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些晃动,空气冰凉,我从床爬起来的时候,窗外亮起一束光。
接而消失不见。
[yi。]
“阿shine,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肥胖的乔治忽然生硬的跳下床说。
是吧。阿shine转过头,他蹲在白色的木床上,手搭着一本黄色的软皮圣经旁,屹曳的眼神望着窗外长满藤蔓的瓦墙。墙的一侧站满老头,他们踩在石灰上,和倒塌的房屋间,象全身长满玫瑰色表情被阴郁点亮的橘子树。
在,乔治走了以后,阿shine开始对着窗台上的黑色蚂蚁,和飘进来的粉色蒲公英,捂着脸。
一天就这样过去,似乎,仍然今天,是阴天。
十二月十一号,阿shine再次从床上爬起来,他站在床上跳了跳,他的身体继续昨天的疲惫,桌上放了一杯水,他从冰箱里拿出牛奶,这时电话铃响了。
“阿shine!快开电视啊。”
“我现在不叫阿shine了,叫我佐治。”
好了啦,用男生名字的肥胖乔治对着镜子提了提白色的胸罩,转了一圈,往前轻轻蹬了一下腿,听到电视上刚才的新闻,她转过头。
砰!
喂?阿shine听到那边不再有声音后便挂下电话,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很脏的小男孩走进来。
“他们要你去参加地震演习。”小男孩用衣袖抹了抹乌黑的脸,小声的说话。
shine转回身看着窗下,他昨晚又忘记锁门了,小孩全神贯注盯着他桌上的牛奶。
你喝啊,阿shine一只脚刚迈出门外,忽然又回过头,小鬼!出来的时候给我关门!
楼下聚集了一群老头和妇女,只有他一个人十九岁,年轻,并且全身邋遢。他站在那些裹着厚厚棉袄的人中间,神情冷漠,他脚下穿着浅蓝色黑边条纹的夹板拖鞋,是乔治在公仔店给他买的,在零下三摄氏度的气温下,他身体的体温决定今天过期,他用那些过期的温度温暖自己鼻子的弧线。
这个全身散漫的男人住在这个小区楼层中,第二排,最左边七楼,因为顶层,再爬一个三米的楼梯,可以到天台。
他在那个天台中央放了一个透明的烟灰缸,他不抽烟,烟灰缸里养了一只银白色略带透明的鱼,他时常带水来给它代取氧气,这几天,这个临北的城市发生过三次业余的地震,都很小,只有一些自建的平房坍塌了。
阿shine站在那听完三个小时的防震心理辅导及演习,除了听从紧急命令蹲下,他笑了笑,脚趾因冰冷而变得僵硬。
蹬了蹬腿舒展身体,他抱着被子躺在床上,被子上留有他的体温,象抱住另一个人身体,阿shine留有胡荏的脸在上面蹭了蹭,他在想该怎么重复这一天,又或是度日如年。
十一月前,他因学校禁止用电搬出校舍而被强制退学,留给学校的家址号也是假的。小区的平楼房间虽小,但比起学校的宿舍还算宽敞。那里室内房东留下一张米白色的漆木木床,一台浅黄颜色小型冰箱,一盏落地灯,一台掉皮的木质书柜。角落靠墙里,一张新买来的短脚四方木桌。
窗口朝北,夏至后会很炎热,阿shine在计划表上写上在明年春天前搬出这里。他从冰箱里找到了一瓶酸奶,仍是习惯喝冰的。阿shine打了个喷嚏然后想,这也是他讨厌夏天的理由吧。他名字里有夏天的干燥,至于他从不讨厌,因为阿shine,阿夏尔,念起来象日内瓦人,他喜欢瑞士吗,还有阿姆斯特丹,那个常年海洋气候的国家,他想,他喜欢吃海参,也是如此吧。
那张短脚的木桌上放了一本外面画着一只鲸鱼的便签薄,旁边是一本漫画。便签纸上写着一团字:
“直到晚上十点,家里一通电话也没有打来,我想妈妈打算放弃我了,这让我感觉彷徨,我原本就不成材,总是让妈妈头痛,如果再加上不听话,大概也只有把我割除了。我是肿瘤吗?但基本上我一直都活得很努力。如果回顾的话,一定会想哭,所以就只向前看吧。”
