三元,未免寒酸,无法体现一中强大的财力。于是,校领导挑了个黄道吉日,盗用了三闾大夫屈原的官职,正式改“三元楼”为“三闾楼”。只可惜如今吃粽子的人不少,知道屈原的却不多;又因‘闾’字生僻,一些好出风头且又识字有限的领导误称它为“三门楼”。时间一长,外界就讹传一中有大名鼎鼎的“丧门楼”一座,里面星光灿烂——丧门星。
一中文学社的前身是“赤潮”团体,草创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当年社员们拎着石灰桶,走村串巷,冒着被“三座大山”流弹击中的危险,在弹迹斑斑的猪圈上涂鸦“打倒帝国主义反动派”的标语。解放后到了“文革”,文学反被打倒了,社员们于是又拎着石灰桶,上山下乡,冒着被阶级敌人糖衣炮弹俘获的可能,在劫后余生的牛棚上书写“坚决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口号。鉴于当时全国山河一片红的大好形式,一间红砖房在学校的后山应运而生,也就是“三闾楼”的雏形。风风雨雨过了几十年,年代不复,热情不复,文学社江河日下,又反被割了尾巴。文学社近几年来共发行两种刊物,其一是每周一份的报纸《大海》,然而名不符实,《大海》丝毫不具备大海的广阔,却具备大海的杂七杂八的;版面小得像豆腐块,文章是豆腐块中的豆腐块,又有点馊味。另一种则是每月发行的杂志《芳草》,怎奈编者水平低劣,芳草成臭草,免费奉送学生们还嫌碍事。几年中,《大海》和《芳草》销量奇差,文学社又经费有限,经不起这般的赔本折腾,十分窘迫。校领导素来只舍得在饭桌上花钱,毕竟那东西实在,往往吝啬于精神食粮的投入,尤其还是那种不受欢迎的食粮。后来,社员们呼声强烈,而且还带有暴力倾向。校领导于是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决定施行报刊的强制性发行,学生必须人手一份,钱从班费中扣除。一时怒气冲天,文学社成了学生们的讨伐对象,众矢之的,恨不能拆了三闾楼砸了文学社的招牌。久而久之,也就忍了,习惯了。
本文已被编辑[朱文科]于2005-9-30 10:49:27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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