“……虽然什么都还看不到。”“服装设计是佐治小泉,虽说那是一出喜剧,不过,我猜,我到时会哭吧。”
这是在昨天晚上在旁边那本漫画上抄下来的,我离开学校这么久,也没有告诉过家人,不知道怎么去做,生活让人好累。(阿shine洗完脸对着镜子,他看着自己的苍白。)为什么还是没有人来爱我呢,我这么邋遢不喜欢刮胡子,而且好色,除了热衷网球以外,就没有什么其他运动了,也难怪。(他淡默的笑了笑,一边朝电视走去。)
所有的台都在播着那一个新闻。
中国西部中区,一群矿工在山洞挖出一条长七十英尺的舱体,外表光滑,银色。在用巨型机动车拉出山洞同时,有科学家在在舱体的高十厘米处,发现凹陷的一个字,楽。
“真够无聊。”阿shine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扔掉手里的遥控器,头盯着天花板。
“我……”乔治醒来发现房间里一片漆黑,忽然的刺痛让她下意识的摸了摸顿重的脑后,手指粘稠,疼痛让她清醒了过来。这里是哪,她这才发觉,乔治含着眼泪。这个房间原来没有气味。
乔治的家里放有许多的香水,她的爸爸是做香水的商人,从小,那些气味就是刻在她情感生理上的,是有节奏的,偶尔乔治会把葵花气味的涂在吃剩下的面包上,或把樱花与薄荷香浇仙人掌。
她记得刚才在和阿shine讲电话,“咯咯,我还准备用电话上的按键音给他弹两只老虎。”乔治蔷薇的一样微笑,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确定身上什么也没穿。
乔治在漆黑的房间摸索着黑暗,沿着墙壁她找到门上的手柄,推开门,门锁已经坏了,显然有人把门撬开,她走出这个房间。
走廊灯光幽暗,乔治从地下室的台阶一步接一步走上去,身后浮灵压抑的空气,跟着她洁白冰冷的身体,一明一灭。
“我 要……是死了就好了。”乔治坐在浴缸里,一只手轻抚着背,蓬蓬头里洒下来的水,已经把她的身体和眼泪温暖。她裹着羽绒浴衣,走到床边,钻进寒冷的被子里。
寒冷和她空洞的意识忽然被地上飘来的音乐盒声音所捏碎。乔治走下床,慢慢蹲下去捡起地上的手机。已经黎明了,是阿shine的短信。
“乔治,让我是流水的碑文,你是葵花的灵魂。”
乔治柚子树的一样微笑,她按上回复,“亲爱的阿shine,我立誓我所有的瞻望,为你每一寸目光。爱阿shine的亲爱美丽不是女王狒狒的乔治发。”
她看到短信send后,乔治来到窗台,早晨纤细的阳光打在她麻木和哀伤的脸,窗外的风大口大口的灌溉着,寒意疯长。站在窗前和阳光下的乔治,静静按下窗帘上那串陌生的号码。
良久,听到那边冰冷的父亲的声音后,乔治开始说话,“爸,房子被抢劫了,”乔治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最终说不出话来,固然的放下电话,乔治坐在粉红色的床上,抱起自己,手臂因冰冷而光滑,手指在上面摩挲。乔治想了一会又从床上下来,一直走出凌乱的房间,客厅里横竖狼藉,跪在地上,她从沙发上拿起早已蒙上灰尘的记事本。
“我终于决定把钱包里的那张照片拿出来,象掠干一段回忆一样,把它掠干。”阿shine把发黄的照片捏在半空中,他眼里闪着失神的光,照片里两个人依稀时模糊的阳光和笑脸。都已泛黄。
那是在公园门口,身后是黑色的双杠和铁网,铁网后面也是一棵很高的树,发黄的阳光爬满整棵树的树叶。
照片翻过来,背面写着几行字。原子笔字迹早就模糊,只看得清,“仙女座”,“我还不错”。
我俨然是个疲惫和窘困和忧伤的人。阿shine在床上翻了个身,犹豫了一会,他爬起来开始写他的小说。
“我记得高三第一次写字那时,学一个女人,把网称随我发光改成了加州宝贝,一来喜欢美国的阿拉斯加州,二来那个女人笔名后面两个字也叫宝贝。”阿shine想到这里笑了笑,“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名呢,我也一直活得很努力,虽然很累,可也很迷茫,每天看着天空不知道这个世界什么才属于自己,明天又该做什么。但可以出名,这是我最卑微的期盼,也许也是失望。”
“总之,我是要努力活着,就算输了,也没什么好悲观的···大概,我也不会输吧。”
警察走出房间,乔治没有说话。
一个警察对乔治的母亲说。
“她被强j*了。”
“我常常在想,阿shine是不是真的爱我。我总是很愚蠢,习惯于依赖别人。可在他离开我以后,我是不是,也会和他一样,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寂寞,也就喜欢了一个人快乐。”
我一直记得阿shine曾对我说过,为什么我一定要为了别人呢。我曾一度迷恋他对我说过的这些话。有一种土壤叫悲伤,有一种忧伤万丈如光。阿shine说的话总是很华丽,可那些他涵盖的掩伤,也许,也禀受了质疑吧。
我一直问他落实的问题,问他喜不喜欢我,他不说,于是我也从来就不问,我为什么喜欢他。
那架房东留下来的破旧收音机,有时候听起来沙沙沙的。我不知道,那只是后来那场灾祸,对我而显露出来的某些征兆。在我死了以后,我也记得,二零零五年,十二月二十四号早晨四点,乔治最后一次打电话过来,日出快要开始,天边金光。这一次地震,比任何一次都大。我的床不停摇晃,乔治很害怕,她说话很小声和颤抖,shine为什么不去学校了。我听到她快要哭出来了,我显得镇静,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还记得上次在学校吗,我跑马一个人躲在厕所换短裤被人发现了,那次搞得很糗,这就是原因吧。”
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只听到啪的一声,巨响后,上面的墙砸下来,砸到我身上。
我记得,在我倒地的一瞬间,我还看着窗外,天空蔚蓝,那是我见过最美的天堂。
[er。]
风陆续掠过手指,指背冰凉。
“卢娜已经死了吗?我已经好久没去天台给它换水了。”阿shine想起那只放在天台上,银白色略带透明的鱼,他现在才给它想好的名字,lula,月光。
三个星期过去,阿shine的头和双臂还缠着绷带,他看着塌了一半的房子被人蒙上粗灰色的帆布。这样一直过了几天,他有时候就一个人静静坐在床上看完斜阳,有时候楼管组的老伯提着腐烂的水果和过期的面包上来对他说,外面戒严了,谁都出不去。
他咬着苹果就笑,老伯又说,“唉老了,苹果咬不动,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吃。”阿shine看着老伯叹气时挤满皱纹的脸上画着一片沼泽的忧伤。
时间象冻结一样。
屋子里很冷,特别是起风的时候,暖气就像刮破了一个角的灯,温度全被挤出去,阿shine走到窗口,很久没有下床了,小腿有些发麻,大腿脚腹也还在隐痛。他看着窗下聚集的几个老头和两个青年保安在争执什么。不说话,他的头发盖住眼睛上,他不说话。眼神落寞。
“我的日子跟影像一样破碎,有时候我看不清谁又是谁,这种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阿shine转过身返回床上时,听到一声枪声,虽然这里是七楼,他的身体还是随刚才的枪声,小心翼翼抖了一下。
他一瘸一拐再次走到窗口,往下看,下面一个人倒在地上,两个保安和其他人打了起来,他看不太清,早晨起了雾,人影模糊。打开窗时,一阵风扑在脸上,非常刺骨。只要不刮风,这个城市还是蛮气和的,他唯一讨厌炎热和寒冷,“我住去迈阿密好了。”他想,其实迈阿密也不错。
楼下的人突然多了许多,大概是因为刚才的那声枪声,他转过头想穿上衣服下去,那件白色的外套不见了,他踩着一地的纸飞机,阿shine想起问过老伯的为什么戒严。老伯眯着眼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皱纹却缩成一团,象裂开的干土一样。
好像有风吹过,他往街道上看了看,空洞的柏油路,几张飞纸屑,他把一只手伸出去,头也探出窗外,忽然意识,整个城市除了楼下的几点争执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怎么了···”他脑袋里闪过一句话,脸色有点慌张而显得的煞白,消瘦的颧骨上,冷风吹动上面细小的茸毛,他只是本能的感到某种透明的恐惧,他假定前面是一座森林,旁边是一条小河,他想象流水的声音,刚才的紧张让他喘不过起来。
阿shine走到楼下,人群散乱,他又走到人群中间,有人看了他一眼。站在人群前面的两个保安双手捆绑在一起。他觉得这样的行为有点儿蒙昧,一个强健的女人大声叫了起来,“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上新鲜食物了!”她说着边跑去推那扇沾满锈迹和斑驳的铁门,身后三两个人跟了上去。人潮向前,一个老头撞了他一下,那个人脸和身上都是泥,既是刚才倒在地上的那个老人,高个的保安是向上开的枪,他只是被矮个的小伙子踢倒。
“怎么回事?”阿shine挤在人群中央,街上空旷旷的,旁边有个拉着母亲手的小孩在流鼻血,不停吵闹。前面有人忽然停下,在往四周看,站在后面的人像玻璃球一样撞来撞去,他滑了一下,脚跟往前跌,正好撞到前面一个女人胸口上。
对不起,他赶忙道歉,头发搭在耳垂,低着头,衣衬不整,模样狼狈。
人群的嘈杂声正慢慢安静,有人跑远处看,阿shine的嘴还张着,吸着粗气,他抬了抬头,向上望,一直站在原地,他忽然感到干渴和不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啊--咔,咔,咔···”他猛地往声音的来源望去,远处有女人惊叫声断断续续,然后是咔呛咔呛骨头不规则的折断声,在那些毛骨悚然的声音里,还夹杂着沙石在纸上滑动所发出的清脆响。所有声音从左边街角传来。
空气里显得安静,大家都转过身朝向那条街口。许多人屏住呼吸。街角处,突然一个女人的身体跌了出来,身体一直滚到黑色的柏油十字路口中央。女人身体蜷曲着,大腿不停抽搐,脖子上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没有皮,露出红透的肉。
大家都不说话,几个胆子小的人退了几步。阿shine睁大惶恐的眼,恐惧能让人瞬间忘了忧伤。街口,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咆哮着窜出来扑在那个女人身上,男人上身穿着一件单薄破烂的衬衣,衣服撕裂处沾满血迹,他把头从女人脖子上抬起,一动不动,“这么冷的天……”阿shine想,男人突然转过头!脸上死人一样的苍白,发黄的牙齿周围上全是黑色凝固的血。眼球发绿的腐烂。
在那个中年男人嘶吼着辉映着闪电的速度向我们扑来时,在他身后一辆巨大的白色卡车忽然冲出来,男人的身体象干瘪的麻袋一样,被车推出几米,最后在车下碾成血肉模糊的布条。
车子往右边开去。
所有人愣在那里。触目惊心的睁大眼看,片刻,“发生什么事了?”“在拍电影呢。”“那是什么?”“什么?”
一些人转过头,在那个街口,涌出如蚂蚁一样密密麻麻人,都双手向前抓着,口全身都是血,肉色的皮肤能看到里面的内脏,向他们一边咔呛咔呛的,一折一折的,走来。
他们这里有几个人站在前面傻笑,绕着头,斜着脑袋,阿shine脑袋一片空白。似乎空白有一条黑色的粗边。前面的人忽然被扑在地上撕裂,这才尖叫四起。他挤在顿时陷入无知与疯狂恐惧的人群,有人倒在地上,被推倒,他没有表情趔跙的向前跑,手向前伸着,无力和麻痹的双臂露出了绷带。
一个女人抱着漆着黑漆的路灯,抓着头发尖叫着,“我的孩子……我的,咳我的孩子,呜……”她的身体痉挛,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阿shine看着,一切声音都是安静的,他只是这样觉得,伤感可笑而空洞,为什么我要跟着他们跑?这都是假的,假的……何必呢。他头朝着后面,那些人就要追上来了,他措手不及的样子,心跳的急剧再一次降临。
那个女人被一群怪物淹没,一只手象柔软的气球飘在外面。
“这一定是梦吧,只要我醒来,我还是躺在学校的宿舍里,其实可能,我根本就没有搬进那个住满退休老头的小区,还是那样,对,还是这样,那些人在宿舍里抽烟,我一个人打开门走到宿舍斜对面的水房,蹲在水池上双手捂住水龙头,看水从手里流出来。然后,等那些人出去玩的时候,又一个人推开门,坐在床上,一个下午,看窗外,继续发呆。”
“或者是不是,那些人又在说河马的嘴巴和狒狒吃猴子的事,狒狒用石头把小猴子敲死,再把手脚掰下来分吃。我躺在床上,带上耳机,翻过身。”
就是这样吧。
人群象拥挤的猪群,混乱延续不安的背影,他又匆忙的向后看了一眼,后面的人越来越少,“那些……怪物究竟是什么?”苍灰色的天空下,阴暗的高楼,白得发黄得斑马线,他看到冰冷得空气里,自己呼出得白气,现在,只有心脏是热的。
哼--他没有表情,沉闷与其压抑的笑出声,太过用力,他低着头,并且全身发抖,下嘴唇已经咬破,麻的,舌尖有甜的微血腥。
脑梢发热,晕沉,手和脚越来越冷。越来越冷了。
身后内脏四溢的丧尸,离他越来越近。
人潮忽然转过方向,他慌忙的跟紧。天空这时已经笼罩了一层阴暗的铁灰色,天色急遽的变暗,大块的疾云,风迅速把阴暗的云盘踞在一起。
积雨云遮住了所有的光,四周变得非常的暗。
他看到最前面奔跑的人朝一座大厦冲去,大厦下面一个打开的玻璃门,里面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不停挥手,他顿生惊喜。后面有人摔倒在地上,“救我……救我啊!”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头了,眼神被眼泪灌满,对,就要到了,他忽然睁大眼睛,大家拼命的用力挤,门很小,很多人被抓着头发往后拉,很多人都在哭,他的脸挤压在别人背上,苍白,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丧尸已经涌过来了,如水覆盖。
他一只脚卡在门上,有人把他拉了进去,啪!门被关上了,那些因无助憎恨而变得狰狞荒蛮的脸挤在玻璃上,用力撞着,头上的血沾在玻璃上,他愣在那里,象受伤的野兽微弱的喘着气,直到有人用力拉着他走。
阿shine一只手按住头,头痛得非常厉害,他走在最后,前面惊恐未定的人不时发出声音,四周很安静,很安静,只有脚步声,他觉得,这一切都出其不意的不真实,他把手放回去,似乎连头痛也是假的。
大厅尽头有三具蒙着灰布的尸体,人群声安静,三两个的跟过去,脚步步履匆忙慌乱,他们不知道所发生的是什么,是生化战争吧,有人哭丧着脸想。
沿着暗黄的出口灯光,逐渐黑暗的扶手楼梯,伴着有人剧烈的咳喘。
同样暗淡的灯光从视线里行使来,下面是一个巨大仓库,他们下去时,一张张不计其数的脸,一同没有表情木然的望着,阿shine心理缩紧,想哭。
什么东西在沿着思绪荒芜。走过人,面包屑,黄色粘稠的液体。
一个很脏的小孩躲在人群里,凹起的颧骨,满嘴的红色,手里拿着口红,吃着,用一种无辜难以名状的天真眼神看着他。
他流眼泪,走过人群,在一个黑暗空地坐下,周围恶臭。
“喂!那里是厕所。”
“什么?”阿shine一只手撑在地上往身后的漆黑潮湿看一眼,急忙站起来,一个女孩从蹲着的人群走向他。身后是两个年纪比她大的男生。
“我叫yumi,由美。”
“哦,我阿shine。”
下巴留着性感胡荏的男生迈前一步,伸出手,“阿men。”男生说。
阿shine看到他戴着深紫色的连衣帽,帽子遮住了一半的眼睛,但眼神明亮的看着他,“象是谁吧。”他想,眼神如此落雨天黑的男人。
心情缓定。
另一个男生站在一旁笑起来低一低头的样子,却不知道为什么羞涩,刚要说话,被yumi打断。
“今次轮到我们上去了。”
“什么?”
yumi斜过身,“你看这些人,饿得。”
“去找食物,你跟我们一起去吗。”叫阿豚的男生说。
他们走在宽敞的大厅,有一段很可爱的音乐出现,yumi手上不知哪里来的粉红色兔子型手提cd机。阿men调到收音,喇叭里声音不停重复。
“中国西部中区,银色的舱体爆炸,美国安不雷拉公司插手……四处丧尸。”
收音机里模糊,沙沙沙的,不时的出现人群哀鸣,悲裂,和号角声。
阿shine脱下外套,三楼摆满了化妆柜,他们把柜子往一边推,阿shine脱下毛衣,里面穿了两件短袖,一件纯白色,里面那件是comme des gar-cons的浅黄色图暗t恤,领口是荧光的。
他转过头,看到阿men一直低着头在看他,眼神漆黑。
(我总觉得自己会走入某种结局,象充满牙印的陷阱,人群不由自主,我越发深陷。)
“我们去那边看看。”阿men突然对他说。
“我?”
“嗯。”
沉默,两个人走得一前一后,客厅很大。
他说话,不是尴尬,是不知道说什么。阿shine头朝下,蹲下,那个人影子顿了顿,走近他。
啊--啊--,他猛的返过头,是yumi的声音,他跑过去,身后那个人,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还是,一直望着他。
“怎么拉。”
“咧,你看,是sk-ii的面膜,一张四百块。”yumi忽然跳起来抱在阿shine身上,“也!我捡大福了!”
阿shine笑了一下,身体跟微笑轻轻的抖,他绑着绷带的一只手按在地上,坐下来,头发遮住一只眼,那个人走过来,“阿men!”yumi兴奋的跑过去叫他。
阿shine看着落地玻璃墙外,对面大厦的一张广告牌。
阿men看见阿shine手上的绷带,阿shine没有表情站起来,yumi拿着镜子用眉笔给自己画上胡子,很帅!阿men离开。yumi在镜子里看了看他,“喂!你去哪啊?”
他对她置之不理,继续离开。
[san。]
公园外。黑色高大的桑树。吝啬的阳光。几只鸟在树上,树下不远处,看得到蓝色的小孩滑梯,和秋千。
对面是一座倒塌了一半的公寓。二层,卧室。一个露出裙角的女孩被塌下来的墙压在下面。没有呼吸。身体冰透。
乳白色的纱窗掉在地上,窗上挂着碎裂的玻璃,窗外被苍白阳光笼罩的公园,像下过雨的天。
女孩一只手握着破烂的手机,床上一本黑色的记事本,风在上面吹过。
二零零四年。四月。三号。
“我白天是一只萤火虫。你眼神是我心口里的风。”
二零零四年。四月。七号。
他“你说,我该谦卑,还是虚伪。”
他“那些寂寞,因为幻觉的温暖,而最初变得明亮起来。”
我“不费我吹灰之力,便爱上你。shine,想到不想你。”
二零零四年。四月。二十三号。
刚刚和shine跑去吃烤肉,我不想吃,想必是怕发胖,于是对他说谎,不吃,是因为怕上火。
阿shine笑了笑,非常好看,一边在烤肉上吹气,“吹冷了,就不会上火了。”
我想哭。
二零零四年。五月。七号。
今天是shine在短信上,先后说得三句话。
“我不会模仿,不会把南瓜变成凤凰。乔治,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所用真诚所兑现的狼狈,包括时间的天真时间的虚伪,觉得自己反而越来越不知所措。被你无所谓。”
“时间他带走了所有欢乐,可他忘了带我走。我不能欺骗谎言,所以我欺骗时间。”
“乔治,兴许,我想你应该会觉得我是一个锋芒的人,这样,我就不用颓散,对,不是忧伤,来欲盖弥彰。所以我说,谁的锋芒,俯视了,一世所煮铸就的,铁石心肠。”
二零零四年。五月。九号。
每个人都有一捆忧伤,想隐藏,却仰面悲伤。
shine,你知道吗,我是用手指流泪的,你不知道所以你总说我忘记了如何。我没有忘记你,你总是说我,可你又何曾不是,在自己土壤,翻过江洋,忘记我心中,整片海洋。
二零零四年。七月。十九号。
今天开始莫名其妙。
落了一半的暑假。和shine复好。
忘记怎么分手和开始的了。
昨天在对外,我本来是想去找况卓。我不知道怎么办,偌大的学校竟然又遇见你。倒是你先逃开,我有点心伤,你起码骂我一句再走啊,骂我这贪钱的小女人。
二零零四年。七月二十。
雨是谁的幸福,天空,大地,还是你我。
今天又是下雨,幸好,我没有美丽的乡愁。雨天的尾巴被夕阳牵着走。阿shine的短信,因为生为一道彩虹,竭尽全力,抱着天空,照亮你的笑容。
虽然下雨,也还是快乐的。
二零零四年。七月二十三号。
尾戒到底代表了什么?寡妇,单身,还是至死不渝的爱?
可你却说那只是一种装饰,并且鄙疑我初恋的那颗尾戒。今天洗衣服的时候,它终于永远离开了。
二零零四年。七月二十六号。
我想找铁肺,找maomaomu,我想去mu的店里,听yuer说cp和travis合唱,我真有点不爽。死cp干嘛老臭美!恶心。
二零零四年。八月。三号。
你笨蛋,总是不会讨好我,害我一气之下走了。你却从不后悔。
二零零四年。八月。你说,长乐未央。
你说,无论你哪一天离去,都是长乐未央。
即使你说你会如何遵从我的意志,到最后,对我人格。
你都不会有丁点的认同吧。
也好。这样的话,像你所说,我就不会对多情于是的时间,作出回答了。
今晚月光很暗。虽然我们的爱情又合复如初,走到我家对面公园的桑树下时,虽然你说,乔治,用你的芬芳聆听我的月光,因为那趔跙的月光有着愠怒的芬芳。
但我不喜欢这句话。
因为,至此。你凹凸的谎言,已刺穿这个夜晚。
二零零四年。八月一十七号。
今天生日。好像还是长大了。看到从前的自己,我会笑吧。
但。
你没来。我笑不出来。
二零零四年。九月一十一号。
他把所有的t恤都剪成了背心。
这个夏天。没有了炎热。还好有你陪着我。
上课时,他(我又叫阿shine为他,这样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忽然把手机给我,屏幕上写着,来,我们用手指接吻。我抬起头,他把拇指压在上唇和下唇间啧了一声,我一直以为这样的男生是否因此傀儡于幼稚,这样的事,若发生在他人身上,我也是否决然,做作,会令我反感。
可是我错了,当他邪笑着看着我,我居然也把拇指放到唇间去亲吻。
原来,幼稚的,是我。
二零零四年。九月一十五号。
中午下课,把他的日志偷偷拿来,他字好丑,好难认哦。
(第一页,咳咳,写着)十七岁,我所认为,写字是我痛苦的方式,也是我清醒的方式。
我没有犀利的文字,有的只是因丑陋而蜕变的幻想,我并不知道什么,无论生活和方式。我白天是一只蝴蝶,夜晚是一阵风。我不胜自扰,以爱取闹,我只是业余的忘记了喧嚣。
我有一个巨大的秘密,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否爱我,其实,你爱我,就是我的秘密。(虽然shine总是说,认识美丽身材好的富家千金,才是他最大的心愿,但是,我还是想抱着他,然后臭打他一顿,再趴在他身上,享受下午温暖的阳光。)
(这本日志好像是他的小说哦,中间有看到一句话,好像还蛮有意思的话,不知道他是不是抄来的。)
眼前,是沉情似海的火花。
心中,是冰凉寂静的一地白雪。
我。是不是。
树清白。花盛开。
(花盛开为什么就要树清白呢,这棵树未免也太不斟酌了吧。在最后面。)一顷间,沸腾的思念,像侯鸟飞过海洋,模糊了思量。
(你是大猪头!)
(我想,我喜欢shine哪里呢,眼睛,鼻子,还是嘴巴。shine说。)我只想你看着我荒芜。
(我想哭。)
二零零四年。九月一十七号。
他说,今年夏天的时候他的床有海参的气味。他停了停,故意看向天空对我说。他说,亲爱的,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海。可我想坐摩天轮。
好了我决定了,和所有人一样,叫你蜥蜴。shine,下次我们去动物园看那只红屁股的猩猩,好吗?
ck苔藓,檀香草气味的香水。银白色上面有红色自由女神的太空杯。zippo印地安羽毛的打火机。给shine。
shine用煮沸的豆浆泡玫瑰花茶,虽说味道怪怪的,不过还好,不是我想象中难喝的味道。
遇见shine。比什么都好。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六号。
“人说,今年是暖冬,可我却总感觉空若无欲的寒冷为什么。我会想念你,但寒冷仍抵不住。不要猜测,尽管你我感情的方式,并非相同。”
“我说。明年是夏寒,可我却总感觉一麦山田的温情。为什么我会挂念你,但温暖仍抵不住,一句我爱你。不要猜测,尽管你我感情的方式,并非论取。”
shine忍让不住的把他的手机给我,我抄下上面那段他短信里的话。
后来我问他这是他和谁说的他没有回答。他转移了视线,我问他第二个问题他为什么写字,他说无限的纯粹和信念。我拿出记事本追加他的话,他笑了笑,我问他第三个问题他为什么喜欢张扬。他说,这不是问题,我想张扬是一种信仰,像你说爱情时和我表情一样。哦,我应了一声,用笔敲了敲他的嘴巴,他笑了笑,我说你真的爱我又或者为什么爱我。
“胖子乔治,因为你有时候会和我一样,说相同的话。”
(是吗?这样的答案未免让人心伤,但我还是忍住了最后对你的问答,对吧,还是像你说的,忧伤不是灵魂的黯淡,是你赤luo的张扬。再强的人,也会像叶子一样,枯黄。)
可是,我已经很少用感情取代什么了,除了温暖寂寞,我想你只是怕伤害我,不用承诺。我虽能量微薄,但我相信明天承担怎样的,快乐。
还是你爱我。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十六号。
这天。下了雪。
走在路上,忽然觉得冷,天是灰的。才知道,抱着你,也是冷的。
你从来不会想我吧,是不是你忘记了我,我站在这里等你。等得太久了。
也就累了。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二十三号。
我用眼泪悲伤,用你疗伤。今天二十三号,想起你说的,长乐未央。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三十一号。
“浓茶转淡,饮到梦断路断,自然会甘。”忽然想起自己很喜欢这句话。
shine说要离开我,因为我总是想放屁的时候就不顾别人躲在墙角开心的放屁。
真的···那种理由也算吗?
“而我所期望的,究竟是什么……”
二零零五年。一月二号。
早晨下了一点雪,我走在公园,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一个人也没有。
我躺在雪地上。脸贴在那些霜上。
“你知道吗?”
“下雪。就好像下我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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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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